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這男人很有點迷惑人心的本領, 磊落衣冠之下,有彆樣的引人入勝的東西。
明棠多望他的方向暼了一眼,那邊侍立的人又是垂目拱手的姿態。哪怕是從禦座上往下去看, 也是一派的賢臣姿態。
在宮裡見多了變臉快的人, 到了他的跟前, 明棠也要感歎一聲高手。
“阿叔你來了。”元徵笑道, 他賜了座,讓元澈坐下。
元澈笑著坐了。
“朕如今已經讓樓玟如願了,接下來,朕應當如何。”
“陛下不必如何, 就和身邊的少年玩耍就好。而且要玩耍的越開心越好。出宮田獵, 宮中角抵,日日不落。”
元徵懂得這行事後的目的。他和樓玟相比較起來, 還是顯得稚嫩,若是一上來就大包大攬,樓玟以及其黨羽, 是絕對會給他下絆子。
少年君主親政之初,需要建立威望,若是不能,就算他日後大權在握, 行事也要受幾分掣肘。連帶著政令也運行不暢。
“那麼那些朝臣……”
元澈搖頭,“朝堂上那些朝臣,陛下該如何就如何, 不過過於親近。事情參與的人越多,嘴也越多。到時候走漏風聲,隻怕功虧一簣。”
元徵麵色沉重,點了點頭, “阿叔說的對。”
少年人一般心懷傲氣,有自己的見解,不太愛聽旁人的勸導。元徵卻沒有這個習慣。隻要能用,不管什麼,他都能聽進去。
“陛下多多親近身邊的那些少年人便可。”
元徵點頭。
他得到朝堂上正大光明的過問朝政,至於彆的可以徐徐圖之。
為大業的人,必須得有舍有得,也必須得有足夠的耐心。
元澈頭顱微垂,不得不說,元徵是個不錯的少年君主。至少聽勸一事上,就能省掉他許多力氣。
元徵看向殿外,照著他的命令,殿內殿外的中官宮人都已經退到殿外。殿門開著,但是外麵除了駐守的禁軍之外,看不到其他人。
殿外還有為了皇帝大婚而掛上去的一些喜慶的裝飾。
“朕的皇後是朕不喜歡的,不過倘若能成事。那也不算什麼。”
元徵看向元澈,“阿叔娶妻了沒有?”
元澈說沒有,“臣為母守孝,孝期才滿。”
“那阿叔有沒有看上的女子?”他仰起頭想了想,“若是阿叔有喜歡的,可以和朕說,朕親自給阿叔做媒。”
元澈搖搖頭,“臣年少,何況母孝才過,臣也無心去娶妻。”
明棠聽了,微微抬頭打量他。
皇帝身旁的位置不得不說,最適合用來看人。他那麼一說,她才想起來,元澈的年歲比起元徵,其實也大不了多少。滿打滿算,才十七八歲。二十都不滿。
隻是平常為人處世老道,讓人覺得春風拂麵。沒有平常少年人的那股傲氣和青澀。才給人他已經二十好幾的錯覺。
她又在他臉上看了一圈,的確是年輕人的光整鮮亮。
天下孝字為大,元徵聽他這麼說,也不說做媒的事了。
“不娶妻也好,不娶妻也有不娶妻的好處。朕這娶妻,說實話,也沒什麼好的。”
他灰心喪氣的很,中書省已經將封後詔書擬定好,門下省才兩日就已經將詔書發下去了。
平日裡門下省辦事就快,到了這種事上,感覺手腳更勤快。還沒等他喘口氣的功夫,就已經徹底把事給辦成。
現在連日子都已經敲定,宮裡開始準備。就等開春迎接皇後入宮。
“朕覺得,娶妻真是天底下最無趣的事。”
元徵忍不住對元澈吐露心聲,皺著的眉頭裡露出些許無奈。
明棠在一旁看著,覺得這個時候如果元徵手邊有酒水,元徵就能對著灌下去了。
原配發妻,對少年人來說多少有些特殊。這是第一個用莊重的婚儀娶進來的女人,不管好壞都是人生裡的頭一回。
可是偏偏是這樣的局麵。
在他這十幾年來,算得上是最憋屈的事。
“不娶也好,娶了也沒有什麼意思。多進來一個人,行事說話樣樣不得心意。恨不得從此以後兩個人老死不見才好。”
這話說的可太重了,元澈抬眼看到元徵臉上的不甘。他複又垂眼下去。
元徵沒有在這事上傷心難過太久,局麵已定,就算樓玟的這個女兒突然暴斃,樓玟還是會將其他的樓家女兒送進來。
這個和那個,一個和兩個,其實沒有任何區彆。
再如何,也無法扭轉形勢了。
他抹了一把臉,原本臉上的那些不甘全都被手掌抹掉了。
“讓阿叔見笑了。”元徵道。
元澈低頭道不敢,皇帝的這片剖白,他隻是聽聽就行了。婚事上的不順,和他曾經遇過的那些比起來,根本就不值一提。隻是皇帝自小被人捧在手裡,過的太順遂了。所以才在需要拿自己的一些東西去做出讓步的時候,格外的在意。
這話他聽著都想笑。
他狀若不經意的抬首,看見侍立在天子禦座旁的人。她著中官的衣裳,頭上還戴著中官的那種紗冠,遠遠地看還好,近了就見著她那一身的柔水般的女子氣息,那氣息流轉於周旁,不經意間就包裹在周身。
即使她安安靜靜的站在那兒,也叫人忽視不得。
他心下又生出彆樣的惡念,麵前的少年訴說自己娶妻上的不幸。但卻不知道他的人生,和自己比起來,已經是天差地彆。
眼前這個和他隻差了幾歲的少年哪怕年幼喪父,也是天下人朝拜的君父。不用和他一樣自小就失去了父親的庇護,見識了宗親以及外人的翻臉無情。
皇帝擁有的一切都是好的。不像他,擁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百般爭取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