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 26 章 她十指不沾陽春水(2 / 2)

結果現在出了這種意外!

這是要上下一起寫檢查的,是要作為工作失誤來檢討反思的!

而就在所有人都提著心的時候,一個聲音笑著道:“看來首都飯店的服務員同誌對我們很熱情,一心想著讓我們多喝幾口咖啡。”

秦彩娣怔怔地抬起頭,她便看到了旁邊的陸緒章。

她把咖啡潑灑到了陸緒章衣袖上。

裁剪細密精致的西裝,一看就很貴,現在被潑灑了咖啡,狼狽不堪。

陸緒章卻仿佛並沒在意的樣子,隨手拿起一旁的紙巾,略擦拭了下,才道:“可惜,我的西裝好像對咖啡沒興趣。”

他的聲音溫啞好聽,這麼一說,大家全都笑了。

這是一個小意外,略有些尷尬,但仿佛也沒有那麼尷尬,特彆是當事人用那麼輕鬆的態度對待的時候。

在略擦拭過後,陸緒章自然而然地轉移了話題,說起旁邊的玉器商店,便要起身帶著大家去看。

大家自然都感興趣,於是這小小的插曲便仿佛被忘記了。

在起身的時候,陸緒章淡看了一眼旁邊早就候著的服務員,很順手地脫下了西裝外套,放在了休息處的椅子上。

服務員無聲地拿起來,不著痕跡地快速離開,拿過去後台快速進行清理。

陸緒章在玉器展廳可以暫時脫下外套,隻穿襯衫,但是等送客人離開的時候,還是要正規一些,不然萬一有人拍照,場麵會非常不合適,甚至可能引起外界的猜測。

剛剛從助力那裡得到消息,陸緒章匆忙趕來,沒有備用的西裝,而其它人的西裝未必適合他的身形,所以這唯一的一套西裝必須儘快進行清理。

嚇傻的秦彩娣也被人拽到了一旁。

其實她腿都是軟的。

她回憶著剛才的那情景,仿佛做夢一樣,一切都是不真實的。

他的聲音可真好聽。

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隻能說,這是她聽到過最優雅最溫柔也最體貼的聲音。

她用僵硬機械的記憶回憶著剛才的那一幕,男人有一雙修長好看的手,每一根指甲都乾淨整齊,他袖口甚至仿佛散發著金屬光澤,那是秦彩娣說不出的細致精貴。

但就是這麼一個男人,他一點不頤指氣使,他溫柔體貼,他善解人意,他在她最尷尬最無助的時候化解了她的尷尬。

秦彩娣眼圈有些泛紅,她甚至想哭。

她通過操作間的窗戶縫隙看過去,她看到陸緒章現在隻穿了襯衫,雪白雪白的襯衫,搭配著講究的領帶,下麵是筆直的西裝長褲。

在一群穿了西裝的客人和領導麵前,他的白襯衫格外顯眼,但是卻絲毫不會失禮。

因為他就是有一種渾然天成的高檔感,在任何人之中他就天然地光彩奪目!

就好像彆人都是石頭,隻有他是那顆珍珠。

就在這時候,慧姐過來了,她擰眉,看向秦彩娣。

秦彩娣心裡一驚,忙上前:“慧姐,我知道錯了,我錯了。”

慧姐挑眉:“如果不是陸同誌化解了尷尬,你說你該怎麼收場?”

她無奈地道:“你應該知道今天是什麼檔次的客人吧?萬一出什麼意外,事情可大可小,往大了說,這不是你能承擔的,也不是我能承擔的,甚至不是我們首都飯店能承擔的!”

秦彩娣咬唇:“我明白,我知道我錯了,如果不是陸同誌,我都不敢想會是什麼後果!”

慧姐便不再理會她了,直接問旁邊的服務員:“清理過了嗎?”

