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4 章(2 / 2)

新鮮的太歲花沒有經過特殊處理,腐爛很快。

這期間太歲一直沒醒來,贏舟控製不住地感覺到了焦慮。

一個聲音在贏舟的心間縈繞著,並且越來越震耳欲聾。

我要救他。

我要救我。

不,不。冷靜,這是在諾亞方舟裡,這個寄托了人類

未來的造物,現在是葉啟枝的詭域。

這是誰的記憶?還是模擬出來的場景?

最重要的事是先找到白麵。

可葉啟枝在研究所,那研究所又在哪裡?這個時間段,元問心已經把藍鯨炸了。

贏舟揉了揉眉心,回憶著當初從海因裡希那裡拿到的資料。可惡,海因裡希隻是順便提了一嘴,說新的研究所會建在隧道內。但海因裡希剛上岸就被卷入了夢之城,還沒有去過。

贏舟隻能選擇最笨的辦法,地毯式搜索,尋找人類活動的痕跡。

也多虧他沒有身體,隻是以一種意識的狀態存在。要不然還真沒辦法在短時間裡跳躍這麼多地方。

地表能看見的人類活動蹤跡已經很少。尤其是夜裡,到處漆黑一片,連個動物的呼吸聲都沒有,隻有低級的詭異生物在遊蕩。

世界成了一個巨大的鬼蜮,散發著腐朽、死亡的氣息。

死亡的味道就像是蛋白質變質。

贏舟也不知道自己找了多久,在這裡,時間和空間的概念都很模糊。他的進化源傳來了求救的信號。

他心裡一驚,在瞬間回到了出生點附近。那座在海上漂流的樹島。

贏舟站在岸邊,遠遠地看見了一艘鐵船。表麵塗著研究所的標誌。

這艘船不大,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這艘船十分迅速地抵達小島附近,島上沒有碼頭。一個提著箱子、穿著防護服的研究員站在了甲板上。他的胸口彆著工號,P8級,職位是副所長。

這個研究員是白種人,保護罩下的臉格外蒼老。

他深吸一口氣,丟下皮劃艇,然後從甲板爬到了皮艇上,笨拙地劃到了岸邊。

在此期間,他一直都小心翼翼地護著懷裡的金屬箱。

老人走上岸,目光掃過島上隨處可見的太歲花苞,態度十分警覺。

老人的嘴一張一合,顯然是在朝藍牙耳機裡說著些什麼。可惜是雙層玻璃真空隔離,贏舟也不會唇語。

他跋山涉水地來到了島嶼的最中心位置。

研究員抬頭仰望著大樹,眼神充滿敬畏。他雙手合十,閉上眼,開始禱告。

幾分鐘後,老人停下祈禱。他打開金屬箱,裡麵竟然裝著幾隻肥滾滾的大蟲子。像蠶蛹。

贏舟或許沒見過這種蟲子,但一定認識它的祖代,太白。

冰凍著的蠶蛹聞到太歲的氣息,竟然顫抖著身體,蘇醒過來。

它們如同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一個個扭動著落在地上,朝麵前這棵樹爬去。

很奇怪,贏舟居然從幾條蟲子的身上看見了貪婪。

他下意識地抬起手,想阻止這些蟲豸。

大蟲從贏舟眼前穿過,沒有受到絲毫阻礙。

它們順著樹乾往上爬,一直到了樹乾的核心區域。

蟲子堅硬無比的頭部化作錐子,在最表層開鑿出一個蟲眼。它們扭動著鑽了進去。

好惡心。

想吐。

贏舟在這瞬間聽見了尖銳的鳴叫,仿佛就在他的耳邊響起。

老人的眼神充滿驚恐,他瞪大眼,像是看見了世界上最恐怖的東西。

他在這一刻聞到了太歲的花香,這不應該,因為他已經做了最嚴密的隔離。

“嗬……嗬……”他的喉管中發出意義不明的哀嚎,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老人的雙手試圖打開自己頭頂的防護罩,但在清醒狀態下都困難異常,更彆提精神錯亂的現在。

似乎有一根看不見的繩子勒緊了他的脖子,老人捂住喉嚨,在地上翻滾,身體抽搐,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中。

