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贖罪
沈妄嶼在樂壇沉寂許久。
複出後, 卻一次性帶來了大量產出。
他的新專輯比他之前的專輯質量高出許多。
他親自作曲填詞編曲，一首首堪稱金曲，席卷整個亞洲, 成為當年度最受歡迎的金曲。
那些歌的風格也跟他早期不羈狂放的各種流行曲風不同，要麼是娓娓道來的愛情故事，要麼是帶著憂鬱後悔的情歌，要麼是關懷孩子的。
比他從前的風格更多變, 也更能引起廣泛共鳴。
歌曲的版權收入自然也不菲。
沈妄嶼卻一分錢都沒留下。
他把所有的收入, 一半捐給了他之前成立的，關愛兒童以及反霸淩反PUA健康慈善基金會。
另外一半, 全部打進了CA娛樂的賬戶。
薑茶接到薑昂的通知時，正在試穿婚紗禮服。
她跟顧修然的婚禮, 馬上就要舉行，婚紗禮服都從國外空運來，正在做最後一次試穿調整。
“讓他把錢都拿回去, 不許再打。”薑茶有些生氣。
電話那頭，薑昂卻告訴她, 那些錢他已經打回去一次了，沈妄嶼又立刻打回來。
他想打錢，隨時都可以，銀行又不會限製一個人轉賬。
薑茶明白，沈妄嶼是在用他的方式‘贖罪’。
可她不需要這樣的贖罪方式。
對於沈妄嶼來說，既然金錢是肮臟的, 他給她打錢是想證明什麼？
薑茶完全將沈妄嶼隔絕在自己的生活之外。
哪怕是婚禮, 邀請了沈家其他人，也沒有邀請沈妄嶼。
想見薑茶一麵的沈妄嶼就這樣被徹底擋在門外。
後來，薑茶婚後沒多久就懷孕了。
孕期幾個月的時候, 薑茶有一次陪同蘇棠一起參加一場活動。
那場活動隊蘇棠來說非常重要，而這時的蘇棠，已經徹底爆紅。
蘇棠的人氣引來了大批粉絲圍觀。
活動現場有些亂。
再加上這個活動本來就邀請了不少明星。
最混亂的時候，身後的廣告架被人推得往下倒了下來。
薑茶正好就站在那架子下。
千鈞一發的時候，沈妄嶼不知從哪裡出來，抱住薑茶，擋在了她的身後。
轟隆一聲，鐵架子哐哐砸了下來。
薑茶卻被沈妄嶼的雙臂和身軀護在身下，感受不到一點疼痛。
直到塵囂散去，眾人七手八腳衝上來搬開那垮掉的鐵架。
沈妄嶼躬身護著的，是毫發無損小腹微微凸起的女人。
而他自己，後背被鋼架砸下，後腦勺上汩汩鮮血流出，止也止不住。
濕潤黏膩的感覺，沾了薑茶一手。
薑茶才看到沈妄嶼脖頸後，被血色染紅的一片。
“沈妄嶼……”她抬起頭回眸看向護在她身後的男人。
什麼時候，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褪去了少年氣息，深邃五官多了一種憂鬱成熟氣質。
他琥珀色的眼緊緊地落在她的身上。
確保她全身上下安然無恙，沒有半分損傷，才終於安心地垂下眼皮。
“薑茶姐……沒事就好……”
就好了。
太好了。
沈妄嶼護在薑茶肩上的手，慢慢滑落。
倒在了血泊中。
現場工作人員衝了上來。
蘇棠和助理連忙上來護著懷有身孕的薑茶。
救護車閃爍著燈光，向著醫院疾馳而去。
7.穿書文
沈妄嶼躺在了手術台上。
正在手術中的燈光，一直亮著。
他的搶救手術，持續了幾個小時。
而這幾個小時裡，沈妄嶼並不是暈迷狀態，反而是發現自己的靈魂飄出了身體，懸浮在半空。
他在手術室的半空中飄著，看著自己正在被醫生搶救，但看那些醫務人員嚴肅的神情，他的手術情況似乎並不好。
不好就不好吧。
沈妄嶼對於這個世界，本來就沒有太多留念了。
他把薑茶弄丟了。
她不要他。
他還有什麼眷戀。
沈妄嶼的一縷魂魄往外飄去，他想再看看薑茶，看到她，他或許就能安心離開。
能保護薑茶不受傷，保護她和她肚子裡的寶寶，至少讓他覺得死得其所。
可就在這時，一本書，憑空浮現在了半空中。
沈妄嶼從沒見過這樣的情景。
他不明白這本書是怎麼來的，但他往左那書就跟著往左，他往右書就跟著往右。
