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澈家裡到底是出過輔政的親王,即使家裡的錢財比不得石崇那樣。但也沒有真的到窮酸的地步。
籌辦婚事的這段時間,元澈也令人籌辦新婦所用的一切東西。兩人是要在一起長久生活的,不可能都指望宮裡出了。
而東西籌辦的如何,也能看出他的重視。
厚重的冬衣袖口,還有細致的暗紋,乍一眼看著沒有什麼,隻是到了光下才能看出內裡的乾坤。這比明麵上的富麗堂皇更為內秀。
“這次進宮,不知道陛下會對大王怎麼樣。”
李鵲兒扶著明棠坐下,讓其他婢女把燒好的爐子提過來給她取暖。
“不會對大王不利吧?”
世上男人都怕綠帽子,越有本事的男人越怕。
明棠聽了原本平靜的臉上也有了幾許不安,原本都已經忘記了的那些記憶一股腦全都湧上來。
“應該……不會吧。畢竟都已經做到這步上了,再怎麼著,也反悔不了啊?”
話是這麼說沒錯,也是這個道理,但擔憂生出來,就有點壓不住了。
元澈從宮道步入宮室內,宮室內的炭火燒的很旺。宮廷裡燒的不是普通的木炭,是把香木燒成炭之後,碾成碳粉,內裡混了上好的合香,以蜜調和捏造成各式的祥瑞形狀。
濃厚的合香從敞開的殿門裡撲麵而來,濃鬱到了極致,反而生出了蕭殺。
殿宇深廣,元澈步入殿宇內,見到元徵站在黃銅燈樹麵前。黃銅燈樹上渡了一層金,在燈火下越發的金光燦燦,這是屬於天家的富麗。
“臣拜見陛下。”
元徵回身過來,他看元澈的眼睛裡冰冷,但眨眼之後又是和以前毫無二致的親厚。
“阿叔來了。”他幾步過去,手掌托扶在他的手肘處,親自把他攙扶起來。
元徵沒有那麼多的興致來和元澈寒暄,開門見山,“齊王已經有好消息了。阿叔知道嗎?”
元澈點頭,“臣知道了。”
元徵臉上有笑意,“齊王這次沒有辜負朕的期望,這次他回來,朕是要好好賞賜他。照著阿叔之前的話,除卻齊王之外,樓玟的那些個弟弟也封了?”
這些是之前就定好的事。
當然元澈說的不僅僅是齊王打了勝仗,還有齊王吃了敗仗的情形。
要對付敵人,除卻大張旗鼓的針鋒相對之外,還得披上一層溫情的表皮,讓其相信還沒有到圖窮匕見的地步。最後再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對付樓玟這個人,太軟了不行,太硬了也不好。
這裡頭如何拿捏尺度,最是叫人頭疼。
元徵點頭,“那行。”
他沉默了小會,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笑,“也無妨,給了就給了。”
朝廷裡不是所有人都樂意看有人得意的,尤其是沒有什麼功勳。這個朝堂,漢人士族們憋著勁暗地裡壞,臉上端著一派的溫良君子之風。但是那些鮮卑舊貴,包括宗室在內,卻是崇尚鮮血。
當給的好處超過了他們該得的,又或者給的好處沒有公正公道,那麼不用皇帝動手。他們自己就能動手。
奪權這回事,流血是不可避免。但是傷亡太大,波及太廣,也不是皇帝想要看到的。
權要奪,但除卻樓氏一門還有門下之外,皇帝並不希望消耗朝廷太多的有生力量。畢竟事情還需要人去做,朝廷也不可能一下把文臣武將的事全都給做完全了。再說死的人太多,引起動蕩更是會有意料之外的壞結果。
何況元徵還有著一片的壯誌。
這件事就這麼定了,就等著到時候齊王回洛陽。
元徵看向元澈,明明還是一樣的麵孔,和以前沒有什麼區彆。但是看著眉眼裡充斥著一股春風。
那春風帶著蜜的甜,和鐵馬金戈無關,和女人有關。
元徵唇邊的笑容晦澀了幾分,他狀若無意,向元澈看過去,“阿叔,看上去好像比平日裡更有神采了些。”
元徵坐在坐床上,對著元澈笑,“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說著壓低了嗓音,“家裡還是有個娘子壓陣比較好。”
元澈卻並沒有他的親近露出半點鬆動,“陛下說笑了。”
元徵聞言笑笑,“阿叔好就行,朕就放心了。”
說著他一手攬過元澈的肩,“今日朕和阿叔,不醉不歸。”
明棠睡了一覺起來,見著外麵的天都要黑了,也沒有見到元澈的人影。
李鵲兒那話說的無心,明棠卻聽到心裡去了。
她讓家仆去門上候著,有什麼動靜了立即來報。
明棠靠在手邊的憑幾上,盯著麵前瑞腦熏爐上的煙。上頭的煙縹緲,但她看得心煩意燥。
她盯著熏爐上的細蒙蒙的煙霧,緩緩的平複自己的心緒。
外麵有輕微的足音,李鵲兒聽見動靜,出去和外麵的人說了小會。回來和她道,“王妃,大王回來了。”
明棠呼的一下站起身,差點連鞋都顧不上,領著人就往外麵走。
走出一段路,就見著昏暗的天色下,模糊的一團影子被兩邊架著過來。明棠迎上去,果不其然正是元澈。
元澈被兩邊的家仆扛著,聽到了到了麵前的足音,他抬頭看到明棠,一手把兩邊的家仆推開,一頭直接倒在明棠的身上。
他將頭顱埋入她暖熱的脖頸裡,嘟嘟囔囔,“我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