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翡翠夫人的茶話會
這幾天培訓班的課程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因為之前藍寶石鑒偽一事,很明顯孟硯青在班級中的地位大增,大家對她都多了幾分敬佩, 偶爾還會有人請教她問題。
其中趙言君對孟硯青很是熱絡, 還熱情地給她介紹了幾樣當地特色小吃, 要帶著她去參觀私人博物館什麼的, 對此,孟硯青自然感激。
她其實多少感覺趙言君對自己的好帶著幾分不自然, 是彆有目的的。
不過她並不在意。
如果大家能做到絕對利己主義, 並且永遠理智地知道什麼對自己是最有益的,那自然是彼此互相幫助,這樣才能達到各自的利益最大化。
這就像胡愛華,其實她心知肚明,知道胡愛華以前討好自己是為了陸家的資源,但是那又如何, 後來陸家也境遇不佳,自己更是遭遇了種種,可她還能念著昔日那份舊情, 不會就此嫌棄了疏遠了,這就是人世間難得了。
所以對於趙言君, 她並無反感,當然了也不會太交心,隻是彼此當普通朋友處著, 多一個朋友總歸多一條路。
趙言君也略有些試探她和聶揚眉的關係,她倒是也沒什麼隱瞞著,該說的就說了。
那趙言君羨慕不已:“可真好,你從大陸過來香港進修, 竟然還能遇到師姐,說起來聶老師也實在是一個念舊的,對你很是照顧。”
孟硯青聽著,笑了:“是很照顧,不過照顧又如何,若是水平不濟,丟人現眼,我這當師妹的都不好意思承認自己是聶師姐的師妹,那不是給人抹黑嗎?”
趙言君聽著,也是意外,她看著孟硯青,默了片刻,隻能點頭;“說的是,說的是!”
像孟硯青這種很不謙虛很會誇自己的女性,也是少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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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孟硯青特意打了一輛車,過去了跑馬地山光道的賽馬會所。
據說在中英開始談判香港前途前,中方最高領導人曾經說過一句話,叫做“馬照跑、舞照跳”,這是說一國兩製的,也是在承諾香港可以依然保持原來的生活方式。
所謂的“馬照跑”其實說的是香港的賽馬文化。
賽馬已經在香港紮根百年了,有賽馬自然就有賭馬,而賭馬和打麻將一起,合稱為“禽獸文化”。
而眼下的香港賽馬會會所,可以說是香港最頂尖最昂貴的私人會所之一了。
孟硯青抵達這會所後,剛下出租車,便感覺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她抬眼看過去,便看到了商西爵。
她意外,意外之餘倒是也沒覺得有什麼。
其實最近在培訓班裡聽同學聊天,大家說起香港珠寶圈的各樣人等,孟硯青對商西爵的了解也大概有了一個輪廓。
他比起謝敦彥可是幸運多了。
謝敦彥是大房生的,但是在大房之前,可是有二房房四房的兒女,且比他大一截,所以他吃了年齡的虧,在家族財產上就很被動。
但是商西爵就不同了,商西爵家裡沒二房房的雜七雜八事,家裡就兩姐妹和一個哥哥。
那哥哥是律師,有自己的律師事務所,而幾個姐妹也各自有自己的路子,家族珠寶企業以後就是由他負責經營,可以說無競爭無壓力,家庭一派和氣。
而商西爵自己出身良好,英國留學讀書,回來後繼承家業。
總之,同樣生在珠寶世家,商西爵比謝敦彥舒服太多了。
這時候,商西爵手插在口袋中,站在一輛頂尖跑車旁,就那麼看著孟硯青。
孟硯青穿了一身翠綠連衣裙,搭配白色珍珠項鏈,一頭如墨烏發盈盈落在肩頭。
這裡明明是高樓林立的繁華喧囂,可她就怎麼盈盈走來,仿佛帶來了一整個春天的盎然生機。
有幾個女人敢像她這麼穿,那麼鮮亮飽滿的翠色,張揚到不知收斂,卻美得恣意灑脫。
商西爵甚至覺得,她這樣的女人,哪怕穿著抹布,她也能走出芭莎時尚晚會的派頭。
孟硯青自然注意到了商西爵的目光,他一直在看著自己,不住眼地看。
她疑惑地衝他挑眉。
商西爵徑自走過去,道:“孟小姐,幸會,我們又見麵了。”
孟硯青:“是很巧。”
既然見了麵,又都是一個圈子的,倒也不必非冷著臉,當下兩個人一起走進去那賽馬會所,上台階的時候,那商西爵還特意伸出手來,紳士地虛扶著孟硯青。
這讓孟硯青略有些意外,禮貌地衝他頷首笑道:“謝謝。”
商西爵:“客氣了。”
當下兩個人走進去會所,這賽馬場的建築很有特色,用了綠色尖形屋頂,內部裝修很是豪華,各樣設施更是齊全,餐廳宴會廳齊全,還有泳池和運動室等。
商西爵陪著孟硯青進去後,聶揚眉便已經笑著迎過來,和兩個人都寒暄了一番,之後聶揚眉便要把孟硯青介紹給在場的其它人等。
聶揚眉顯然對孟硯青頗為照料,對外一直稱這是“世交之女兼師妹”。
這次的茶話會可謂是集齊了香港老牌文化名流和收藏名家,也有一些畫廊以及珠寶商行的經營業主,讓孟硯青意外的是,她竟然遇到了那位書畫店老板,就是她購買了那幅畫的。
那老板是一位畫廊經營主,叫程萬坤,在香港有多家畫廊,顯然孟硯青撿漏的那一幅,隻是他眾多畫廊中的一個。
那程萬坤乍見到孟硯青,也是意外,略尷尬之下,也笑著打了哈哈。
那程萬坤看孟硯青,自然是明麵上笑,但心裡就跟看傻子一樣,私底下和嘀咕起來:“大陸來的,買了我一幅舊畫,那畫是沒什麼指望了,當寶一樣買回去了。”
孟硯青約莫知道他的想法,不過沒說破罷了。
自己的畫今晚就要拍,起拍十萬港幣,這事如果讓這程萬坤知道,管他到底有多少家財,保準立即變臉。
有時候,這一行就是講究個麵子,看走了眼,比丟了幾十萬港幣的錢還要難受。
於是,兩個人各自把對方當大傻子,各自心裡都存著樂子看笑話。
商西爵感覺到了,在非常紳士地幫她取了點心,之後問起來:“你和程先生認識?”
