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她藏什麼呢?
趙晴怔怔望著洛央離去的背影,她隻是覺得自己有些丟人罷了。洛央各種鄙夷嫌棄的鄭誠,她跟寶貝一樣攥在手裡。儘管從小到大她吃過洛央不吃的剩飯, 穿過她不要的舊衣服, 可從沒哪一次像現在這樣讓她打從心底裡覺得羞恥。
用力捏緊手裡的信封, 趙晴不停回想著丁紅梅跟她說過的話來。
她說,彆看洛央現在好像占據了上風, 可她手裡什麼也沒有, 甚至連她親爹都得罪了。以後要是能靠著她那張漂亮的臉蛋找個好人家也就算了, 找不到的話, 洛央一輩子都比不上她,以後對方就知道後悔了。並讓她好好拴住鄭誠的心,彆想那麼多,把自己日子過紅火比什麼都強。
想到這裡, 趙晴又低頭看向手中皺巴巴的信封,眼中茫然一閃而逝,可她真的能和鄭誠把日子過紅火嗎?
先前鄭誠的猶疑再度浮現在趙晴的腦海中, 一絲刺痛在她心頭蔓延開來。這使得趙晴看見信紙上鄭誠的情話, 心裡的歡喜也跟著打了個折扣。
並不關心原劇情裡男女主的情比金堅, 因為她的攪和,直接出現一道裂痕的洛央, 很快便將剛遇到的趙晴拋到了腦後。
不拋也不行啊,她現在真的太忙了,踩縫紉機, 做扣眼,釘扣子,甚至還在老太太的引導下, 用碎布頭做了個小布包。上頭針腳細密,撞色的款式十分新穎,還有個扣子拚成的貓咪腦袋。隻一眼便叫來串門子的聶靜相中了,見小姑娘喜歡,洛央直接大方地送給了她,現在還被她美得不行地挎著呢。
很快洛央的縫紉機技術便完成了從生疏到嫻熟的過度,這一段時間裡,老太太的心情也完成了從欣賞、高興、驚喜、欣慰的過度。
她發自內心地覺得像洛央這樣的才配做她的徒弟,悟性、韌性、靈氣均是一流。趙善榮那種榆木疙瘩的徒弟,對她來說簡直就是一種摧殘。她就沒見過那麼蠢的人,就跟算盤珠子似的,撥一下他才動一下,不撥就完全不動彈,常常氣得她火冒三丈,要不是為了……
算了,現在想這些也沒用。
見洛央的縫紉機已經踩得很熟練了,老太太便決定開始教她畫衣服樣式。馬甲、襯衫、長裙、短裙、外套、七分褲等等。
想要做衣服就先得清楚這些衣服都什麼樣,才知道該怎麼去裁去訂。以前老太太也不是沒教過趙善榮畫圖,可對方回回畫的線條都是歪七扭八,衣服也不成樣子,後來老太太就絕了教他畫衣服的心思。
現在就不知道洛央會畫成什麼樣了。
老太太又哪裡知道洛央曾經在她自己的那個世界學過很長一段時間的繪畫,老太太剛將自己畫的一整本衣服樣式擺在洛央麵前,她便隨手臨摹了老太太的一件圓領襯衫圖樣。
乍一看見這張圖,老太太立刻瞪大了眼朝洛央看去,洛央無辜地衝她眨巴眼。
老太太拿起圖樣仔細端詳,又看向洛央,心中不可思議,“之前跟你父親學過?”
“他才沒教過我,是我自己喜歡漂亮衣服,尤其是供銷社裡掛著的那些,不能每件都買回家,我就經常隨手畫下來。穿不到過過眼癮也行嘛,畫著畫著,我就都會畫了,雖然不會做。”洛央淡定地給自己的畫技找了個借口。
就是嘛!
趙善榮那個榆木腦袋,自己都不會畫圖,又怎麼會教彆人畫圖,還畫得這麼好。
一瞧見洛央畫衣服畫得這麼好,老太太又在心裡咒罵起趙善榮與丁紅梅來,兩個人一個蠢一個奸,把好好的小姑娘耽擱成什麼樣了。
越想老太太就越氣,要不是洛央現在已經開始跟她學裁縫,學的也還不錯,她真想豁出這張老臉,跑到洛家門口大罵那兩個孬貨一頓。
“那你如果不依照我的圖樣,自己能畫出來嗎?”老太太眼神有些期待。
“唔,可以試試。”
說話間,洛央便拿起鉛筆在紙上畫了一套條紋呢子套裝,兩排黑色圓扣,腳下也搭配深色半坡跟皮鞋。
隨後又畫了套短袖襯衫,配九分微喇褲,再搭上黑色尖頭高跟鞋。
隻這兩套收腰、緊身,將女性的線條完美勾勒出來的衣服版型,立刻吸引了老太太所有的注意。她用力捏著紙張,一遍遍仔仔細細地看,心中的驚訝就快要將她整個人淹沒了。
“阿央……”
“奶奶我在呢。”洛央聲音甜蜜。
“趙善榮不教你而去教你那個繼姐是他眼瞎!村裡那些人說你把那什麼鄭誠推給你繼姐,往後你肯定會後悔的屁話,你也不要聽。女孩子家家能靠自己雙手吃飯,靠什麼男人,那鄭家條件再好,鄭誠條件再好,那也是人家的。奶奶相信我家阿央,以後隻靠自己也能出人頭地,讓那些眼瞎的人後悔去!”老太太啪的一聲將紙張拍在桌上,語氣激動。
“好好好,讓他們後悔,奶奶你先彆激動,你年紀大了,情緒波動太大對身體不好。”見狀,洛央忙招呼老太太坐下,起身給她倒了杯熱水過來。
聽話地喝了水,老太太仍然一臉寶貝地撫摸著洛央畫的這兩套衣服。
展露畫技的後果便是從那天開始,老太太對她的要求愈發嚴格了。隔壁的聶忍也再次聽見宋老太太中氣十足的訓斥聲,這使得他時不時便會爬上牆頭,看看隔壁的情況。有一回還直接與抽空往外看來的洛央對視到了一起,少女立刻衝他露出一個和善的笑來,直笑得聶忍臉上熱氣上湧,差一點沒從圍牆上一頭栽下去,還好叫他穩住了。
