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彈被射入了白霧當中。
鏡頭順著導彈的方向移動, 能清晰地看到一陣強光般的軌跡,而後在半空中突然消失,白霧微微晃動了一下, 像雲層被山巒撞破一樣, 翻滾著繼續向前。
而後,三枚導彈同時被射入白霧當中。
導彈在半空中便炸開, 整個鏡頭都被晃了一下,緊接著, 過了幾秒, 鏡頭前再次出現了畫麵, 畫麵中出現了之前的那座建築, 可建築的頂部蓋了一層白霧。
鏡頭猛地向上, 再抬起的瞬間,鏡頭依次掃過了樹上的屍體,蹲坐在路燈頂部那古怪扭曲的生物, 以及一個龐大約有七八米高,托著一條細長有鱗的長尾生物……所有生物都同時具有虛與實的狀態。
【“見鬼!見鬼……”】
那拍攝者喃喃兩聲, 身體搖晃了一下, 然後猛地一轉頭——
視頻沒有BGM, 隻能聽到視頻那邊強烈的風聲, 以及轟鳴般的爆炸聲, 在爆炸聲消失之後,出現了零零散散的槍聲和尖叫聲。但在鏡頭轉過的此刻,持有攝像頭的人爆發出了一聲響亮的尖叫。
鏡頭中的龐然大物,以及似人非人的生物,並不止先頭看到的那寥寥幾個。相反,轉過方向, 鏡頭拍攝到了複數個龐然又恐怖的古怪生物,白霧輕飄飄飛上高空,淡淡的霧氣像蒸汽一般從海上肆意席卷至陸地,而後慢慢淡去。
攝像機掉到了地上,但拍攝者似乎並沒有逃離,他緩緩跪倒,半張臉也因此出現在鏡頭前——他在瞬息間變成了一具乾屍。
這是賽賓斯城與外界失聯前,坐標賽賓斯的一名網紅視頻拍攝者最後的直播錄像內容。
在直播畫麵黑下去時,整個賽賓斯城在衛星地圖上也黯淡了下去。
所有電磁物品被破壞,信號失去了蹤影。
而觀看直播的用戶還記得,對方的直播標題是“我運氣真好,帶大家看一看現場版導彈轟炸——boom!”。
在那一刻,無論是死去的直播者,還是觀看直播的觀眾們,都沒想到,這一場轟炸,炸毀了半個阿美莉卡。
當時,他們隻以為,這是一場“瘟疫”。
莫名而又不可見的瘟疫,自賽賓斯而起,開始向周圍的城市蔓延,伴隨著巨大詭異卻沒有實體的巨大幽魂,出現在了阿美莉卡的土地上。
直到三天之後,這亡者最後的直播錄屏,才在其他國家火爆起來——很多人原本隻以為是小眾恐怖視頻,電腦製作出來的那種。
而裴遊看到視頻時,就知道“糟了”,普通人隻看到了巨化鬼靈和人形鬼靈,但即使裴遊不在現場,也能猜到,隨著白霧破碎,伴隨著縹緲的霧氣湧入城市中的……是數不清的汙穢級鬼物。
當初差點讓飛機墜機,引誘周莉可自殺死亡的,就是汙穢級彆的鬼物。
對惡魔來說,它輕飄飄地一觸即死,但對普通人來說,即使因它而死,也根本沒法看到它的本體。
白霧就像是個“鬼靈加工廠”,且的確擁有實體,也許用導彈擊碎它能夠降低被加工成鬼靈的失蹤者數量——但也讓已加工完成的鬼靈,全部進入了普通人的世界。
當然,此時鬼靈造成的災難還隻在阿美莉卡的土地上,但總有一些鬼靈會跟著人類前往其他城市,製造更多傷亡。
裴遊按了按自己的眉頭:“阿美莉卡……會怎麼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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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美莉卡認為這是一種“傳染病”。
是的,總統當然看到了“鬼”,巨大的鬼,人形的鬼,那些古怪的東西,它們每到一處,那裡的人就瘋狂地搬遷,像世界末日到來一樣乘坐飛機亦或者開車自己的車,邊吸大/麻邊狂奔到幾百裡外的城市中。
那玩意不懼怕槍支、液氮、聲波武器,白天消失,晚上突然出現……那麼他們暫時沒有處理的辦法,可其他“感染”了鬼病的人類,未必就不怕槍了。
他們,隻是被“傳染”了。
他們大喊大叫,精神恍惚,躲藏起來亦或者開車著衝進其他人建築裡自焚,但士兵們會堅定地在那些人動手之前,擊斃那試圖自殺的人。
而後,執行命令的美軍就發現,軍隊裡也出現了被“感染”的人。
恐慌在這一刻開始蔓延。
“那些人,那些被感染的人並不會真正死去!”有人大喊道,“我們殺死他們,他們便會成為新的鬼!”
