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 45 章 前夫的情誼(2 / 2)

孟硯青擰眉:“我哥哥一定很生氣,他說什麼了?”

陸緒章靜默了。

他的視線就那麼看著前麵虛無的一處,半晌才開口道:“他自然很生氣,很傷心。”

關於那一段的記憶,他其實有些混亂了,事後想起來,他便一直不斷出現幻覺。

那對他來說,就像是一場不真實的夢,沾著血跡的夢,伴隨著荒謬的希望,慘痛的絕望,以及無儘的折磨。

孟硯青看著他,陡然意識到了什麼:“我哥哥他對你做了什麼?”

陸緒章抬眼,看著孟硯青:“他隻是比較生氣罷了,可能有點不太接受現實,也沒什麼彆的。”

不太接受現實……

孟硯青沉默了。

她的母親是中法混血,但也不是純正的中法混血,外祖母身上有吉普賽血統,她哥哥自小就迷戀吉普賽人的巫術,十六歲那年,外出讀書,不再受家裡約束,那更是沉迷其中不能自拔,用中國話說就是走火入魔了。

她哥哥自小對她頗為疼愛,知道她去世的消息,“不太接受現實”,還不一定做出什麼荒唐的事情。

她看著陸緒章:“具體說說?”

陸緒章笑了下:“其實真沒什麼,他好像對一種巫術深信不疑,想試試,要求我配合,因為他說我們是夫妻,對他的成功大有助益。我倒是能理解,他想試,那就試試好了。我陪了他三個月,沒有成功,我就離開了。”

關於這點,那個人沒來中國找上兒子,沒用兒子來試,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所以他越發不想和兒子提起這些,甚至不想讓兒子知道這個舅舅的存在。

他笑道:“再說你現在重新出現了,我不知道是因為什麼,所以我會認為也許和他有關係,就這點來說我可以慶幸和感謝了。”

孟硯青:“其實我哥哥他——”

這是一個很難討論的話題。

當年哥哥不願意跟著父親回國,父子鬨翻,所以她和父親回國後就和失去聯係了,一方麵是因為國內的形勢問題,一方麵也是因為這個。

孟硯青父親覺得是家醜,羞於向人提起這個兒子。

雖然孟硯青父親和陸家關係極好,但是這種他認為的家醜,它絕口不提,所以陸家對此應該是並不知道,以至於對哥哥應該是毫無心理準備的。

隻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哥哥竟然見過陸續章,估計陸緒章的世界觀要受到衝擊了。

她沉默了很久,才道:“我哥哥很疼我,他和父親鬨翻之後,還一直想給我寫信,他知道我死去的消息一定很難過,如果他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我替他向你道歉。”

她有些艱澀地道:“他從小就有點瘋,我父親為此不知道和他吵過多少次,卻無濟於事。”

陸緒章自然看出她的擔憂,當下挑眉,笑看著她:“你竟然還要說對不起?我以為你會痛罵我傻,我都不好意思和你說,太丟人了!我怎麼就上了他的當,我的一世英名毀於法國。”

孟硯青看他這樣,倒是稍微放心了,看來哥哥還沒有太過分。

她笑了下:“不提他了,至於嫁妝,沒了就沒了,反正給我哥哥了,沒什麼大不了的,那都是身外之物,回頭我也會和亭笈解釋下,找個彆的理由吧。”

陸緒章卻道:“你的嫁妝還是在的,你哥哥對這些也沒有興趣。我之前和你說了,都在國外。”

之後,他解釋道:“嫁妝這個事,倒也不隻是他的要求,是我深思熟慮後自己打算這麼做。當時國內的形勢你也知道的,其實我很擔心護不住你的那些東西,我也希望找一個安全的地方,所以我把你所有的遺物全都帶過去,一起放在了外國的保險櫃裡,這點你哥哥倒是讚同的,所以他設置了一個保險櫃的密碼,我拿著鑰匙。”

孟硯青:“然後?”