服務員點頭:“熨過吹乾了,乍一看應該看不出什麼痕跡了。”

慧姐伸手:“給我吧。”

服務員忙將西裝奉上。

慧姐接過來那外套,親手仔細地整理好後,這才轉身出去了。

陸緒章和大家說笑著,給外賓介紹中國玉器的曆史。

對於剛才的小事故,他並沒放在心上,這隻是稀鬆平常的一件小事而已,幾句玩笑話化解了就是,至於那出了事故的服務員,他更是沒細看。

事實上,他有些漫不經心。

這是首都飯店的文物專櫃,十幾個櫃台幾乎囊括了各樣文物,其中也包括一個珠寶展櫃。

那滿堂珠玉自然是光影流動,絢爛奪目。

這次剛下飛機,他就接到緊急的任務,貴賓來訪,想順勢參觀下國內文物局,也想看看首都飯店的珠寶櫃台。

隻是這方麵人才欠缺,上麵知道他的亡妻對珠寶頗有研究,明白他耳濡目染,自然也知道一些,便委派了他陪著幾位外賓過來參觀,順便介紹下情況。

他隻能在機場簡單沐浴,之後緊急回到單位,拿了合適的材料便趕來了。

一般來說他參加重要場合必然有備用的衣服以防不測,但這次出國一段時間,單位正好沒有備用,隨身行李還在機場,如今遭遇了這一杯咖啡,就略顯狼狽了。

他收斂心神,看著這滿室玉器,他其實並不喜這些,或者說,並不想看到。

關於珠寶玉石,他所知道的都是孟硯青教她的,一個瑣碎的細節都可能讓他封存的記憶重新破殼而出,變得清晰而有力。

這對他無疑是一場精神消耗。

不過他依然保持著愉悅而得體的笑容,陪著幾位外賓四處看,談笑風生,偶爾會給大家引經據典,講講珠寶趣聞,於是所有的人都很滿意,聽得意趣盎然,時不時笑出聲。

在講解告一段落時,其他領導陪著外賓們興致勃勃四處看,他看了一眼旁邊,便看到了慧姐,她手裡捧了他的西裝安靜等著。

他微點頭,旁邊寧助理連忙走上去,從慧姐走中接過來西裝,之後遞給陸緒章。

整個過程無聲無息,陸緒章順其自然地穿上西裝,這個意外事故算是無聲化解。

他抬步,打算過去陪外賓一起看看那玉器,誰知道就在這時候,視線掃過間,一個熟悉的身影便映入他的眼中。

他微怔,腦中甚至有些空白,待反應過來,要細看時,卻見那是一個清潔服務員,穿著藍褂站在洗手間處,好像正收拾起馬桶刷子等物。

之後,她很快拎著進去了洗手間,不見了。

陸緒章盯著那洗手間入口處,蹙眉。

寧助理感覺到上級神情間的怔忪,便低聲提醒道:“先生?”

陸緒章神情恍惚,怔了片刻,之後神情到底恢複了清明,他搖頭,示意寧助理沒什麼,之後便陪著外賓繼續參觀。

而洗手間裡,孟硯青也是沒想到。

她覺得她早晚要麵對陸緒章的,也許早也許晚。

但絕對,絕對不是現在。

至少不是她穿著清潔服務員藍褂子收拾洗手間的時候!

以前孟硯青特彆在意這些,她好排場,好麵子,也注重形象,絕對不會在陸緒章麵前有任何不雅。

現在重活一世,她已經變了很多,不會去在意那些有的沒的。

但是總不能人家西裝革履氣場十足,自己灰頭土臉打掃廁所吧?先不說丟人不丟人,她怕他先嚇死再氣死。

所以本來要出去洗手間的她,立即拎著那掃帚馬桶刷子重新鑽進去了。

他們不走,今天她就住在洗手間了,反正她堅決不出去,她就不信陸緒章能來女廁所找人!

走進洗手間後,她豎起耳朵,提心吊膽地聽著外麵動靜。

她感覺陸緒章好像看了自己一眼,也許他察覺到異常了。

她屏住呼吸,側耳傾聽著外麵的動靜。

不過好在,聽起來並沒什麼異樣,腳步聲逐漸遠去,看樣子陸緒章繼續領著外賓參觀彆處了。

她這才略鬆了口氣。

一時想著,她實在是不應該來,應該聽慧姐安排,就在那裡卸貨,累死也比跑來這裡提心吊膽丟人現眼強。

而這個時候,陸緒章一行人已經參觀完畢,準備離開,在眾人的擁簇下,他逐個和那幾位外賓握手,之後先安排他們上了車。

等幾輛紅旗轎車緩緩駛離,他終於可以鬆懈下來了。

他駐足,回首再次看了一眼那展廳門口。

一時卻想起自己剛才看到的那影子,神韻間實在像極了記憶中的孟硯青。

他有種衝動,想回去看看。

但又覺得,沒必要。

他靜默地站在那裡,足足兩分鐘,久到一旁的秘書和警衛員都感覺哪裡不對。

按說他應該上車離開了,但他沒有,他就站在那裡,也不說話,這顯然是很不尋常的。

飯店門口服務生和安保人員臉上都浮現出不安,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時候慧姐走了出來,她走到陸緒章身邊,低聲問道:“陸同誌?”

