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沒再問。反正她知道快要到了就成。
“諦伽,多謝你,真的太感謝你們了。”她彎腰鞠躬。
諦伽笑了笑,紫羅蘭色的眼睛映著晨曦,格外明亮澄澈。
騎著駱駝穿過無邊大漠,快至午時的時候,涼羌小鎮高聳的儀門遠遠地落入視野裡,沈秀眸光亮起來。
她已經看到涼羌小鎮,小鎮離自己不遠了。她轉頭對諦伽道:“諦伽!快到了!我已經看到儀門了!太好了,馬上就可以到涼羌了!”
“是嗎?”
熟悉的聲音倏然出現在耳側,沈秀驚住。瞳孔劇烈一收縮,轉眼便見謝扶光抱著手臂,出現在隊伍麵前。
沈秀險些抓不住韁繩,差點從駱駝上摔下去,她麵色慘白,血色儘失。
諦伽見沈秀似乎很怕前方這位陌生男子,他吩咐了一句,侍衛們立刻上前。
伊拉瓦與哈裡克他們亮起大刀,“誰!”
謝扶光還未說話,沈秀第一時間道:“退後,你們都退後!”邊說她邊翻身下駱駝。
她衝到謝扶光麵前,將伊拉瓦他們擋在身後,“我錯了,我跟你回去,我們走吧!”
語罷,她捏住他的袖子,“我們走吧。”
沈秀怕伊拉瓦他們惹怒謝扶光。她不知伊拉瓦他們能否打得過謝扶光,但她不會拿他們的生命來冒險,所以她第一時間滑跪,想拉著謝扶光離開,遠離他們。
之前在錦州時,那些侍衛被月摩珈殺死,他們為她枉死,她不希望再發生這樣的事情,她身上已經背了很多條命,再也背不下了。
她抓緊謝扶光,拽著他就走,生怕下一刻他就揮手將諦伽他們殺掉。
猜出她此番行為的意圖,謝扶光歪頭,輕聲道:“你怕我殺他們?”
沈秀一凜,“不關他們的事!他們是無辜的人!”
“無辜?”謝扶光道,“收留你,帶你去涼羌,給你好吃好喝,刮風時將你護在身下,你是逃犯,他們便是幫凶,有何無辜?”
沈秀驚異,他怎知諦伽刮風時將她護在身下?他昨日就已經找到她了?
她滯滯道:“你昨日就已經找到我了?為何現在才……”
“昨日?”他輕笑,“我一直在你身後,包括你遇見沙匪的事,我都知道。”
沈秀頭皮發麻。也就是說,他一直跟著她。一直跟著她,直到她馬上就要到涼羌,他才出來。
謝扶光:“空歡喜的感受如何?”
她握拳。他是故意的!她一開始就逃不了。
他藏在她身後跟著她,讓她以為她已經逃脫。在她以為她馬上就能到涼羌,馬上就能看到回東陵的希望時,他出現在她麵前,輕飄飄地打碎她的美夢。
希望落空,一切都隻是一場空歡喜。這比沒有希望更能打擊人。
謝扶光這計謀,當真是歹毒,當真是可恨!
她竭力控製自己的情緒,道:“不是,他們不是幫凶。全都是我自己的錯,他們是無辜之人!請你,請您,請您放過他們!”
說著這話,她抱緊他,想以此阻止他出手殺人。可她忘了,謝扶光是一個不用動手便能殺人的武功高手。
聽到身後人的軀體倒地發出的碰撞聲,沈秀汗毛全部豎立而已。她緩慢轉過身。
諦伽,伊拉瓦,哈裡克,達娜,古蘭朵……所有人都倒在了地上。
他們所有人都被謝扶光殺了。
一條又一條命壓到自己背上,身上的命又多了很多條,這一刻,沈秀的脊梁骨再也支撐不住,轟隆一聲,全部被壓垮。
她用力錘打謝扶光,“瘋子!你這個瘋子!他們都是無辜的!”
“你什麼都可以衝著我來!為什麼要殺他們!”她用全部力氣打他,“他們那麼好心地幫我,是我的恩人,可我卻連累了他們,我……謝扶光!我要殺了你!”
“我要殺了你!”她轉身,拿起伊拉瓦手邊的刀,刺向謝扶光。
謝扶光沒有躲開。
她狠狠一刺。
然而刀尖卻刺不進去。他的身體仿若銅牆鐵壁,刀劍無法入內。她又刺了幾次,還是刺不進去。
沈秀清晰地認識到,自己無法殺掉謝扶光。她殺不了他。
“哐當!”手裡的刀滑落下去。沈秀無力又絕望。
她癱坐在沙地上,看著倒在地上的諦伽,淚水簌簌而下,“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讓你們幫忙的,我不該麻煩你們的,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如果他們沒有遇見她,現在也不會死。她顫抖著指尖,抓住諦伽的錦斕袈裟,“對不起……”
忽然,她的身體懸空起來,謝扶光將她抱起來,在她耳邊道:“他們沒死。”
聽到這話,沈秀立刻道:“你說什麼?”
“我說,他們沒死,隻是暈過去了而已,他們都沒有流血,不是嗎?”
他們的確沒有流血。沈秀心跳加速。謝扶光殺人,死者身上都會流出一朵曼陀羅血花,但他們沒有。沈秀心裡生出希冀來,“真的?你莫要騙我!”
他很有耐心地揮了一下手指。
一陣勁風掃過諦伽的身體,諦伽慢慢睜眼。看到被謝扶光抱著的沈秀,他急促道:“沈秀!”
他想起身,卻發現渾身動彈不得。隨後他又被謝扶光弄暈過去。
確定諦伽沒死,確定謝扶光沒有騙人,沈秀被壓垮的脊梁骨漸漸複原,她重重地鬆下一口氣。
沒死就好。她仿若從地獄回到了天堂。很快,她失去的理智全部回歸。她意識到自己方才打了謝扶光,還想拿刀殺他。
完了,自己肯定要死了。或許謝扶光現在就會殺掉她。
她不想死。她想活著。
“那個……”她擠出乾巴巴的笑,“咱們趕緊去高昌吧,早點到高昌,你也能早點吃到我不是嗎?”
謝扶光微涼的手指放在沈秀腿上,“我不是說過,若你再敢跑,我就將你的腿砍下來吃了?”
他轉向背著鍋碗瓢盆的駱駝,“這裡有鍋,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