可穩住之後,聶忍便對上了隔壁宋奶奶嚴肅的臉龐。
聶忍:“……”
親眼看見隔壁的聶小子一瞬間沒了蹤影,老太太心裡好笑,又轉頭看向一旁再次認真踩起縫紉機的洛央。
窗外的陽光灑在少女的身上,像是給她鍍了一層柔光,本就秀美的臉龐愈發精致起來。
現在擺明了小忍有意,可她這個孫女卻不一定有情。更何況兩人能走到一塊兒也要看緣分,最好雙方觀念一致,能共同進步就更好了。老太太的眼光向來很準,聶忍那孩子有責任心,阿央若是真的跟他走到一塊兒,他肯定能拿出一百二十分的真心對她。可就是家裡條件太差了,阿央真的嫁過去怕是要吃一段時間的苦,唉。
老太太的這些心理活動並沒有分享給洛央,對於孩子們之間的交往,她隻會順其自然,從不會做任何多餘的事情。
天氣越來越冷了,洛央卻依舊每天雷打不動地準時來老太太這裡報道。
對於洛央的天天不著家,趙善榮倒是想過問。可一想起他先前關心對方的婚事,卻隻引來對方一頓懟,趙善榮直接就熄了問詢的心思。他倒要看看他這個女兒以後能給他找回什麼樣的乘龍快婿回來,就拍挑來挑去挑成了個老姑娘,趙善榮看她後不後悔。
趙善榮的心思洛央一概不知,這天清早剛來到老太太家門前,洛央便看見一個膚色黑紅的姑娘在那張望。可以說村子裡的姑娘大多數都是這個樣子,頭發烏黑油亮,皮膚偏黑,眼神羞怯。也就原主比較特殊,從小就養得白白嫩嫩的,隻看那張臉,根本就不像是村裡姑娘。
幾乎一看見洛央,那個張望的姑娘便立刻不好意思地轉過頭去。
見對方沒有和她交談的意思,洛央也就沒再繼續看她了,省得人家不自在,直接推開了老太太的院門走了進去。
待見到正在給花草澆水的老太太,洛央忙走了過去,邊接過對方手裡的鐵皮灑水壺,邊壓低了聲音問道,“奶奶,外麵站著的那個是誰啊?她找你有什麼事嗎?”
聞言,老太太掀起眼皮瞥了洛央一眼,“小姑娘家家的,還沒說人家,怎麼這麼好打聽,這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洛央一時語塞,“我,好奇嘛……”
老太太用鼻腔哼了一聲出來,就在洛央以為她肯定不會跟她說了的時候,老人家才慢慢悠悠地開了腔,“我一個無兒無女的糟老婆子,除了會點裁縫手藝,還有什麼值得人家特地尋上門來的?”
“她來找你做衣服?”洛央眼神驚喜,“那奶奶你怎麼讓人家在院子外麵站著呢?尺寸量了嗎?是自備布料還是需要我們去買?準備要做什麼樣的衣服,有沒有什麼特彆的要求?”
見洛央這問個沒完沒了的架勢,老太太起身便往屋內走去,走前丟下一句,“我沒答應她。”
洛央:“?”
忙放下灑水壺,洛央追到了房間裡頭,“為什麼啊?之前我來您家,不是還瞧見你給隔壁的小靜做了條褲子嗎?為什麼不能給外頭那個人做?你和對方的長輩之前有什麼恩怨嗎?”
洛央實在有些不解。其實她之前就有些不明白,明明老太太的裁縫水平要比趙善榮高出太多,怎麼十裡八鄉都隻知道一個趙裁縫,老太太完全麼有存在感。要知道趙善榮做的那些衣服僅能起到一個蔽體的作用。不像老太太,她真的有在用心設計,想要儘可能地做出好看的衣服來。
這裡就要誇一誇趙晴了,對方的心思也很靈巧,在趙善榮手底下的時候還看不出來,嫁到鄭家之後,隨著“倒爺”越來越多,市裡路邊經常能看到許多來自海市、港市的時髦衣服。從這些衣服樣式中得到啟發,趙晴的衣服越做越好,甚至還在市裡開了一間裁縫鋪,專門給人做衣服,賺了不少錢。正是這筆錢,轉業回來的鄭誠才有足夠的資本涉足建材生意,最後摻和進了房地產行業,攢下了不菲的身家。
“沒有恩怨。小靜能做,外頭的人就是不能做。行了行了,今天的任務完成了嗎?就在這裡問東問西。”老太太氣不順地懟了她一句。
洛央沒了聲音,心煩意亂的老太太轉頭看向窗台盛放的金黃菊花,腦中一瞬間閃過一個血淋淋的畫麵——麵色蒼白如紙的丁紅梅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身下流的都是鮮紅的血,看過來的眼神卻滿是怨毒。
以及對方在醫院裡大喊出來的一句話,“那個老太婆自己生不出來,就也不想我生,我就沒見過這麼惡毒的後婆婆!”
剛想到這句話,老太太立刻閉了閉眼。誰曾想就在這時,她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忽的在她耳畔響起,“奶奶你看我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老太太隨口應付道。
下一秒,洛央笑靨如花的小臉就從一旁冒了出來,“我給她做這件衣服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