孟硯青便大致講了講,自己買了一幅畫。
商西爵聽著,略有些意外,委婉提醒道:“程先生經營畫廊多年了。”
孟硯青:“那看來很有眼力了。”
商西爵:“是什麼畫?”
孟硯青:“就尋常一幅畫罷了,回頭請你鑒賞鑒賞。”
商西爵:“哦?”
孟硯青笑道:“我委托了師姐幫我把這幅畫賣出去。”
商西爵眸中頓時迸射出意外來,他看著孟硯青,默了片刻,突然就笑了。
他並不是愛笑的人,現在突然笑了。
孟硯青:“看來你心情不錯。”
商西爵笑道:“我可是曾經把珍稀貓兒眼輸給了孟小姐,這種丟臉麵的事,當然是大家人人有份。”
孟硯青:“……”
萬沒想到,這竟然是個幸災樂禍的!
正說著,就見謝敦彥過來了。
謝敦彥看著他們兩個,目露疑惑。
商西爵看看謝敦彥,看看孟硯青,微挑眉。
孟硯青便感覺到了這兩位的微妙氣氛。
這兩位不對盤,顯然凡事都要較個高下,以至於自己如今和商西爵相談甚歡,那謝敦彥都有了些許不對勁。
這……
孟硯青便笑著打了招呼,像沒事人一樣。
之後兩個男人寒暄著,恰好那邊竟然還有記者過來,仿佛要拍照,還要采訪的,甚至有人好奇地看著孟硯青,顯然對孟硯青的身份很感興趣。
孟硯青趕緊找個由頭,過去那邊欣賞風景去了。
這兩位,他們看不順眼對方,可彆把她扯上,她更不想登上香港的財經娛樂小報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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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硯青過去了聶揚眉處,聶揚眉給她大致講了講情況,讓她先在休息室處等會,現在女賓們正聊天,等會茶話會結束,這拍賣就開始了。
聶揚眉作為主人,一時還有彆的事情要忙,孟硯青自然也不敢耽誤她,便隨意坐在女賓中,誰知道她一坐下,好幾個千金小姐全都看向她。
孟硯青打眼一掃,這其中竟然有孫柔嘉。
她略一想,明白了。
自己剛才和謝敦彥商西爵在那裡說話,有記者過去還想采訪,估計其他人也看在眼裡了。
這孫柔嘉看到,估計難免想多了?
孟硯青倒是並不在意這孫柔嘉誤會不誤會的,也不關她的事,她隻是不想在香港這地界惹是生非,想順利把自己的字畫賣出去掙錢。
可顯然,孫柔嘉這位千金小姐並不太放過她。
那孫柔嘉看著她,很是矜持地道:“硯青,你也過來了?昨天我還和敦彥說呢,他和你熟,我想著,你從大陸過來,也該增長一些見識,讓敦彥把你帶過來……”
這話有兩點,第一孟硯青是大陸妹,第二她和謝敦彥關係更親近。
她這麼一招出來,周圍幾個千金小姐全都好奇地打量過來,大家難免好奇,孟硯青怎麼接招?
孟硯青見此,卻是不理會的,隻是淡聲笑道:“柔嘉,你這玫瑰石胸針很漂亮。”
孫柔嘉掃向孟硯青,她周身上下隻有那麼一件珍珠項鏈,乍看確實還算大方得體,但是細想,卻覺得到底是寒酸了。
她笑望著孟硯青,道:“這件胸針,還是特意找了老師傅來訂做的。”
孟硯青:“哦,那花了不少工錢吧?”
