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 一百七十三 一更(1 / 2)

課室人多, 豕腸腥臭,若在課室縫合,一時滿室都是氣味, 下一堂課就不用上了。

虞瀅便讓他們在外頭回廊來比試。

兩短半手臂長的豕腸,放置在鋪著布的托盤中,陳副手取來了兩個先前他們自己用的醫箱,還用一套虞瀅另外交代找來的直針繡花針。

衛墉疑惑地看了眼那兩個醫箱裡邊雜七雜八的物件, 最後果斷的選擇了繡花針。

課休的鐘聲在此時敲響,不一會, 其他兩個課室的學生都出來了,看到廊下聚集一群人, 也好奇地湊了過去。

這麼多人擠在一塊,都看不清楚裡邊是什麼情況。

從課室中出來的郭柳二人相視了一眼後, 也朝著人群走了過去。

自古百姓對先生是打心底敬畏的, 見二位先生過來,眾人都主動讓開了一條道。

兩人走到了前頭, 不禁蹙起眉頭。

這才第一天上課就鬨出這麼大的動靜, 往後可還能安生?

虞瀅坐在弟子搬出來的凳子上,沒有在意圍觀的人, 開口提出要求:“把兩端斷口處縫合在一起,不限時間, 就看縫合的效果。”

衛墉抬頭看她:“不可以找幫手?”

虞瀅麵色淺淡:“想喊誰幫忙都行。”

衛墉立即朝著同門的兩個師兄看了眼,兩個師兄會意紛紛上前, 一左一右。

幫手來了, 衛墉得意地看了一旁的伏安,卻發現他竟然沒有要幫手,隻拿了一個醫箱, 從中拿出了一根彎針,然後穿上乳白色的線。

針線弄好後,又拿起了兩個像剪子的鑷子來捯飭托盤上的豕腸。

到底是年紀小,天外頭天,人外有人還體會不透徹,看到如此繁瑣的過程,隻輕嗤一聲“花裡胡哨”。

兩個同門師兄幫忙把那豕腸擺弄好,觀察了一下鑷子後,看了眼旁邊的伏安,見他用鑷子把豕腸夾了起來,也拿起鑷子夾起豕腸,方便衛墉縫合。

衛墉這邊需得兩個人幫忙,伏安卻是不用,讓衛墉莫名不爽快。

雖不爽快,但還是暗暗收回注意力,專注自己這邊的縫合。

以前隻用豬肉練習縫合,而且也隻有寥寥數次,根本算不得熟練,更是從沒有用豕腸做過縫合。

第一次給豕腸做縫合,忽然有些無從下手。

看了眼身旁比自己年紀小的伏安卻是已經開始動手了。

兩端黏糊糊的腸子縫合在一塊,直針下針難,從裡頭返針出來更難。而彎針從上段豕腸紮針進去,針頭就從底下那段豕腸出來了,再用鑷子一拉,便縫合了一針,很是順暢。

他方才怎麼就沒想到呢!?

低頭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直針,再看了眼醫箱中的彎針,卻不想中途換針,讓彆人看笑話。

大多人都是沒有接觸過醫學和縫合的,麵對這種比試,更多的是好奇。

接觸過醫學和縫合的,但都沒有見過誰用豕腸來做練習的,而且伏安用來縫合的物件更是從未見過。

時間流逝,本該到了上課的時辰,卻是沒有一個人有離開的意思。

眾人很有默契,連呼吸都是徐緩的,便是半點嘈雜的聲音都沒有,周圍靜得好似隻有比試的兩人一般。

不到小半個時辰,伏安便把手中的物什都放到了一旁:“我縫合好了。”

另一旁的衛墉卻是滿額汗水,拿針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不過隻是小小的一段豕腸,怎麼就這麼難,這麼就這麼難?!