飄在他麵前，擋住他的路。
沈妄嶼隻能有些煩躁地翻開了這本書。
卻被書上第一頁上出現的名字驚異。
穿書女主薑雨霏，炮灰綠茶女配薑茶，三個男主謝微之、沈妄嶼、陸野。
他從最開始的不屑一顧被迫翻開書頁，到最後的不停地繼續往下翻往下翻，想要看到更多後續的劇情，想要知道在這本書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些情節，有些和他經曆過的這個世界完全重合，有些情節，則完全不一樣。
比如相同的地方：薑雨霏讓他背刺薑茶、幫他趕走堂姐、送薑茶那瓶NC麵霜、薑雨霏因為車禍被找回薑家、薑雨霏進入娛樂圈……
不同的地方：薑茶的臉沒有毀容，她沒用那瓶麵霜，薑爺爺沒住進養老院就在醫院休養還活得好好的，薑昂也沒有死，薑慶也沒有坐牢死在看守所裡……
仔細地看著書上的一樁樁一件件事。
沈妄嶼腦海裡一件件刷過他自己和他所看到的，那樁樁件件的經曆。
最終，他得出結論。
原來他們所在的世界，隻是一本穿書文。
薑雨霏就是書裡的穿書女主。
蘇棠是薑雨霏在書中世界的事業對照組，薑茶是蘇棠男朋友的妹妹，也是一名炮灰女配。
而在那本書裡，他比現在做得更差。
他聽了薑雨霏的蠱惑，在薑茶最需要他的時候，鬆開了她伸來的求助的手。
不但親手將她推下深淵。
還在看著她狼狽往上攀爬時，狠狠地在她的手背上，踩上一腳。
將她重新推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沈妄嶼不知道為什麼這個世界，書裡的事情沒有一一發生，大概是哪裡出了問題。
但他很肯定，書裡的內容不是騙人的，因為那些事情的脈絡實在讓他看得觸目驚心。
隻要稍稍想想就知道，如果不是薑茶運氣好逢凶化吉，那些事情都是最終會變成事實的真實走向。
什麼叫，反正也沒有什麼好留念的了！
他在這世上沒有眷念了，反正他已經把薑茶弄丟了！
他之前是怎麼好意思說出這樣的話的！
他沈妄嶼怎麼可能沒有眷念，沒有留念。
他就應該留下來，好好地向薑茶恕罪才對！
他做了那麼多對不起她、放棄她、傷害她的事，就這樣死了，也太便宜他了！
8.不要原諒他
沈妄嶼的身體體征，以一種奇跡般的速度恢複。
原本手術台上主刀醫生都快要宣布手術停止，人救不回來了，但下一秒卻看到心電圖奇跡般地上升。
“手術繼續，快。”
沈妄嶼再睜開眼的時候，看到的是圍在他病床旁的，哭紅了雙眼的父母，以及家裡那位從來不會外露情緒的老爺子。
老爺子第一次紅了眼眶，看到他醒了，隻說了一句好好休息。
但沈妄嶼發現，他爺爺的背影，蒼老了許多。
讓他驚訝的是，當天晚上，薑茶就來探望他了。
是跟顧修然一起的。
兩人相攜前往，她就柔柔地靠在顧修然身邊，懷孕後的薑茶臉上更多了一絲嬌軟明媚，而她身旁的顧修然高大英俊。
兩個人站在一起，就隻能讓人想到一句般配。
沈妄嶼下意識就想到了那本，他來不及看完的書。
書的中間部分內容，講到薑茶這個惡毒女配得到應有報應，身邊的親人死的死、病的病。
她一個人走投無路，毀了容，如過街老鼠，還不慎得罪了傅氏集團的大BOSS，然後忽然從雲城消失。
而自從薑茶從雲城消失後，書裡的自己，才忽然反應過來他失去了什麼。
原本書裡的那個沈妄嶼，比他都要更蠢更傻，被薑雨霏玩弄於鼓掌間。
但當他聽到薑茶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再也不會回來的消息時。
那一晚，卻拿酒灌醉了自己，徹夜未眠。
有的人，失去了才會知道珍貴。
書裡的自己滿心滿意都隻有薑雨霏，就好像薑雨霏是那個世界對他來說最重要女人。
