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梁延商是用一個汽車模型作為交換打發走濤濤, 濤濤還選了個最大的。也不知道是真糊塗, 還是裝的。總之他外公來接他的時候,他抱著汽車模型笑得像個二傻子。
濤濤走後,時間也不早了,尹澄打算告辭, 陶姐非要留她下來吃晚飯。
她拉著尹澄熱絡地說:“你這麼遠跑來一趟, 怎麼也得吃個便飯,聽阿姨的, 留下來吃完飯讓延商送你回去。”
尹澄瞥向梁延商,他站在一邊忍俊不禁。
晚飯的時候,尹澄見到了梁延商的父親, 那位傳說中的梁董事長。跟尹澄想象中不大一樣, 她以為起碼應該是挺威嚴,不苟言笑的樣子。
雖然梁爸看上去是氣宇軒昂的長相, 但是還挺親和的,待人接物並沒有很嚴肅, 反而從坐下來就招呼尹澄不要客氣, 當在自己家。
尹澄特意留心了一下梁爸的頭發,明明就是一頭烏黑濃密的短發。
她悄聲對梁延商說:“你爸頭發哪裡白了?”
梁延商道:“你聽過有種洗發水, 洗完頭發就黑了嗎?”
“還有這種東西?”
“類似染發吧, 你看我爸, 效果好嗎?”
尹澄當真好奇地盯梁爸瞧了瞧, 挺想打聽一下哪個牌子,回去給尹教授整一套。
當然, 梁爸並不知道他們在議論他的頭發,還笑嗬嗬地對尹澄點了點頭。
家裡的阿姨備了滿滿一桌子菜,冰糖甲魚、紫菜海膽、黑鬆露炒蝦球、龍膽魚、麻油薑母鴨, 圓桌中間拆了隻帝王蟹,阿姨還在源源不斷地端菜過來。
陶姐親自端了一盅佛跳牆給尹澄,說這是她特地煨製的。陶姐祖上是福建的,這還是陶姐外婆傳給她的,讓尹澄一定要嘗嘗她的手藝。
金邊潤玉的器皿,裡麵的海參、鮑魚、蹄筋等食材選用的都是上乘的。
尹澄以為就一頓便飯而已,便飯在她的理解裡就是家常菜嘛。然而梁家的家常菜真的就不太家常。這麼濃重,跟過年一樣,讓她有點受寵若驚。
她壓低聲音問旁邊的梁延商:“你家平時都是這個夥食?”
梁延商側了下身子:“我反正沒享受過這個待遇。”
“......”
阿姨已經事先將帝王蟹腿撬開了,隻需要拿著蟹腳蘸料就能吃了。
饒是如此開席後,梁爸還是替梁媽把蟹肉剔進碗裡,將小料蘸好了放在她麵前。
陶姐拿著精致的小勺子吃蟹肉的姿態優雅端莊,不知道的以為在品燕窩。
看得尹澄有些意外,梁爸在做這些的時候沒有半分身居高位的架子。在尹澄的想象中,這麼大的老總,就算外麵沒個三妻四妾,在家裡可能也跟個大爺一樣。
可梁爸對梁媽的照顧卻是那麼自然,有些顛覆她的想象。
她側過頭去對梁延商挑了下眼皮,梁延商當即也拿了個蟹腿過來笑道:“我給你弄?”
尹澄接了過來:“謝謝,不用。”
陶姐的父輩是做生意的,後來嫁給梁爸,梁爸的生意也越做越大。雖然錢沒少賺,但整個家族都沒出過一個高學曆的人才。
陶姐曾經也有過望子成龍的夢想,為了培養梁延商,沒少在他身上下功夫。奈何她這個兒子其他方麵腦子轉得倒挺快,除了學習。
想當年為了備戰高考,她花重金請回來的家庭教師,沒到一個星期就被梁延商策反。他對那個家庭教師說帶家教沒錢途,讓他去玩互聯網,去網上賣課。那老師請教他怎麼玩,梁延商說做他合夥人,讓他把家教的錢全部拿出來做前期投資。就這麼把陶姐付給家教老師的錢又忽悠了回來。
後來那個家庭教師還真賺到了錢,成了早一批網絡在線教育的受益者。然而梁延商的高考成績卻慘不忍睹。
陶姐現在想起那事依然氣得心臟疼,所以她對尹澄這樣聰明省心的小輩打從心眼裡歡喜。
席間陶姐和尹澄閒聊,問起她初中在哪上的,尹澄告訴她育中金科班。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梁爸抬起視線盯尹澄看了眼。
那個號稱市裡師資力量最強的頂尖優錄班,據說小升初入班門檻三門總分298分以上加國家級比賽證書綜合評定擇優錄取。
問起高中,同樣是育中的,但她是直升市第一南校區的實驗班。陶姐不免好奇這樣的學霸高考發揮得怎麼樣。得到的答案是她沒有參加高考,提前就保送了。
在了解尹澄這開了掛的學習生涯後,陶姐看梁延商的眼神就跟看撿來的孩子一樣。
“你畢業後就進研究所工作了?”陶姐問。
“暫時是這樣的,積累一些工作經驗。”
聽見她這麼說,陶姐便問:“你以後還有其他打算?”
