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 就到了賞梅會這天。
黎青執一大早就起來了,他挑了一套好衣服穿上,然後就去給金小葉梳頭。
今天的賞梅會, 金小葉他們會跟他一起去, 到了那裡之後, 他跟著那些舉人去參加聚會,金小葉他們就在附近逛一逛,賞一賞梅花。
城外這個種滿了梅花的莊子本就是所有人都能進的, 並沒有被他們這些舉人給包下。
兩人打扮好,就去了西廂房那邊吃飯。
常瞻的兩個徒弟和章早一起, 已經把早飯做好了。
這年頭沒有公共廁所, 出門前吃一肚子湯湯水水在外麵會很不方便,他們早飯就沒吃稀的, 吃的是燜麵。
豬肉和夏天曬乾的豆角一起煮了,再在上麵鋪上麵條燜一段時間,燜麵就做好了,吃著噴香。
吃完麵條稍稍等上一會兒,他們租的兩輛馬車就來了。
京城這邊馬車很多,不過大家一般都是租來乘坐, 不會自己養馬。
養馬太費錢了,大部分人家都養不起。
租馬車其實也貴,一般不出城的話,大家都是靠雙腳走。
金小葉就有點心疼錢,她上了馬車,就對黎青執道:“我已經看好鋪子,在跟人談租金了,等談好, 我就把絕味齋開起來。除了絕味齋,我還要開個金翠樓,專門賣玻璃首飾和肥皂,不過在那之前,我要先找一些會做首飾會打磨寶石的工匠,這樣才能將生意做得長長久久。”
錢富貴這次進京,給他們帶來了幾麻袋的玻璃,那些玻璃都能打磨成首飾出售。
玻璃首飾金小葉不打算賣太貴,但也不準備賣太便宜……開絕味齋的同時做點準備,年底把金翠樓開起來就成。
“好。”黎青執笑起來,家裡的生意現在都是金小葉在管,金小葉管得也挺好。
“我們必須掙錢了,現在一個勁兒地花錢,再這麼下去我們就沒錢了。”金小葉道。
在崇城縣的時候,金葉繡坊和絕味齋加起來,一個月能掙兩三百兩銀子。
這看似很多,但他們花銷也大,要不是黎青執寫書掙了不少錢,他們都開不起學校。
來京城的時候,金小葉帶了兩千兩白銀,來了之後算上房租,已經花出去兩百兩,接下來租鋪子、裝修、請工匠還都要錢!
京城真的什麼都貴!
黎大毛黎二毛去了錢大夫人的馬車上,黎青執和金小葉、黎老根、趙小豆還有章早坐一輛馬車。
黎老根等黎青執跟金小葉說完話,就對黎青執道:“阿青,要是我們沒錢了,可以去個稍微差點的地方租房子住。”
黎老根不太喜歡青石巷。
他覺得自己兒子是舉人,特彆厲害,在家待了兩天就想出去跟人吹牛。
然後……黎青執給他介紹了一下周圍的那些人。
黎青執告訴他,那個在家門口曬了一堆鹹菜的,是某個官員的娘,那個拎著鳥籠子遛鳥的,是個舉人老爺。
他們這巷子裡,甚至還住著侯府分出來的庶子,也就是說人家是侯爺的兒子!
跟這些人一比,黎青執算啥啊!
黎老根見個縣令都害怕,得知巷子裡住著一群大佛,哪還敢出去跟人吹牛?
他現在就盼著黎青執搬去一個差點的地方住,隻有跟那些市井百姓混在一起,他才有優越感。
黎青執當然不可能同意,這裡可不是他們熟悉的崇城縣,去那些三教九流怎麼樣的人都有的地方住,沒辦法保證他們的安全。
馬車晃晃悠悠地往前走,許久才出城,又走了一個時辰,終於來到可以賞梅的莊子。
古代出個門,是真的不方便。
“小葉,你陪著大娘他們四處逛逛,我去賞梅會那邊了。”黎青執道。
這莊子的主人將莊子免費開放的同時,也在莊子裡出售吃食熱水之類,倒也能掙點錢,還方便了遊客。
他們出來的時候帶了些吃的,到時候可以借地方熱一熱吃,也就不用擔心金小葉他們會餓著。
此外,章早算是黎青執的書童,但他沒把章早帶走,而是讓章早和錢大夫人的兩個丫鬟一起照看著錢大夫人和幾個孩子。
錢大夫人懷有身孕,隊伍裡還有三個孩子,多點人看著比較保險。
跟金小葉他們分開,黎青執找到莊子上的一個下人,詢問那些舉人舉辦賞梅會的地方。
那下人給黎青執指了個方向,黎青執便往那裡走去。
來參加賞梅會的舉人都早早從住處出發,此刻已經有人來了。
黎青執耳力好,遠遠地就聽到他們在聊範維言。
“煢獨散人的書我都看過,因而對李兆極為敬佩,得知他的女婿來了京城,就想去拜訪一般,可現在……”
“他也太倒黴了,聽說身上每天都要添點新傷。”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回事,若是有人針對他,為何就使這麼些小手段?”
