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大家本來就不是一路的,這年頭正式編製和臨時工就是有天然溝壑,是越不過去的鴻溝,這就像城市戶口和農村戶口一樣,天差地彆。
這些藍班以後各方麵待遇福利比起她們金班都差很多,更不要說她們以後是招待外賓的,而藍班是打掃客房的苦力。
兩種不同的人放在一起,這氣氛本身就很微妙了。
孟硯青自然把這一切看在眼裡。
其實她要想整整李明娟,有的是辦法,這種小姑娘在她這裡還不夠看。
但她覺得沒必要。
這個世道就是這樣,王招娣她們這種初來乍到的小姑娘,又是臨時工乾臟活累活的,沒關係沒門路,不是在這裡受氣就是在那裡受挫折。
出來乾活不是在家裡當驕小姐,該來的委屈總會有的,她們這輩子還會遇到許多的李明娟。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與其為她們出頭,不如教她們一些真本事,讓她們挺起腰板有自信,自己去麵對困難,這才是長遠之道。
有了自信和底氣,也就更有可能擺脫羅戰鬆的精神控製。
而她自己則是爭取不顯山不露水,讓自己平穩度過,讓那李明娟挑不出刺來。
除此,她也留心著慧姐,後續慧姐對她沒有任何關注,眼裡好像徹底忽略了她這個人。
而這種忽視,卻讓孟硯青多少品出一些刻意來,隻是這個人到底是什麼,還需要觀察。
而王招娣等人其實明顯可以感覺到,在李明娟的引導下,金班那些人看她們的眼神都帶著鄙薄,這自然是很憋屈的。
不過經過昨天的努力,今天心裡有了底氣,她們一個個都暗中憋著勁兒,要私底下拚命進步,要厚積薄發,回頭讓她們大吃一驚,讓她們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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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訓課結束後,孟硯青連晚飯都沒功夫吃,匆忙回來宿舍,給大家說起今天的練習內容。
她已經教了大家靠牆站立,也教了大家怎麼練身姿,今天又引入了肩頸練習。
她先讓大家對著鏡子看了各自的肩膀側麵,讓她們調整肩胛骨前傾問題導致的假駝背,幫每個人分析她們的身姿問題,又教了一整套的動作讓她們練習。
同時又教了三套英語對話,再讓她們逐個練習一遍,確認沒大問題後,自己才準備離開。
走出首都飯店,就見那邊不少板爺等著拉活,她現在從兒子那裡沒收了幾十塊錢,覺得自己腰包鼓了,毫不猶豫地坐了一輛板車。
等趕到兒子學校外麵的時候,正好是放學時候,穿著藍白運動服的孩子絡繹不絕地往外走,他們三兩成群,說說笑笑的。
孟硯青便留心看著校門口,等著兒子出來,誰知道看了半天,也沒見人影,當下不免納悶,又有些擔心。
正疑惑著,就聽得一個聲音喊道:“母親。”
她回首,看過去,就見陸亭笈正站在牆根處的香樟樹下。
他顯然站了好一會了。
他看到她回頭,便忙跑過來。
孟硯青聽他那麼喊,感覺大庭廣眾有些不合適,畢竟她現在年輕了,又覺得他站在樹下的樣子傻傻的。
“這是怎麼了,傻站在這裡,虧我還過去校門口等你呢,看半天了,出來一個不是,又出來一個還不是。”
陸亭笈便微抿著唇,低聲道:“我早就出來了,在這等著你,誰知道根本沒看到你。”
這聲音竟然還有些委屈巴巴的。
孟硯青:“你早就出來了?為什麼你這麼早,又逃學了?”
陸亭笈辯解道:“我沒逃學,不過我坐教室後排門口的位置,放學後第一個出來,我比彆人走得快,當然比彆人更早出校門。”
他一雙琥珀色眼睛瞥了她一眼,才道:“我一直等這裡看著,結果一直沒看到你。”
孟硯青聽著他語氣中的小埋怨,啞然失笑:“你自己眼神不好而已,我是來晚了一點,不過沒辦法,我得下班才能過來,為了趕過來見你,我還特意坐了板車呢。”
對現在的她來說,坐板車已經是一件奢侈的事,很值得重點強調。
陸亭笈聽著,好奇:“你上班辛苦嗎?是不是每天很累?”
