54. 第五十四掌 不願意。(2 / 2)

小鳥要被氣死了。

小鳥氣得快要炸掉,跑過去啪嗒在他鞋子上踩一腳,大喊:“你完蛋了!小鳥要討厭你!”

裴玉卿才不慣她,不冷不熱道:“是嗎,那倒叫人巴不得呢。”

“!!”小鳥瞪大眼睛,無能狂怒,又狠狠踩他兩腳,扭頭忿忿就跑掉。

“姑娘!姑娘——”黃大監望著少女的背影,唉聲歎氣:“哎呦,姑娘這得不高興了。”

“不高興就不高興罷。”

裴玉卿今天難得動了氣,肺腑喉管有些嗆得發腥發癢,抵著帕子咳嗽,冷淡道:“躥天的猴子,得寸進尺,三天不打恨不能上房揭瓦,我是看了明白,且不能慣她。”

“……”黃大監心裡暗暗吐槽,說是這樣,最慣人家的不就是您自己嗎,宴請中南王,多少貴客在座,珠珠姑娘說闖就闖,大鬨一通之後現在扭頭就跑了,留下滿地爛攤子等著收拾,到頭來也沒見您舍得罵人家一句。

黃大監小聲道:“那…奴婢派人悄悄跟去護著姑娘。”

裴公子道:“她不去欺負彆人還好,護什麼。”

黃大監哂笑:“姑娘年紀還小,還是該多看顧些…”

裴公子慢慢咳了會兒,半響,才道:“少派幾個人看著她,平時不必理她,隻彆叫她鬨事就是了。”

黃大監聽著這話,心中一定,欠身笑著應道:“是。”

裴玉卿咳了半響才止住,垂眼將掌心卷著的帕子展開,出乎意料,竟沒如往常浸出血色。

黃大監見狀,欣喜無比:“公子身子好多了,如今許久未吐血了。”

裴玉卿看著,忽而輕輕歎道:“大監,我怕是死不得了。”

黃大監心裡一突,忙道:“公子怎能這樣說,公子身子康健,這是天大的喜事。”

公子片刻未語。

黃大監忽而心神一跳。

“未必是一件喜事。”

黃大監聽見公子這樣靜靜道:“一個快死的人,總能更寬容些,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些事便無意去斤斤計較,數著過完剩下那點日子,就覺心意滿足了。”

“可人不死,欲望就多了。”裴玉卿垂下眼:“已在手中的就不願意舍下,曾是人家的也不願意還給人家,有些事,就不願意罷退那一步了。”

“……”黃大監呼吸不知不覺滯住,後腦滲出寒意。

“下我旨意,點杜將軍為主將,去中南邊界,點廉將軍、師將軍為副將,領兵二十萬。”公子把手中帕子輕輕扔進旁邊的香爐,看著它燒儘,半響道:“暫且陳兵,不可妄動。”

“…”黃大監發角滲出無數細汗,深深欠身恭聲:“…是。”

·

珠珠又開始單方麵和裴玉卿冷戰。

為了表示自己堅定的決心,珠珠甚至跑出來住,在客棧裡租了最貴的大包房,先租了三天,之後就每天續租,等著裴玉卿來哄她。

小鳥想得很美,一味和和美美是不行的,要想加深感情,不能用小藥丸的話,隻可以靠造作造作了

——畢竟小作怡情嘛,小舔鳥也不能老上趕著,偶爾還得張弛有度、欲迎還拒,這樣他才能知道她的珍貴,才知道小鳥的好,一下對她好感度漲一大截!

珠珠是很知道策略的,她都打算好了,她也不會太作,等裴公子來哄她,她有了台階下,小小跟他鬨一下,也就跟他走了,這樣房費也不浪費嘛。

然而小鳥左等右等,等到連續了第七次租,也沒見裴公子來哄她回家

——她讓阿蚌去打聽,阿蚌跑回來跟她說,官邸每天賓客如織,裴公子這幾天根本沒出門。

“…”珠珠:(OvO)

珠珠:“!!!”