“他再這樣下去,怕是沒辦法靜下心參加會試。”
……
這些人看到黎青執走近,立刻停下不再多說。
跟黎青執相互介紹過,其中一人道:“子霄便是江安省的解元吧,此次會試,子霄兄定然榜上有名。”
會試三年一次,一次就取中兩三百人,大部分來京城趕考的舉人,都榜上無名。
但各省的解元基本上都能被取中,江安省這樣文風鼎盛的省份的解元,除非遇到特殊情況,不然名次不會低。
黎青執謙遜地說了幾句,很快就融入到這些人中間,和他們聊了起來。
他善於揣摩他人情緒,又博聞強記什麼話題都能接上,更重要的是,他是真心想要跟人交朋友的,跟人交談時眼裡滿是真誠。
和黎青執聊天,總是給人如沐春風之感,在場的舉人也就很喜歡跟他說話。
他們正聊著,越來越多的舉人趕來,其中就包括了範維言。
這段時間範維言太過倒黴,以至於不想出門,可他就算在客棧待著,也會遇上倒黴事。
在第一個客棧遇到毒蟲之後,他就換了個客棧住,結果他上麵的住戶洗澡,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洗澡桶裂開了,洗澡水穿過木質樓板澆在他的房間裡,將他的床他的書全都澆濕。
範維言被折騰得焦頭爛額,都想離開京城回家去了,可到底有點不甘心。
就在這時候,有人邀請他參加賞梅會,他考慮過後,決定過來。
都說他是倒黴蛋,但範維言覺得是有人故意針對自己,可惜他找不到證據。
就說那個裂了洗澡桶的房間裡,住的是一個回京述職的縣令。
他覺得人家是故意的又怎麼樣?人家根本不認,甚至還反過來怪客棧的洗澡桶不好……
最後,客棧給那個縣令和他都賠了錢,然後又勸他離開,說是不想他影響客棧生意。
範維言當時,有種自己的臉麵被丟儘了的感覺。
不過,那些藏在暗處的人在客棧之類的地方敢針對他,在賞梅會這麼一個有一大群舉人參加的賞花會上,肯定不敢對他做什麼。
範維言一路過來,並沒有遇到什麼突發情況,心情還挺不錯,但看到跟周圍人相談甚歡的黎青執,他的心情就又變差了。
怎麼哪兒哪兒都有黎青執?
範維言來了京城之後住的是客棧,還換過幾次客棧,再加上他很倒黴……認識範維言的人比認識黎青執的人要多。
見到範維言過來,雖然擔心被範維言傳染上黴運,但還是有人過去打招呼。
見範維言關注黎青執,更是有人道:“那是江安省來的黎子霄,他是江安省今年的解元。”
另一人道:“原來他就是黎子霄,我之前看《安江文集》之時,曾在上麵看到過他寫的文章。”
“他的文章寫得著實不錯!”
……
黎青執能成為江安省解元,就說明他的學問是真的不錯。
範維言身邊的人言語間,對他極為推崇。
範維言這段時間沒少受氣,這時早已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氣,當下道:“此人人品低劣!”
周圍人都是一愣,他們這些舉人,相互之間都是競爭對手,真要說相處得多麼好,那肯定沒有。
但當眾說彆人人品低劣,這是要撕破臉啊!
“範兄何出此言?”有人問。
範維言道:“我進京當天想去住客棧,結果他一人獨占四間上房,不肯分我一間!後來我被人誣陷,他更是在旁邊一言不發看熱鬨!”
眾人愈發吃驚——黎青執竟然乾過這種事情?看不出啊!
其中一個名叫焦雲蔚的舉人眼珠子一轉,當即看向黎青執:“黎兄,範兄說你獨占四間上房不肯讓出,可有此事?”這世上,總有那麼一些人,巴不得能看彆人的笑話。
範維言說的話,黎青執全都聽到了。
但他離範維言有些遠,按理是聽不到的,他也就沒做出反應。
一直到此刻有其他人詢問……黎青執麵露茫然:“我獨占四間上房?那四間上房我隻住了一間,可不曾獨占,範兄你莫要胡說八道。”
“客棧最後四間上房,不都被你占下了?”範維言冷笑。
黎青執道:“範兄,我進京之時,帶著我妻子、兩個孩子、我爹、我妻子的乾娘,還有我的四個弟子……我總不能隻自己一個人住上房,因而見客棧尚有四間上房,便一起要了。凡事都有先來後到,房間我們已經要了,你非要我讓出來,著實是強人所難。”
常瞻的兩個學生在崇城小學讀過書,完全可以說是他的弟子,趙小豆和章早更不用說,這兩人都是他親自教過的。
之前聽了範維言的話,還有人想著黎青執是不是真的故意占了四間上房不分給範維言,但現在聽黎青執這麼一說……
黎青執帶了這麼多人,四間上房都住不下的吧?!
黎青執這時候又道:“諸位應該都知道,我進京之後是租房住的,這也是因為我家中人多,住客棧開銷太大。”
黎青執說得有理有據,眾人看範維言的目光都變了。
焦雲蔚這時候又道:“黎兄,範兄還說你在他被人誣陷之時,看他的熱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