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忙活著,金小姑來了。
黎青執這兩個月,又跟金小姑聊過幾回,已經對金小姑家裡的情況了如指掌。
金小姑有個十七歲的兒子,性格木訥不會說話,還有一個十四歲的女兒,跟她一樣的性格很討她的喜歡,她的婆婆則特彆摳門,公公跟婆婆關係不好,至於她男人……跟她兒子一樣木訥,啥事不管。
金小姑的嘴巴當真是不把門的,什麼都往外倒,連她和她男人房間裡的那點事情,都能跟黎青執說。
哪怕黎青執喜歡聊天,都覺得有點招架不住。
“小葉,聽說你在賣頭花?能送我一朵不?”金小姑問。
金小葉道:“小姑,這些頭花可不是我的,我就是幫人賣一下,哪能隨便送人啊!”
廟前村很多人都跟她沾親帶故,她要是送了金小姑,彆人是不是也得送?
那她還能掙到錢嗎?
“你怎麼這麼小氣,你們家現在兩個人掙錢,都發財了,我家呢?我家就那麼點地……”金小姑很委屈。
金小葉道:“小姑,前幾年我日子難過,你也沒接濟我啊!”
就黎青執剛回來那會兒,估計是怕她借錢,金小姑還躲著她走。
金小姑道:“你這人性子真不好……”
眼饞地看了幾眼頭花,金小姑嘟噥著走了。
金小姑剛走,金茉莉來了。
金茉莉的眼眶有點紅,看到金小葉笑了笑:“小葉,這頭花多少錢一朵?我拿銅錢買。”
昨兒個被罵了,金茉莉難受得很,都沒心思打扮。
但村裡那麼多人都換了頭花戴,她要是沒有還不知道彆人會怎麼說!
偏姚母今天看她格外不順眼,肯定不願意給她雞蛋讓她換頭花,她隻能用自己的私房錢買。
當初姚家是給了彩禮的,全都她收著,她爹還另外給了她幾兩銀子……金茉莉手上是有錢的。
不過她之前給了姚振富一些,現在剩的不多了。
“三文錢兩朵,你要一朵的話……你給我兩文錢,我再給你一點炒花生?”金小葉提議,雞蛋大概是三文錢四個,也就說一朵頭花價值一文半。
金茉莉道:“你就給我兩朵吧!”她昨天受了委屈,今天就想對自己好點。
金小葉喜笑顏開:“來,你儘管挑。”
金茉莉選了一朵黃的,還有一朵紅的,爽快地付了錢。
金小葉誇獎道:“茉莉你眼光好,選的這兩朵都很好看,你本就長得好,可以兩朵花一起戴頭上,這樣走出去,肯定大家都看著你。”
金茉莉被金小葉誇了兩句,心情總算好了點,見金小葉在外頭曬了兩個月臉又黑了一圈,心裡還升起一股同情來。
搖船可是個累活兒,她公公的腰都出問題了。
金小葉辛苦搖船就掙那麼幾文錢,何苦呢?
金小葉不知道金茉莉的想法,又誇了金茉莉幾句。
金茉莉要是戴兩朵花出門,彆人說不定也會想要兩朵,然後就會再來跟她買了!
“小葉,這麼多雞蛋,我們也吃幾個?”黎老根看著那框雞蛋流口水。
“爹,這些日子你天天吃肉還不夠啊!”金小葉沒同意:“這雞蛋,我得帶去鎮上賣。”
黎老根聞言,一臉失望。
金小葉見狀又道:“爹,你要是今天去地裡把雜草拔了,我明兒個早上蒸雞蛋羹給你吃。”
黎老根立刻道:“小葉你放心,我一定把田裡的雜草拔了。”
金小葉點點頭,又有點不解:“小樹怎麼還沒來?”
平日裡,這個時間金小樹早就來了。
“他來了。”黎青執道,他瞧見金小樹正往這邊過來,身邊還跟著一個紮了兩個麻花辮的小老太太。
廟前村的人,有些會把頭發盤起來,但也有些人會一左一右紮兩個麻花辮,眼前的小老太太紮的就是麻花辮,頭發梳得還挺順溜。
這小老太太就是金小葉的奶奶,她已經快七十了,頭發花白牙也沒剩幾顆,但眼神清明腿腳利落。
也正是因為這樣,她依然管著金家的許多事情。
金小樹走在自家奶奶前麵,朝著黎青執露出一個苦笑,又對金小葉道:“姐,要幫忙嗎?”
金小葉道:“你把雞蛋背去船上。”
說完,金小葉又看向金奶奶:“奶奶,你怎麼來了?”
金奶奶問:“小葉,小樹跟著你都乾了兩個月了,你怎麼沒給他錢?”
“奶奶,我連劃船都是租船之後從頭開始學的,這兩個月都沒掙著什麼錢,怎麼分?而且小樹來幫忙,我這不是管飯了嗎!”金小葉道,“前幾天我瞧見二堂哥在碼頭扛貨,他交錢了嗎?”
