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這麼高興?”
元徵在行輦上問,“是不是遇見什麼好事了?”
明棠點頭又搖頭,元徵滿是不解的看她。
今日元徵沒有用那一百多人拉著的大輦,而是用的簡單的小輦,前後裡兩個內侍抬著,正好方便他和明棠說話。
“也沒什麼事,要說什麼事的話,自然是又回來了。”
明棠衝元徵一笑,她笑的兩眼都眯起來,頭發絲裡都透著一股高興。
“人高興總是好的。笑笑十年少呢。”
明棠說罷,轉頭看元徵,“陛下也笑笑,多笑笑,身體越發康健。”
“這又是什麼歪道理。”
元徵說著,嘴角卻跟著她一道翹起來。
跟在輦後的張賢聽到元徵話語裡的笑,不由得多抬頭看了前麵的明棠一眼。
最近天子的心情,說不上不好,但也說不上好。在朝堂上和上柱國對陣,有所推進,也不都是一帆風順。
見過朝臣之後,天子時常滿臉陰鬱。
後宮的那些嬪禦也沒有幾個,能教天子展顏的。
天子看著禮遇又善待這些嬪禦,可仔細琢磨,天子對這些嬪禦,都是一樣。都是一樣的時候,那便是一視同仁的冷漠。
張賢見著元徵一路和明棠說說笑笑,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
“陛下,”明棠在旁邊走著,“如今我住哪兒啊?”
“你暫時還和以前一樣。”元徵說罷,又道,“朕令人給你送上上好的蜀錦。”蜀中產物豐盛,其中布帛和竹紙為最好,宮中有最好的一批。尤其是蜀錦,要知道比起朝廷發行的五銖錢,不管是王公還是平民百姓,更認布帛為硬通貨。
明棠一句話又有進賬,臉上的笑多了許多。
元徵看見,心裡不由得鬆了口氣。他原本打算再等一段時日,再把人接回來。結果臨時起意,接下來如何他也沒想好。
幸好她也沒問,而且很容易的被他哄高興了,也沒有問他會怎麼安置她。
明棠到了永安殿,哪怕一段時日沒有回來,永安殿還是和原來一樣,半點變化都沒有。
此刻時辰已經不早,照著往日的慣例,服侍洗漱的黃門已經捧著盆盥等物魚貫而入。
元徵示意他們不要動手,看著明棠。
明棠已經有段時間沒有服侍人了,再做起來,難免有些生疏。元徵笑嘻嘻的照單全收,絲毫不在乎,她行動間把水落到他的身上。
這時候一個黃門進來,“陛下,鄭充儀已經準備妥當,除去衣物,可否讓鄭充儀入內進禦?”
宮裡明麵上的規矩,嬪妃受召侍寢,得先沐浴,然後在外間除去身上衣物。身上裹一層布,步入寢殿內和皇帝同床共枕。
隻是一般皇帝在這事上,比較隨心所欲,很多時候並不遵循規矩。去妃嬪那兒過夜也是常有的事。
元徵懶得去妃嬪那兒,乾脆照著宮規,讓嬪妃們照著位份高低來永安殿。
黃門此刻就是來說這個事的。
明棠眼睛快眨了幾下,望向元徵,“婢可要退下?”
元徵莫名的慌了,像是做了壞事,突然之間就全都暴露在人前。
“讓她回去!”
元徵喝道。
黃門被他這突然而來的喝聲嚇到,趕緊連滾帶爬的下去了。
明棠見著那黃門連滾帶爬的模樣,頗有些同情,反過來勸元徵,“既然已經輪到了,不如讓人進來吧。若是回去了,明日宮裡傳遍了,怕是對這位充儀的聲名不好。”
明棠知道這批進來的都是士族女,姓鄭的話,應該是滎陽鄭氏。在家嬌養的貴女到了宮裡,照著皇帝的喜好呼來喚去的。也著實有點小可憐。
元徵聽著她嘴裡滿是為鄭充儀說話。心下有種詭異的憤怒。
他仔細的盯住她的臉,她的臉上完完全全沒有任何嫉妒和不甘,乾淨的比每日他對著的那張黃麻紙都要乾乾淨淨。
元徵再用力的眨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然而這一次還是一樣。沒有任何改變。
“朕召幸嬪禦,你不高興?”