不到一分鐘,他徹底停止了呼吸。

隨後,新生的太歲枝芽刺破了防護服,從玻璃合金材料的表麵鑽了出來,長出一茬細嫩的芽。如同剛發芽的貓草。

研究員防護頭盔裡的太歲花長得更好。它們從眼眶、嘴、耳洞等等一切可以鑽出來的地方爬出。根莖交織成網狀,在幾個呼吸間盈滿頭盔。

研究員死了,然而疼痛並沒有停止。

太歲很痛苦。

贏舟沒有感覺,但他感覺到了進化源的求救——

我需要一具身體,贏舟想,然後他朝著地上那具屍體伸出了手。

就在即將碰到的刹那,漆黑的影子從背後猛地抱住了他。

火焰在裴天因的皮膚上燃燒著,他吐字斷斷續續:“舟,彆。去。我,等我。”

“不要。會,迷失。”

贏舟沒辦法思考,他陷入了一種非理智的狀態。像是聽到了塞壬歌聲的水手,明知危險,卻依然身不由己地靠攏。

他用力掙開裴天因的懷抱,然後一頭紮進麵前這具身體裡。

贏舟一個彈跳,從地上爬了起來。

這具身體衰敗得厲害,和快散架的標本也沒什麼差彆。

嗯,而且用不了異能。他在這裡變成了普通人。

但贏舟並沒有想太多,他順著樹乾往上爬去,白色的大蠕蟲已經鑽進去了一半。

贏舟伸出手,嘗試拽出它的身體,但這些蟲子嵌合得很緊,根本拔不出來。

贏舟大叫道:“四毛!火!”

他的呼喊聲急促到近乎尖銳。

濃黑的火焰憑空迸發,範圍控製得剛剛好。

幾隻蟲子被燙熟了,迸發出誘人的香味,不過防護服裡的贏舟聞不到。

贏舟臉上露出由衷的微笑,他開心地說了一句:“謝謝你,四毛。”

沒有回應,贏舟從樹上翻了下來,左顧右看,也沒能看見裴天因的身影。

“……人呢?”

贏舟並沒有糾結太久,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想做。

他轉身,朝著那棟金屬的實驗室走去。

這具身體的權限很高,贏舟刷卡,打開了實驗室大門。

他取下頭套,如果有鏡子,那贏舟就會看見,這具身體正處

於一個“植物人”的狀態。皮膚表麵長滿了白色的根須。有點醜。

贏舟來到了太歲跟前。他們好像見過很多次,又似乎是第一次見麵。

太歲坐在椅子上,下半身已經完全樹化。疼痛停止了,可他還是沒能從噩夢中醒來。眉頭緊蹙,汗水打濕了額發。

贏舟拿出了隨身攜帶的小刀,蹲在他身側,開始分離軀體和樹乾。

贏舟想,他也當過樹繭子,沒道理自己可以在謝東壁的幫助下分離出來,太歲就不行。

一層層的木質結構被削下,木屑掉落一地。

贏舟削的很認真,更讓他驚喜的是,他竟然真的在這些木頭底下,發現了還算完好的雙腿。

他欣喜若狂,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倍受鼓舞。

然而,一隻手卻在此時壓住了他的手腕。

贏舟抬頭,猝不及防地撞上太歲血紅的眼眸。

他每天都會從鏡子裡看見這張臉。

然而他們似乎不太一樣。

贏舟有一種錯覺,這雙深紅的眼睛正透過那張蒼老、恐怖的臉,凝視著他本人。

終於,太歲說話了:“你知道嗎,上一個這麼乾的人是裴天因。”

贏舟張開嘴,想說什麼,然而這具身體馬上就要徹底植物化,他的聲帶根本動不了。植物的根須在他的喉管裡瘋長。

贏舟能感覺到,自己的視力正在消失,他不確定太歲是否微笑了一下。

太歲低頭,抬起贏舟的下巴,吻住了他快要完全木質化的唇。

太歲輕聲道:“醒來。”

下一秒,麵前這具身體徹底淪為植物,失去所有生機。

但太歲清楚,贏舟已經從他這層夢裡蘇醒。

嚇的。

“似乎有點刺激過頭了……?”他目光渙散,語氣難得有些心虛。

片刻後,太歲抬頭,望向幾步之外觸不可及的天空,喃喃:“早知道活著這麼累,當初就不殺靳白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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