小鳥氣得把房間裡的兩個枕頭都拆了。

第二天小鳥把被子拆了。

第二天小鳥把床砸塌了。

就在珠珠要把整座屋子都拆了的時候,黃大監終於姍姍來遲。

珠珠還以為是裴公子終於來哄自己回去了,她得意不已,先指揮阿蚌把床板的碎屑塞到屋子最裡麵,才裝作若無其事趾高氣昂坐在桌邊。

但黃大監過來,珠珠才知道居然不是裴玉卿想她了哄她回去,而是到春花節了,攝政王回來,在蘇河留王閣辦夜宴,請她也過去。

嗯?秦雍王居然已經回來了?

珠珠一拍腦袋,才發現到自己這段時間戀愛腦發病太嚴重,每晚上抱著枕頭儘琢磨著裴玉卿的事來著,完全把攝政王那茬兒忘記了。

珠珠想了想,勉強忍住不滿意,換好衣服,跟著官邸的宮人們往蘇河去。

蘇河沿岸有大大小小無數水榭花閣,但留王閣還是其中名聲最響亮的一個,這是當年太宗皇帝還是親王時攜王妃下江南遊玩時候住過的地方,太宗帝後一輩子伉儷情深,相傳那時還是親王妃的明德昭皇後喜愛蘇河風光,在這裡久久駐足,太宗在河邊三次呼喚而不去、太宗於是大笑走回來,特地陪愛妻在蘇河多留了三日遊玩,江南百姓對這樁軼事津津樂道,為紀念帝後情深,稱這座閣為“留王閣”。

珠珠到留王閣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到處點起燈,很是好看,珠珠沒看幾眼,就先被宮人帶去後閣。

路上都是不太眼熟的臣僚部將,見到她時都紛紛向她拱手行禮,不敢抬頭多看她的臉,珠珠一路探頭探腦,有點奇怪沒看見南樓侯和杜讚幾個熟人,不過也沒有多想,就被宮人們帶去後麵,見到裴公子。

夜色如幕,裴公子站在欄杆邊,晚風吹起他的衣擺,公子的目光不辨喜怒、隻靜靜遙望河麵燈火,那背影清頎淡雅,鶴氅玉立,像個要羽化而去的仙人。

珠珠本來一肚子氣,但一看見漂亮老婆,莫名就消了大半,不自覺冒出粉紅泡泡和色色的口水。

珠珠忍著沒撲過去抱住人家公子窄窄細細一看就手感很好的腰身,昂著下巴,叉腰大搖大擺過去:“大晚上的,叫我來乾嘛呀。”

裴公子轉身看她,先微微打量她,見她全胳膊全腿、小臉蛋還是粉嘟嘟的,便也不再多看,臉上也沒見什麼驚喜和溫柔似水色彩,還是那清淡的樣子,隻道:“今夜宴請攝政王,你尚沒正式露過麵,一會兒你在我身邊。”

珠珠一聽,立刻就支棱起來了,像隻精力旺盛汪汪叫的小狗,抱起胸來哼道:“憑什麼,你說叫我露麵我就露麵,上次我要露麵你不是還不許我露嘛,憑什麼都聽你的,我就不巴拉巴拉——”

小鳥又開始嘚啵嘚嘰嘰喳,裴公子看她一眼,也不多言,略斂著鶴氅的領口就往外走,小鳥嘴巴沒停,可身體已經誠實地撲騰翅膀追上去:“你乾嘛!我還沒說完!我就——”

沿著長廊往前走,兩測河水拍擊青碧磚石的聲音,花燈光影綽約,走到水榭儘頭,正照亮對麵一眾大步走來的人馬。

珠珠遠遠看見秦雍王那張熟悉的臉,就覺得後牙一疼,小鳥逼逼賴賴的嘰歪聲猛地一卡,下意識有點想往後挪。

裴公子沒有說話。

所有人都眼睜睜望見,在攝政王要笑著抬手寒暄之前,那王朝貴重雍和的大公子慢慢停下腳步,忽然牽住身後一個少女。

他的舉止輕緩,卻毋庸置疑、自然而然,把人輕輕牽到自己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