周圍其它人等聽了,也有些驚訝地看過來,大家相視一笑,彼此都明白對方意思。
到底是大陸來的,沒什麼見識,這商西爵竟然把這樣一個大陸妹帶過來。
畢竟在這種場合,提起“工錢”這兩個字,就已經太寒磣了。
孫柔嘉聽聞,很有些好笑,眼神鄙薄,不過到底是道:“工錢?誰會操心工錢,這些都是交待給底下人去做,我們平時也不操心這些。”
一時便故意問旁邊的同伴:“不過說起來,胡記工坊這樣的手藝,做工應該比較多吧?”
她說這話的時候,好奇地睜著眼睛,很是不問世事的樣子。
旁邊同伴也笑了:“我哪裡知道呢,左右首飾好看,也就戴了,家裡那麼多,挑都挑不過來,誰還特意記著哪件首飾花了多少錢呢!”
她這一說,大家也都笑起來。
而就在這種笑聲中,孟硯青卻笑著,閒淡地道:“這胡記工坊的做工貴得很,一件紫鴉烏,竟然勞駕胡記工坊來做,到底是鐘鳴鼎食之家,是我這小門小戶所不能懂的。”
她這麼一說,那孫柔嘉頓時皺眉:“紫鴉烏?”
要知道,紫鴉烏便宜得很,便是最好的,頂天了幾十塊一克罷了,那就不是首飾,就是哄著小孩玩的了。
孟硯青慢條斯理地品著咖啡:“嗯,怎麼了?”
孫柔嘉:“孟小姐這是什麼意思?”
孟硯青挑眉,有些驚訝:“孫柔嘉,你佩戴了一件紫鴉烏的胸針,難道你自己不知道?”
啊?
周圍眾位小姐全都麵麵相覷。
孟硯青那驚訝的樣子,那理所當然的語氣,仿佛大家都應該知道似的。
可問題是——
大家確實不知道。
一時眾人看向孫柔嘉那胸針,看著倒是漂亮得很,但這是紫鴉烏?
隔著遠,一時也看不真切。
不過大家顯然都不敢說什麼了,畢竟孟硯青那樣子,仿佛大家都應該一眼看出一樣。
這麼一來,誰好意思說自己不知道?
大家全都閉嘴,用一種打量的目光看著孫柔嘉佩戴的胸針,仿佛一副自己很懂但是在努力研究的樣子。
孫柔嘉沒想到,就這麼幾句話,她瞬間成為大家的焦點——不是因為她美,不是因為她出眾,而是因為大家懷疑她的胸針竟然是廉價的紫鴉烏!
她好笑又好氣,摸了摸自己的玫瑰紫胸針:“這是玫瑰紫,玫瑰紫寶石,怎麼可能是紫鴉烏呢!孟小姐,可能你隻見過紫鴉烏,沒見過玫瑰紫,該不會以為天下紫色的石頭統統都是你那熟悉的紫鴉烏吧?”
這位顯然嘴皮子也很溜,直接來了一個回旋鏢。
然而,孟硯青哪是那省油的等。
她隻是驚訝地笑著,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神情看著孫柔嘉。
孫柔嘉頓時覺得,自己剛才所說的話,好一個泥牛入海!
關鍵是,孟硯青那驚訝和同情的目光是如此真實,以至於周圍人都開始覺得,這位孟小姐應該是懂的吧,該不會真是紫鴉烏吧?
孫柔嘉這下子真惱了,道:“我這玫瑰紫,是在慈善晚會買到的,花了整整七萬港幣,怎麼會是紫鴉烏?你當香港的慈善拍賣會是賣假貨的嗎?”
孟硯青:“哦,七萬港幣整?沒零頭?”
孫柔嘉莫名,不知道她為什麼問自己這個,不過還是道:“七萬千六百港幣,不過這重要嗎?”
孟硯青笑望著孫柔嘉:“柔嘉好記性。”
孫柔嘉聽這話,眉眼間就有了勝利者的從容,正待開口,卻聽得孟硯青道:“柔嘉家中像這樣檔次的珠寶首飾,想必沒有八百也有上千吧,結果這件首飾的價格竟然記得這麼清楚,有零有整的,好記性。”
孫柔嘉:…………
一股狼狽瞬間染紅了孫柔嘉的臉頰。
她剛才還說自家首飾多,根本不記得價格,結果現在竟然直接有零有整說出這件玫瑰紫胸針的拍賣價。
周圍人等聽到,多少也覺得孫柔嘉丟人,又覺得這大陸妹可真厲害,幾句話直接把孫柔嘉給套圈子裡了。
給人挖坑都不帶動鏟子的。
孟硯青話說到這裡,起身,打算離開。
她走得灑脫,然而那孫柔嘉卻是不能讓她就這麼走了:“你到底什麼意思?說我這胸針是紫鴉烏,你有何憑證?好好的玫瑰紫寶石,你竟然說紫鴉烏?那我還說你那珍珠是塑料珠子呢!”
孟硯青便停下腳步,笑了:“柔嘉,我的珍珠項鏈是塑料珠子還是天然珍珠,都不是什麼要緊的,無非就是一佩飾,隨手戴戴而已,你說對不對?”
孫柔嘉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