明棠搖頭,“陛下這是為了千秋著想,我為什麼要不高興啊?”
這話來來回回扒弄個幾遍,也沒能找出這話裡有什麼不對。元徵卻越發不高興。
他不喜歡後宮後妃嫉妒,可也看不慣她風淡雲輕的做派。
“陛下。”
明棠看出他的不痛快,正要上前再勸兩句,元徵卻兩眼盯著她,“既然如此,那麼不如你來吧?”
明棠一聽腦子裡嗡的一聲。
四周的黃門反應倒是比她還要快的多,將各類盥洗的器物給端出殿外,喘兩口氣的功夫,寢殿內除了她和元徵兩人之外,已經沒有其他人了。
明棠曾經聽私下那些宮人偷偷的談論過皇帝臨幸的事,不過那都是私底下的調笑,說著好打發寂寥時光的。真實如何,誰也沒親眼看過。
沒成想被她遇上了。
明棠渾身上下僵的厲害,瞧著元徵向她步步靠近,當見著他伸手要把她打橫抱起來的時候。
她腦子一抽,“陛下,我今日還沒有沐浴。陛下要是不嫌棄……”
要是不嫌棄她一身汗味,她是無所謂的啦。
明棠麵上露出個羞澀且感激的神色。
元徵的動作頓住了,過了半息,抬起來的手也放了下來。
心頭的那口氣泄了下去,元徵麵上露出些許疲憊。
“今日你也累了,早些下去休息吧。”
果然還是嫌棄的嘛!
明棠沒有半點猶豫,她對元徵行禮過後,一路溜到外麵。
外麵守著的黃門見著她還沒小半會的功夫,就已經出來了,望著她雙眼瞪直了。
明棠不敢多留,怕下刻元徵要她洗白白,自己送進去。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她溜回原來的住處,即使她這段時日不在,她的住處依然是和以前一樣。李鵲兒一直守在這兒,見著她回來,又哭又笑了好久。
在宮外過習慣了自在日子,再回宮裡受約束,多少有些不習慣。寅時起身的時候,明棠看著外麵漆黑的天滿心的感歎,“我都許久沒有見到這個時辰的天了。”
李鵲兒給她把襦裙給整理妥當,頭上的步搖也戴好了。
“日後美人就不用這麼早起來辛苦了。”
李鵲兒忙完了,後退幾步,上下打量,覺得已經處處妥當,點點頭,將她送出了門。
明棠想起以前過的逍遙日子,對著如今自己又回到了苦逼的上班時刻。一時間心思複雜。
或許是昨日也裡還是惹到元徵了,他並沒有和她說上什麼。頗有些冷漠。
天子下朝沒有多久,明棠繼續看著他板著臉入殿。她也不急著上去哄,這時候哄,一個沒什麼時機,二個人在氣頭上,去哄要花費比往常要多出許多的功夫。何況她還不想去哄,畢竟才站班,心情不好,不想費力。
她紋絲不動的站著,滿腦子懷念之前的好日子。
外麵的黃門進來,“陛下,禦史中尉求見。”
明棠頓時來了些許精神,她記得元澈的病還未好,怎麼就入宮了?
她去看,見著元澈著緋紅的衣袍入內,隔著一段距離看,麵上的確乾乾淨淨,沒有半點痕跡。
明棠一時間滿是詫異。
好的怎麼快,那怎麼她在的時候,他一口氣病了那麼久。一副好像要纏綿病榻的樣子。
難道還都是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