陸緒章:“我們一起簽署了一份文件,這些會在亭笈成年之後交到他的手中,也隻有亭笈才可以拿到,在這之前任何人不能隨便動用。按照當時我們的約定,在亭笈年滿二十歲,我們會一起過去打開保險櫃。”

而因為這其中又涉及到一些敏感操作問題,世事難料,禍從口出,加上他對那段記憶的排斥,所以在兒子成年前,他也不會和兒子提起這些。

隻是為了預防萬一,在他給自己提前立下的遺囑中提到了這件事情。

孟硯青:“你意思是說,鑰匙在你手裡,密碼在我哥哥手裡?”

陸緒章:“對,我詳細了解過,隻有這兩個同時出現,保險櫃才能打開。”

他略猶豫了下,還是道:“所以最近我也在想著找找你哥哥的下落,我已經托人在找了。”

孟硯青:“找的話……還是找找吧。”

畢竟是她親哥哥,雖然瘋了點,但她還是很想他。

她頓了下,才繼續道:“但是密碼這個,我覺得不用找他了,我能猜到他的密碼,你把鑰匙給我,等以後我出國,直接打開,不用等亭笈成年了。”

陸緒章笑:“好,還是你了解你這哥哥,那我們就偷偷取出來。”

孟硯青點頭。

說完這個後,兩個人就沒聲了。

陸緒章提起的這些,顯然對兩個人的心理都有些衝擊。

隻是這些太遙遠了,也不是他們能理解的範疇,所以誰也不願意明著提起了。

她的再生是一種僥幸,兩個人都存著私念,希望這就是一個既定的、不會被改變的事實,所以兩個人都不願意去討論這個事情的科學性和合理性。

過了好一會,陸緒章再次開口:“那你呢?你當時不是想回法國讀書嗎,現在想出國嗎?”

去法國讀書,那是她十幾歲時的想法,不過後來國內環境不好,出去不方便,便說再等等,後來她懷孕了,他們結婚了,孟硯青父親出了事,她自己產後抑鬱,身體精神都不好,便再也沒提過這茬。

孟硯青沒想到他提這個:“怎麼,想把我送出國?”

陸緒章看著一旁的窗簾,院子裡的風吹來,那窗簾便一蕩一蕩的。

良久,他歎了聲:“你想出國的話,我來想辦法,幫你申請國外的好學校,學費生活費我都會負責,妥妥當當把你送出去,出去後,可以求學上進,可以談一場隨心所欲的戀愛。”

孟硯青看他一眼,笑了:“緒章,你說你這是做什麼,心都要操碎了,我看你再這樣下去,我乾脆認你當乾爸吧。”

陸緒章聽這話,那神情自然不好看:“我就是再能乾,也生不出你這麼大的女兒。”

孟硯青便看著他,微擰眉。

陸緒章看她這樣,突然明白自己剛才的話有些歧義,竟仿佛開了個低劣的黃色笑話。

他頓時沒好氣起來:“你要不要去?你不去的話,那我以後就不管你了,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孟硯青:“算了不去了,我是想著在國內紮實學岩石礦物學,先打基礎,等過兩年形勢好一些,就去國外拿個珠寶鑒定證書,順便去國際上參加個珠寶設計比賽,看看能不能拿個獎,也算是鍍金了,再之後的事,看國內情況吧。”

陸緒章側首,看向她:“為什麼不想去?”

他明白了:“你不想離開亭笈,是不是?”

孟硯青,點頭:“嗯,我錯過了他很多年,他現在十幾歲,正是叛逆的時候,我不想再錯過了,安分在國內陪他幾年。”

她笑道:“其實我的打算是,我現在慢慢備考大學,也不著急,反正三年內考上就行,這個時間我也督促著他一起學,如果他能早一兩年考上大學,那也行,反正總歸有助益,十七歲上大學也不算太早是吧?”