而後,更令人痛苦的事情發生了……處理賽賓斯城事件的軍隊,被禁止進入其他城市。
他們被認定為全部患上了“傳染病”。
但隻有他們自己知道,那根本不是傳染病,那就是……鬼!是的!是鬼物附身!是人死後變成鬼!
“是個頭啊!”陳美英用最後的電燒了點熱水,喂給正在閣樓房間裡發燒的兩個孩子,她邊給他們擦臉,邊說,“彆聽傑夫瞎說,你們隻是發燒了,根本不是被鬼附身!”
過來旅遊的老太太信誓旦旦道:“在我們那裡有句老話,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們都還是小孩子呢,哪裡會惹到鬼?等救援的人來了,我給你們倆滾個紅雞蛋就好了。”
床上躺著的一對金發棕眼的姐弟倆,姐姐一臉大病未愈的蒼白,她剛發了幾天的燒,且沒找到藥物,而弟弟雙眼滿是血絲,縮在床腳輕輕抽搐著,必須強行喂水才能讓他喝下,但怎麼也吃不了食物。
如果有“經驗豐富”的人在,就會意識到,弟弟其實被汙穢鬼靈附身了,而姐姐則是受到驚嚇發了燒。
這是位於賽賓斯隔壁的班尼加市,飛機已經不再起飛,公路被封鎖,要離開隻能穿過一段有活火山的自然保護區,留在這裡的人幾乎以為世界末日已經到來。
陳美英是由旅遊團帶來旅遊的,如今房子裡已經不再供電,好在地下室由民用發電機,被她說了兩句的傑夫正在修理壞掉的燈。
傑夫是一名逃兵。
陳美英不會本地語言,但四個人雞同鴨講地比劃著,居然能夠交流。
傑夫沒能修好客廳的燈。
在一片昏暗中,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再次點起了他們留存的食物,然後從中劃出一小部分,想了想,又分了一點過去,對陳美英說:“你去大使館吧。”
傑夫和姐弟倆沒有半點關係,他原本隻是想入室搶劫。
陳美英露出聽不懂的表情,但傑夫對著窗邊的光線,攤開了一張地圖,華語的地圖,他看了看這位老婦人,又看了看旁邊的食物,然後指了指大使館的位置,用華語說:“安全!這裡,安全!”
他的話語彆扭得像狗叫。
陳美英搖搖頭,又點點頭,然後看了眼地圖。
她沒法繼續裝聽不懂了,而逃兵小夥子拿出自己的槍以及在房子裡翻出的槍,對她露出一個乾巴巴的笑容。
房間裡響起了抽泣聲。
……是得去大使館了。
……再晚一點,路就不好走了。
沒有什麼奇跡發生,傑夫把陳美英送到了大使館,然後,他獨自返回了那個隻有兩個小家夥的家。
站在家門口,他下意識仰起頭,看到天空中有紅色的光點閃爍。
傑夫愣了一下,猛地意識到:有飛機!有飛機落在了班尼加市!
是華國來的飛機……在那一刻,他心頭先閃過了嫉妒,然後是慶幸——
還好,陳美英已經到大使館了。
在關上房門的瞬間,傑夫沒有注意到,房間的光微微黯淡了一瞬。
就像是一條黑色的影子,漫不經心地遊入了房間內,纏繞住他的小腿。
傑夫:“嘶……該死!”
他感覺到自己胃部抽痛了一下,然後便是持續性的鈍痛,以及隨之而來的疲憊。
希望隻是食物不充足導致的吧……
攜帶著這種鈍痛感,他去看了看那兩個孩子的狀態,在他離開後,女孩嗚咽一聲,也捂住了自己的尾部,然後去推男孩,卻沒想到——男孩發出小聲的哭泣。
在看到“鬼”之後,直到今天,他終於有了反應。
他抽泣著捂著胃部,小聲對姐姐說:“這裡疼……”
沒人知道,在疼痛產生的瞬間,一直纏著他的汙穢鬼靈突然破碎,就像是戳破了一個沒人能看到的氣泡。
裴遊幽幽地歎了口氣。
白霧被轟炸之後,鬼物會流入城市中,這一點終於被班傑明將軍證實了,而巨化鬼物幾乎無法殺死,人形鬼物到處遊蕩……但多少都能用雙眼注視到。
汙穢級彆的鬼物卻是完全不可見的,隻有被附身的人才能感知到,雖然脆弱,卻足夠隱蔽。
在事件發生後,裴遊琢磨了半天——
決定在阿美莉卡散播瘟疫。
既然阿美莉卡當局認為這是一場“瘟疫”,那她就把它真正變成瘟疫好了。
在巨化鬼物遊蕩的城市中,她以瘟疫之主阿拿巴的形象降臨,而後身體破碎,像四麵八方遊去。
當人類感染上絕望瘟疫時,附身人類的汙穢同樣會感染,對人類來說隻是略有些“疲憊”和輕微但持久的疼痛,可對汙穢鬼物這種幾乎精神毫不設防的低級鬼怪來說,僅僅是被感染,就會立刻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