陸緒章:“沒什麼,隻是看你們飯店的那棵楓樹,好像紅了?”

慧姐聽這話,也抿唇笑了,她看著眼前男人,輕聲道:“對,楓葉紅了,這正是我們飯店最美的時節。”

每年首都飯店楓葉紅了的時候,陸緒章都會特意過來看看,她一直等著今年那個看楓葉的他。

陸緒章頷首:“最近你們要準備群英會,很忙吧?”

慧姐:“也還好,反正每年都是這樣,已經習慣了。”

陸緒章道:“剛才那位服務員同誌,其實不必太過苛責,新人總是會緊張,會犯錯誤,沒造成什麼不好的後果,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再說當時也怪我,是我坐的位置不好,導致她動作不方便,回頭和你們王經理提下吧,就說是我說的。”

慧姐無奈苦笑:“給陸同誌添麻煩了,你的衣服,回頭方便的話,我們派人過去取來,重新乾洗吧。”

陸緒章搖頭,唇邊掛著禮貌的笑,溫聲道:“不必了,我自己會處理,我先上車了,不耽誤你們工作了。”

慧姐眼底顯然有些失落,不過還是笑道:“好。”

陸緒章和慧姐告彆後,便上了紅旗轎車。

車窗玻璃落下時,他唇邊的笑意瞬間消失了。

一路上,他一直沒說話,就那麼側首看著窗外。

夕陽灑落這座城市,又是一天過去了。

旁邊的寧助理明顯感覺他心緒不佳,一時小心地道:“先生是覺得哪裡不合適?因為那個服務員嗎?”

陸緒章:“沒什麼,新人而已,在所難免的,不是什麼要緊的,我相信客人也不會在意這種小事,隻是——”

他略頓了下,還是說出自己的疑惑:“今天在展廳,我看到一位打掃衛生的服務員,側影很像我的妻子。”

寧助理微詫。

畢竟這種話他已經聽到過一次,這才隔了多久,又看到一位,這也太巧了。

他小心地問:“是那個在洗手間打掃的服務員?”

陸緒章微頷首,想著那個服務員的樣子,遠遠地看,確實像極了。

不過他明白,隻是長得有些像而已。

那服務員在打掃衛生間,而孟硯青是什麼人,她十指不沾陽春水,這輩子連掃帚都沒碰過的人。

寧助理略想了想,道:“先生既然覺得像,總歸是一個緣分,不如讓人回去問問?”

做人助理的,自然很會揣度上位者那不可言說的心思。

顯然,陸緒章對那故去十年的亡妻依然心有眷戀。

而以陸緒章的條件來說,無論是相貌還是前途都是一等一的,他這樣的位置,隻需要一個眼神,說不得對方就會拜倒在他麵前。

如此一來,未嘗不是一樁美談。

陸緒章淡聲道:“那樣有什麼意思呢。”

他看著窗外,有鴿子掠過四合院上空,發出鳴哨聲,初冬的天空一片清冷。

這些年,也不是沒有人刻意討好他,給他介紹了和孟硯青長得相似的,或者有些才情和孟硯青類似的,但是那也沒什麼意思。

他也不可能因為一張和孟硯青相似的臉而做出什麼。

那是羞辱自己,也是羞辱孟硯青。

他垂下眼,道:“我隻是覺得,最近我應該休息了。”

這個世上根本不存在一個人那麼神似孟硯青。

那不過是莫名的幻覺罷了。

寧助理聽著,道:“是,先生回去後先倒時差,趁機多休息幾天,孫同誌那裡也說了,趕緊放幾天假。”

陸緒章揉了揉額:“明天我不去單位了,你把最近的材料拿給我,我有時間的時候會看看。”

寧助理忙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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