陸緒章沉默。

孟硯青很無所謂地道:“等他大一些,各方麵都上了正軌,我再考慮彆的。反正我現在還年輕,有的是時間,不著急。”

陸緒章卻不說話,就那麼看著她。

在略顯潮濕的空氣中,他的眸光異樣複雜,帶著孟硯青讀不懂的情緒。

孟硯青:“嗯?”

陸緒章開口:“對不起,我確實沒有照顧好亭笈,沒有儘好做人父親的責任,你一定很不放心。”

孟硯青垂眸看著外麵落滿雪的院子,笑道:“也不會真怪你,我看鬨到這個地步,亭笈自己也有問題。”

她其實不太懂那本小說的邏輯,但是整本小說都是圍繞著男主角和女主角展開的,陸亭笈這個角色生來就是一個四九城紈絝子弟,高傲偏執自以為是,和男主作對,瘋狂癡戀女主。

她想,這篇小說之所以存在,那就是因為有這麼一個人物。

所以這父子關係也許受到了一些莫名原因的影響,並不一定是誰的錯,也許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

再說孩子到了十幾歲,開始叛逆了,父子兩個人硬碰硬,誰也不肯低頭的話,本來關係就容易鬨崩。

陸緒章沉默了很久,才走到她身邊,伸出胳膊來,輕抱住她。

孟硯青沒說話,安靜地靠在他肩頭。

在濕潤清涼的空氣中,他的氣息清醇溫暖,這讓她覺得很舒服。

陸緒章低聲道:“硯青,你又回來了,我心裡很高興,不管這一切都是因為什麼原因,我都很高興。”

孟硯青輕“嗯”了聲:“我知道。”

陸緒章:“我心裡也有一番掙紮,現在,我很高興你能推翻我們年輕時的荒唐,忘記這個糟糕的我,重新開始自己新的人生,沒有婚姻束縛,也沒有曾經那些煩惱,可以去走你想要走的路,去實現你的夢想。”

孟硯青抬起眼看向他。

近在咫尺,她清楚地看到上方男人好看的下頜線,已經微垂下的薄眼皮。

她低聲說:“其實也不算荒唐……倒也不用這麼說。”

至少那個時候,他們確實是相愛的。

陸緒章:“如果不是因為那場意外,你可能去了法國,可能已經成為行業佼佼者揚名世界,光芒四射,都是因為我們那場錯誤,才耽誤了你的前途。”

孟硯青:“所以?”

陸緒章笑了下:“我會儘力,儘力和你一起實現你的夢想,把曾經那些你沒得到的都彌補了,這是我欠你的人生。”

孟硯青靜默地看著他。

陸緒章低聲道:“這兩天我要陪著海倫女士過去一趟北大。”

孟硯青:“嗯?”

陸緒章:“她前夫斯諾先生一半的骨灰葬在了北京大學未名湖畔,她想去看看。”

十三年前,他們剛結婚沒兩年,海倫女士的前夫去世,生前留下遺囑,將一半的骨灰葬在北京大學。

當時海倫女士親自護送前夫斯諾先生的骨灰,遠渡重洋過來中國,中方盛情接待,並舉辦了隆重的安葬儀式,就連墓碑都是葉首長親自題詞的。

那個時候陸緒章也參與了這件事的。

如今十三年過去,海倫前來為前夫掃墓,也算是情深義重了。

想到這裡,陸緒章抬起手,溫柔地幫孟硯青撫順了發。

四目相對間,陸緒章輕歎一聲:“以後,希望你對你前夫也有海倫女士這種情份,我就知足了。”

孟硯青靜默看他很久,看他那眉眼間所謂的寬容,之後,淡淡地道:“放心好了。”

陸緒章:“你要有情有義了?”

孟硯青笑看著他,道:“好人不長壽,禍害遺千年,今生我若有幸修成禍害,必攜愛侶,前去為你掃墓,告慰你在天之靈。”

陸緒章:“……”

她當禍害的第一件事,那一定是想氣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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