可當薑茶消失，再也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消息傳來，他卻沒有沒有想象中的放鬆、舒心。
明明對於書裡的沈妄嶼來說，那個利用他賺錢，那個眼裡隻有上位隻有錢的虛假肮臟的薑茶已經死了。
可是他為什麼一點都笑不出來。
後來，他像瘋了一樣滿世界找薑茶。
他想，他不在意她是不是惡毒了。
也不在意她是不是一直在利用他。
他就是……他就是想見她一麵，再見她一麵。
可是薑茶消失了。
得罪了傅氏集團後，她消失得徹底。
再也不存在於這個世上了。
書裡後來的內容，沈妄嶼沒來得及看。
因為他被後悔、懊惱、愧疚、恨意無數複雜的情緒淹沒。
他不知道書裡的世界發生在哪個失控，還是永遠都不會再發生了。
但他有種感覺，那個書裡世界的一切，都是曾經真真切切發生過的。
或許是在某個時空。
或許是在某個，薑茶沒有能力改變書中劇情的情形下發生過的一切。
一想到那，沈妄嶼看顧修然的眼神又多了一層隱晦的警惕敵意。
如果薑茶因為得罪了傅氏集團幕後BOSS從世上消失，是不是證明，顧修然在原來的書裡也傷害過薑茶。
薑茶正仔細觀察沈妄嶼臉上忽明忽暗的神色。
她忍不住問：“怎麼樣，哪裡不舒服？你要是哪裡疼就說，我幫你叫護士。”
歎氣。
還是沒忍不住心軟，過來探望沈妄嶼了。
本來說過，再也不想見他，這個人也跟她沒有關係。
但鐵架倒下那刻，想也不想第一個衝過來護住她的沈妄嶼，他腦後流下粘稠的血，染過她指尖那刻。
薑茶忽然發現，自己好像也沒有必要再繼續把這個人擋在門外了。
至少這一次，她需要親自過來，對他說一聲謝謝。
如果沒有沈妄嶼，現在躺在這裡的人，就是她了。
不管能不能安然從手術台上被搶救回來，至少肚子裡的寶寶，一定保不住。
“沒有不舒服。”沈妄嶼彆開眼，不敢看薑茶柔軟晶透的眼眸。
他怕自己看習慣了，就戒不掉了。
怕自己，會不忍住沉溺其中。
“那天的事……謝謝你。”
薑茶見沈妄嶼不看他，隻當他是累了，但還是真誠地說。
“如果沒有你，我的寶寶一定會受到傷害，我現在也不能站在這跟你說話。”
“以前你和薑雨霏設局的事……就過去了吧。以後，你好好生活，我……原諒……”
沈妄嶼：“不要原諒。”
誰知道沈妄嶼的聲音，卻卡在薑茶徹底說原諒他之前。
薑茶：“嗯？”
沈妄嶼：“不要原諒……我不值得……被原諒……”
他聲音沙啞，有些吃力地說。
他不值得被原諒。
那麼信任他的薑茶。
那樣像他求助，才會向他訴說不公，告訴他薑雨霏怎麼搶走所有人的關注，怎麼設計陷害她的薑茶。
可是他卻不相信她的話。
不但不信，還將那些話轉述出去，證明她的‘惡毒’。
他根本不是被主人遺棄的小狗。
也不是把主人弄丟的小狗。
他就是個卑劣的小狗。
連犬類最基本的忠誠都做不到的，背刺了薑茶的，活該被趕出家門的小狗。
“不要原諒我。”沈妄嶼琥珀色眸子看著薑茶，又重新說了一遍，然後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
因為腦袋上還纏著繃帶，整個人也剛接受完手術搶救還極其虛弱。
“我這樣的人，不值得被原諒，就讓我一輩子贖罪。還有……”
他插著點滴的手抬起來，顫抖著，很吃力的樣子。
薑茶隻能稍稍往前了一步，彎下腰去聽他要說什麼。
沈妄嶼聞到了許久都沒聞到了，那股屬於薑茶的甜膩的氣息。
他聲音略沉說：“還有……小心傅氏集團，不要靠近他們。”
會變得不幸。
就算那個人是顧修然，也會變得不幸。
“傅氏集團？我現在也是傅氏集團的董事局董事了，怎麼能不靠近呢，我每個月還要去開一次例行董事會呢。沈妄嶼，你彆多想有的沒的了，原不原諒你是我的事，你現在就負責好好休息。”
沈妄嶼愕然。
沒想到薑茶，竟然已經是傅氏集團的董事局董事。
就是說，她手裡不但有了傅氏股份，還高票入選了傅氏董事局。