尹澄頓了下,回道:“繼續深造吧。”
“你現在已經是碩士了吧?繼續深造是打算讀博?”
尹澄餘光瞥向梁延商,她從來沒有和他討論過今後的規劃。當然以他們目前的狀態好像還沒有到計劃未來那麼久遠的事情。
所以這也是梁延商第一次聽說尹澄有讀博的打算,他的目光落在尹澄身上,兩人的視線短暫地觸碰。
這時候,坐在旁邊的梁爸發話了。
“讀博好,年輕人就應該多去學習。小尹啊,延商還是第一次帶女孩子回來,你不用有顧慮,我們家裡人會全力支持你的。”
陶姐:“......”
尹澄:“......”
梁延商:“......”
梁爸今天一回家就瞧見陶姐滿臉喜氣地忙前忙後,還神秘兮兮地跟他說家裡來了人。後來他又看見梁延商和尹澄一道從樓上下來,有說有笑的。
加上陶姐破天荒地親自下廚,這不明擺著是招待兒媳婦的標準嘛,他理所當然地認為是兒子帶女朋友回來了,自認為剛才那番話說得挺得體。
卻見陶姐在一旁擠眉弄眼地提醒:“他們還沒在一起!”
梁爸一臉狀況外地問:“啊?還沒在一起?”
“......”
陶姐尷尬地對著尹澄笑了笑,尹澄也隻有同款尷尬地笑了笑。
隻有一旁的梁延商抬手捂著額笑開了。
尹澄是開車過來的,梁延商讓她把車子停他家,開他車。
明天他再把車子給她送回去。
尹澄:“這多麻煩?”
梁延商已經打開他的副駕駛車門回過身掠著她:“我樂意。”
回去的路上,尹澄不禁說道:“看不出來,你爸還挺疼老婆。”
“老婆是從彆人手上好不容易搶來的,能不疼嗎?”
“哈?”尹澄詫異道。
“我媽那時候家裡安排了結婚對象,那個男人在外麵不太安分,我媽本來心裡就有芥蒂。結婚當天那個男人喝多了也不知道鬨了什麼事,我爸是去喝喜酒的。”
梁延商側眸笑道:“喝我媽喜酒去的。”
尹澄不可思議:“去喝喜酒,順便把新娘搶跑了?”
“差不多就是這樣,我外公和爺爺兩家是舊識,我爸媽算是從小就認識了,但是我媽對我爸不來電,她喜歡那種油頭粉麵的。我爸年輕的時候整天待在車間穿著廠服跟工人打交道,要麼就是帶著安全帽在工地灰頭土臉的,我媽瞧不上他。”
“那後來怎麼願意跟他的?”
“不願意,都結婚了還不願意跟我爸待在一起,整天往娘家跑。我爸每天得穿過大半個城去看她,這樣維持了差不多兩年多我媽才肯跟他回家。”
尹澄不禁唏噓,怪不得陶姐這個年紀了,歲月依然善待她。原來善待她的不是歲月,是梁爸。
車子剛停在尹澄家小區門口,一輛白色轎車從尹澄這半邊的窗戶開了過去,駛進小區。
尹澄盯著窗外瞧了眼。
梁延商問道:“認識?”
“謝晉的車子。”
梁延商的目光落向白色車尾:“你跟謝晉上次在茶社聊什麼的?”
“我以為你不在意呢,憋到現在才問?”
“在意,隻不過那時候身份還不夠格過問太多。”
“記得我爸前陣子住院的事嗎?和謝晉家裡有關。”
尹澄簡單地跟梁延商說了一番,說完後她突然意識到,尹教授近來不愛出門或許是不想碰見謝晉這一家子。
“我爸從前任教當代文學,是謝晉他們係裡的教授,後來他出了點事,被打擊得挺厲害,進了醫院差點沒搶救過來。謝晉沒來看過一眼,跟我們家保持距離,或者說故意躲著我吧。其實也能理解,他怕殃及自身彆人對他指指點點,更怕耽誤自己的前程。理解歸理解,就是覺得這個人挺沒意思的,也就跟他斷絕了來往。
我爸始終把我跟謝晉鬨掰的事歸結到自己身上,即便謝家出言不遜,他大概也不會反駁。估計我不在家的時候,謝晉他媽沒少乾惡心人的事。我爸的性格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忍就忍了。我又不可能天天在家守著,你說我是不是得幫我爸搬個家啊?”
所謂小人難纏大概就是這個理,上一輩的恩恩怨怨積怨已深。但是勸尹教授搬家並不容易,他連家裡的舊家具都舍不得扔,又怎麼舍得離開這個他和孟博士曾經共同經營起來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