金小葉其實沒讓金小樹乾白工,她掙的錢,分了一些給金小樹,隻是那都放在她這裡。
金家要是公平,她不會這麼乾,但她爺爺奶奶一直偏心,她就多長了個心眼兒。
彆的不說,她那三個堂兄弟前些年去縣城打零工,都說是出去玩,從不往家裡交錢。
而且現在地裡沒什麼活,金小樹要是不給她幫忙,
也就是在村裡閒逛,來她這裡已經給金家省了糧食。
金奶奶道:“你二堂哥就是偶爾去一天,小樹都在你這裡做多久了!”
金小葉道:“小樹要是去縣城當個學徒,人家能連著兩年不給錢!我要是不帶他,村裡另找個人當學徒,也能兩年不給錢。”
村裡那些半大小子,肯定願意跟著她做事,畢竟能吃飽飯還能學劃船。
金奶奶不說話了。
金小葉就問:“奶,你吃飯了嗎?”
“還沒。”金奶奶道。
金小葉去廚房盛了一碗飯,又切了點榨菜給她,然後才把剩下的飯分了分。
“你真是闊了,大早上吃乾飯。”金奶奶一邊說,一邊飛快地吃起來。
金小葉無語地看了金奶奶一眼。
金家條件還可以,完全可以吃乾飯,是她奶奶不給吃。
金奶奶又道:“小葉,我今天要去縣城,你捎我過去,晚上再捎我回來。”
“成!”金小葉答應下來,見她奶奶背著籮筐過來,她就知道她奶奶應該是想要去縣城。
金小樹的工錢她不想上交,不過捎帶奶奶去縣城,她倒也不至於收錢。
這天他們去縣城有些晚了,不僅如此,船上還有些擠。
金小葉租的這船並不大,現在裡麵放了雞蛋蔬菜,又坐了好些人,就連個空隙都沒有。
黎青執跟金奶奶不太熟,關係也不好。
主要是原主當初娶金小葉,彩禮給了十兩銀子,金奶奶全拿了還沒給嫁妝。
他打了個招呼,但沒有主動找話題,金奶奶也不理他,一直在跟金小葉打聽金小葉劃船掙錢的事情。
金小葉說了些她跟村裡人說過的事情,又說掙到的錢基本上都交了租金。
等到了縣城,金奶奶背著籮筐先下船,緊跟著黎青執才從船上下來。
他正打算去朱家,突然聽到了姚艄公的聲音:“小黎,你等等。”
黎青執轉過頭,就見姚艄公撐著船過來了。他們今天出門晚,姚艄公都已經把姚振富送去學堂了!
“姚叔,有事嗎?”黎青執問。
姚艄公問:“小黎,我想問問……朱家還招人抄書嗎?”
黎青執道:“姚叔,朱老爺是看我可憐才請我去抄書的,再過些天就抄完了……朱家不需要請人抄。”
姚艄公歎氣:“這樣啊……”
黎青執笑笑:“姚叔是想讓姚兄找個差事?朱老爺那邊雖然不需要有人抄書,但書店一直都有請人抄書,幫書店抄書,勤快點一天也能掙不少。”一些比較冷門的書印刷費時費力,書店就會請人抄寫,給的錢沒有朱前給的那麼多,但也能糊口。
“小黎,多謝啊。”姚艄公笑著道謝,又糾結地問:“小黎,你知道縣試要怎麼過嗎?是不是要請縣太爺吃個飯,送點東西?”
“姚叔怎麼這麼問?”黎青執不解。
姚艄公沉默片刻,把姚振富要錢的事情說了。
黎青執:“……”
黎青執有原主記憶,自然知道縣試要怎麼考。
這個世界確實講人情,跟縣太爺關係好的話,很容易就能過縣試。
但過個縣試真算不得什麼,考過了縣試之後,還要再考過府試院試,才算是秀才!
而且這年頭秀才也不是很值錢,所以很少有人為了過縣試花錢。
縣試都過不了的,還指望能考上秀才?既然考不上秀才,花錢過縣試乾嘛?
還有就是……縣城裡若有人考上秀才舉人,是縣令的政績,真有才學的人,除非得罪了縣令縣令還是個小心眼的,不然縣令肯定會讓他過縣試。
所以……姚振富要一百兩銀子,
是想做什麼?
黎青執想了想道:“姚叔,據我所知,科舉看的還是真材實料。姚兄若是想走這條路,姚叔可以向他的同窗打聽一下,看他學問如何,若是學問好,他一定能考上。”據他所知姚振富學問很一般,比朱尋淼差。
姚艄公有些遲疑,被姚振富說多了,他有點不敢接近那些學生。
黎青執看出了他的猶豫:“姚叔,你平日裡不是時常招攬客人麼?那些書生跟你的客人也沒什麼區彆。”
黎青執沒有說太多,免得最後惹出事情遭埋怨。
他家跟姚家是鄰居,姚振富要是找上門來,也挺煩人的。
跟姚艄公說過話,黎青執就往朱家走去。
沒走幾步,他就瞧見了金奶奶。
他們村的房子多是用泥土夯的牆,但縣城的房子,有很多是用磚頭蓋的,當然也有用竹子木頭蓋的。
此刻,他就瞧見金奶奶從彆人牆上挖下來一塊鬆了的磚頭,放進自己的背簍裡,又飛快地跑了。
老太太這腿腳,比他還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