對於此，完全和他在靈魂狀態下看到的那本書劇情不同。
薑茶明明在書裡得罪了傅氏總裁，從此銷聲匿跡。
她怎麼可能變成了傅氏董事？
9.傅家
薑茶的傅氏集團董事這個位置，說來話長。
傅修染，也就是顧修然對繼承傅家沒興趣，而且堅決不沾染傅家的態度，從薑茶後來再一次見到傅鑫寒的時候，就明顯感覺到了。
前幾次見麵談合作的時候，傅鑫寒就已經略顯狗腿趨勢了。
現在薑茶和顧修然直接官宣婚訊了，傅鑫寒乾脆也不裝了，乾脆在薑茶麵前徹底攤牌。
在外麵頤指氣使、特彆有氣派的大少爺，在薑茶麵前委屈得像個一米八七的‘孩子’。
“嫂子，我嫡親的嫂子，你是不知道我一個人要扛那麼大一個集團在肩上有多累。我都快要被累成狗了，我哥他就沒想過回來拉我一把。他要是在，那些老東西哪敢造次啊，他不在，他們就一個個使勁磋磨我。”
傅鑫寒在薑茶麵前哭了一個下午的結果，就是讓薑茶忍不住有些同情這個一米八七的‘孩子’了。
想想也是，從前有親媽護著的傻白甜富二代，如今卻要靠自己扛起一個這麼大的財團。
要不是前幾年顧修然把他扔去非洲，又派了最信任的手下幫他看著，曆練了一番。
這位傅鑫寒大少爺，現在怕不是每天隻能從傅家幾千平的彆墅裡哭著醒來。
最後，大約是感同身受。
薑茶作為書中女配覺醒後，也是一樣，暫時靠不了父母，也要靠自己一步步打拚出來。
不免堆傅鑫寒有了憐憫之心。
於是第二個周一，傅氏集團董事局例會，薑茶就跟顧修然說自己有興趣，想去旁聽，讓他陪同。
本來和時候，顧修然就把所有的股份都轉給了薑茶，她好歹也是傅氏集團大股東，想去聽一聽董事會，沒人敢攔。
於是這天早上，董事局幾個老狐狸都已經準備好了要再最新的一個項目上，給傅鑫寒挖坑，再順便敲打敲打著個毛都沒長齊的年輕總裁。
然後，就看到了陪著老婆來旁聽董事會的顧修然。
挖好的坑，都趕快填上了。
誰還敢在董事會上，多刁難一句啊。
怕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上一個敢在傅氏集團董事局上跟顧修然唱反調的，現在都被排去非洲看管礦區了吧。
就這樣，因為傅鑫寒每個周末準時過來找他嫡親的嫂子哭訴。
薑茶每個周一，先去傅氏集團參加董事會，再回CA娛樂主持大局，顧修然則回小番茄開午餐會議，幾乎成了雷打不動的行程。
時間一長，傅鑫寒乾脆就提議讓他家嫂子以董事身份，加入董事局。
自然是全票通過。
10.宮鬥
薑茶剛發現懷孕三個月的時候，某天，薑茶直接被一輛黑色豪車攔在了路邊。
她還沒來得及呼救，就被人帶上了那輛黑色豪車。
不過薑茶上車後，就立刻選擇不反抗了。
因為她看到了車上，傅家那標誌性的家徽。
薑茶心裡琢磨著到底是誰搞鬼？
顧修然？
傅鑫寒？
不，他們都不會。
而傅家其他幾個分支，現在早就被顧修然收拾得服服帖帖，誰都不敢做這種冒失的舉動。
想了半天，薑茶大概猜到了派了這些看起來凶狠實則生怕碰傷她的黑衣保鏢，來‘擄人’的是誰了。
薑茶想了想問那些看起來凶神惡煞的保鏢：“手機給我，我要發信息。”
保鏢們愣了一下，大概沒想到‘肉票’還敢提這麼大膽的要求。
但……沒人敢說不。
為首的保鏢隻能恭恭敬敬把剛剛從薑茶手裡搶下的包，遞了回去。
薑茶打開包，拿出手機，問道：“目的地是哪。”
保鏢恭敬地報了一個地名，是城中某處富人區彆墅。
薑茶打開手機，給顧修然發了條微信：【你家老爺子大白天派人把我從路上抓了，現在正開車帶我去見他。地址是……】
發完這些，薑茶就直接關了手機，還直接給靜音了。
讓顧修然待會兒自己給傅老爺子講吧。
她才不想浪費時間，跟顧修然解釋來龍去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