虞瀅並沒有喊停,而是等衛墉縫合好。

眾人隻需看一眼伏安縫合好的,再看一眼衛墉那縫合的效果,就知道誰勝誰贏了。

伏安縫合整齊,而衛墉縫合得歪七扭八,不像是給豕腸縫合,倒像是在虐待豕腸,慘不忍睹。

衛墉收了針,暼了一眼伏安麵前的托盤,隻看了一眼就咬牙彆開了視線。

不用多言,勝負已分。

衛墉閉上眼睛,握著拳頭半晌才下定決心轉頭看向比自己矮了一個頭的伏安,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是我輸了,願賭服輸……”

“等等!”伏安打斷了他。

所有人都疑惑地看向伏安。

伏安抬頭挺胸看向衛墉,道:“我勝之不武。”

衛墉一愣,又聽他說:“我第一回用豕腸做縫合的時候,也是縫合成你這個樣子,我練了不下十遍才有今日的成效,所以是我勝之不武,今日的比試不算。”

伏安說罷,看向了自己的小嬸。

虞瀅對他點了點頭,淡淡一笑。

伏安伏寧識文斷字,為人處世皆是由伏危來教導,現在瞧一瞧,還真能從他的身上瞧出幾分伏危的影子來。

衛墉梗著脖子道:“輸了就是輸了,小爺我願賭服輸,方才說好的,要喊你做……”

“彆喊!”伏安忙打斷他:“我阿爹和小叔回來,知道我認了你這麼大個孫子,還不得打死我!”

伏安的話一出,惹得眾人大笑,衛墉在這笑聲中憋得臉紅脖子粗。

少年最是要強,自尊也強,逼急了指不定能做出什麼事。

虞瀅隻是想起到震懾效果,並不希望樹敵。

把這衛墉逼成仇人並不是她的本意。

虞瀅站了起來,道:“今日的比試確實不公平。”她看向衛墉:“伏安兩年前就與我學縫合之術,拿這豕腸來練習不知多少回了,你一次都沒有練過,又怎能勝出?不若在習過後,再在三個月後大考,你與伏安重新比試。”

衛墉抿唇不語。

氛圍一度僵硬。

伏安道:“我不缺什麼孫子,不若三個月後誰能贏,誰就給對方做一個月的小廝,怎麼樣?”

虞瀅微微挑眉。

伏安又使激將法了,為的就是不想聽那聲爺爺。

估摸著他自己也回過味來了,方才提出的條件欠妥當了。

衛墉當即被激到了,瞪向伏安:“誰怕誰,比就比!”

虞瀅無奈,這孩子還真又被激到了。

好在沒當眾認個曾侄孫,虞瀅也鬆了一口氣:“那便這麼定了。”

掃了一眼眾人:“先課休半刻時,然後繼續上課。”

目光與郭柳兩人相視了一眼,然後微微點了點頭,喊了伏安後便轉身離開。

學子們紛紛散去,郭柳二人站在廊下卻是不動,看了眼地上的托盤,皆沉默半晌。

半晌後,柳先生開了口:“倒是我真的小看了這餘氏,和這十一二歲的孩子了……”

看向身旁的人,無奈一笑:“我怎麼覺得我們有可能會輸給這婦人?”

郭先生神色冷漠:“三個月之期才過去第一日,柳先生是否太過於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了?”

說罷,倨傲轉身而去。

柳先生看著他離開後,收回目光,蹲下身子仔細端詳醫箱裡的物件。

陳明閬正欲收拾,見此疑惑出聲:“柳先生?”

柳先生收回了目光,道:“你收拾吧。”

看著陳副手收拾,詢問道:“這縫合之術當真是餘娘……院長自己琢磨改善的?伏郎君沒有提什麼意見?”

陳明閬一下子便聽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到底是在懷疑館長的本事。

陳明閬臉色沉了沉,猶豫片刻後,道:“總歸我家館長要在醫塾任院長,柳先生也在醫塾做先生,來日方長,柳先生不妨自己尋找答案。”

說著,便蹲下身子收拾。

說了未必會信,還不如讓他自己找答案。

柳先生眉頭微蹙,到底沒有說什麼。

半刻後繼續上課,虞瀅去了另一間課室,裡頭的學生年紀都是在十七以上,二十歲以下。

這個年紀知道收斂自己的情緒,不會像衛墉那般胡攪蠻纏。

但不管如何,輕視肯定是有的。

她入了課室,安安靜靜,沒有吵鬨聲。

她在眾人的臉上看到了認真之色,可見方才比試的效果還是用的。

伏安那縫合手法雖比不得老軍醫,可卻也能壓倒尋常大夫。

但凡換成陳副手這樣年紀的和衛墉比試,效果都沒有這麼顯著。重點不在他的手法有多厲害,重點在於他還不到十二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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