孟硯青:“挺辛苦的,上班嘛,哪能不辛苦,不過幸好我能力出眾,所以做什麼都很優秀,上班那點小事,一點也難不到我。”
陸亭笈自然深信不疑:“母親這麼能乾,無論上什麼班,都肯定是最優秀的!”
孟硯青:“我們找一個地方坐下來聊聊天,我順便檢查下你的功課。”
陸亭笈:“嗯。”
孟硯青覺得他這麼說話的樣子竟然挺乖的,便忍不住多看了眼。
他劉海微垂在寬闊的額間,在她眼裡竟然有些寶裡寶氣的,什麼桀驁不馴通通不見了。
明明十四歲的少年了,高高大大,比她高出一截,他就是依然有著小時候那個乖軟小男孩的樣子。
恨不得摸摸他腦袋。
她自然沒摸他腦袋,隻是牽起他的手,笑道:“走吧。”
陸亭笈突然被她這樣牽住,隻覺得她的手軟軟暖暖的,一時竟然有些不自在,甚至耳朵尖都紅了一圈。
他抿唇,微低著頭,乖巧又聽話地跟著她往外走。
孟硯青隨口問:“你父親明天回來是嗎?”
陸亭笈點頭:“他明天回來,今天隻有保姆在家,我和保姆說了我晚上不回去吃。”
孟硯青:“那就好,反正他今天不在家,不會知道的,你晚一些回去也行,我們一起吃晚飯。”
陸亭笈側首看著她:“母親,你想吃什麼?”
這是一個需要鄭重對待的話題,孟硯青想了想:“我想吃肉,不想吃素,我們飯店的員工餐隻有豆芽白菜,偶爾吃吃還行,天天吃太素淡了。”
陸亭笈聽得蹙眉:“隻有豆芽白菜?”
孟硯青解釋:“其實也有肉,不過如果想吃肉,還得另外掏錢。”
她每次都要多花很多錢吃肉,但總覺得好像不夠好吃,味道一般。
她已經不像最開始那麼容易滿足,那時候吃什麼都覺得香,現在她口味開始挑剔起來,不太喜歡那些隨便做的菜了。
陸亭笈其實不懂,他就沒吃過普通員工食堂,但聽到孟硯青的話,他覺得這食堂糟糕透了。
他心疼地道:“你們食堂太差勁了,那我帶你去吃好吃的吧。”
孟硯青:“好,找一家好吃的。”
陸亭笈提議:“那就去後海的會仙堂吧,祖父帶我去過,味道很不錯。”
孟硯青聽著,道:“我記得那邊很貴吧。”
她其實根本不知道貴不貴,她那時候哪在意錢財,反正吃的用的永遠都是最頂尖的,陸家絕不會短了她什麼。
她隻是憑著這些年飄的經驗,推斷那裡吃飯並不便宜,那好像是四九城很好的地方了。
陸亭笈忙道:“我帶錢了,你不用擔心錢的問題。”
孟硯青:“嗯?”
陸亭笈便從書包裡拿出一個牛皮信封,裡麵鼓鼓囊囊的:“這是我攢的壓歲錢,我以前都放抽屜裡,現在全都找出來了,這些錢父親也不知道,都是我自己的。”
說著,他又掏出來一些,獻寶地看著她道:“還有這些,友誼商店的購物券,等你有時間,我帶你去買衣服,你可以買很多漂亮衣服了,要買最好的!不但有衣服,還有零食,都是進口的。”
孟硯青便笑了:“你竟然存了這麼多錢,太好了!我要買點衣服和日常用品,明天我輪休不用上班,你乾脆逃——”
她陡然頓住。
作為一個學識淵博,溫柔優雅,且準備好好教育兒子的母親,她得以身作則,怎麼可以攛掇兒子逃學?
陸亭笈卻已經明白她的意思了,他那雙琥珀眼放出光:“我逃學,我陪你去買新衣服!”
孟硯青輕咳了下,讓自己忽略了“逃學”那兩個字眼。
之後,她點頭,煞有其事地道:“那我們明天去王府井吧,除了買衣服和日常用品,我還想買一些書,到時候我們逛逛書店,看看有什麼好書,這樣也能有些長進,讀書使人進步嘛。”
陸亭笈使勁點頭:“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