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師大典是在魔宮後山祭壇處舉辦。
今日日子重要,十二位神王儘數到齊,分坐於祭壇四周。其他神王公子也早早就到了。
祭壇附近,魔氣濃烈,黑霧翻滾,後山下的深淵裡還隱約能看到一些雪白骸骨的影子。
令人膽寒。
江楚容和聞淩牽著手走進來的時候,隻覺得越往裡越冷,到後來便是徹骨森寒了。
聞淩收到祭壇附近彙聚殘存的魔氣影響,天魔心種又隱約有些不穩。
江楚容牽著他的手,對他的細節感知得十分清晰,見狀連忙就又悄悄擺緊了他的手,給他輸送無妄劍氣……
聞淩稍微緩過來一點。
而端坐在上的十二神王和其他神王公子見到這一幕,神色各有古怪。
但此刻,誰也沒有胡亂開口說話,畢竟,魔尊還沒來。
還是江楚容主動跟秦都神王見了禮,又笑容滿麵地同紫光神王打了個招呼。
秦都神王一直笑嗬嗬的,看不出什麼,倒是紫光神王,對上江楚容,那神色躲閃閃,如避瘟疫。
坐在十二神王首位的梵天神王見狀,麵色隱約有些陰沉,但他一言不發,也沒有挑釁的意思,顯然也還是心存忌憚,很有分寸。
終於,魔尊到了。
魔尊今日終於不再穿白衣,而是穿了一襲十分華麗的黑金色至尊錦袍,頭戴黑金蟠龍冠,腰束魔龍紋金帶,愈發襯得他容貌盥極,不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人,而確實是一位異常俊美威嚴的至尊。
江楚容見到魔尊這幅打扮,怔了一下,眨了眨眼,不覺笑道:"師尊今日好威風,這身尊袍愈發顯出師尊的威嚴大氣了。”
全場鴉雀無聲。
但魔尊聞言,卻絲毫沒有動怒的意思,反而淡淡一笑:"這馬屁拍得不錯。"
十二神王及神王公子們:……?
緊接著,他們便又各自露出異樣的神情看向台下泰然自若的江楚容,或多或少是有點嫉妒的。
能讓魔尊這麼對待的,江楚容還算頭一個。
要知道魔尊哪怕是對十二神王,也從來不假辭色。
當年十二神王是他徒弟時是如此,現今徒弟們成了神王,亦是
如此。
江楚容當然感覺到了眾魔異樣的目光,但他這會隻裝作什麼都沒看見,一臉泰然地站在那。
仍是拉著聞淩的手。
倒是魔尊,徐徐行至高台上,坐下後,瞥了江楚容和聞淩一眼就道:"吉時將到,就彆兒女情長了吧?”
所有魔的目光再次投了過來,同時再次為魔尊的“溫柔提點”震驚了一秒。
唯有江楚容心頭一凜,懷疑魔尊看出什麼了。
但此時此刻,他也隻能輕鬆開了握著聞淩的手,笑道:“遵命。”
魔尊這才收回眼,不再開口。
全場寂靜。
此時此刻,萬事俱備隻待吉時。
而天空中的日影也逐漸向正當空行去,午時,很快就要到了。
其實以往魔尊收徒,時間都會放在晚上,或是血月之時,但今日卻挑了個午時。
畢竟不少魔族修行的功法都是需要夜色或者借助月光之力,午時容易打折扣。
但在座的,基本都是天侯境以上的高手,倒也不太避諱這一點。
不過神王們偶有猜測,覺得魔尊是不是受傷太重,怕夜晚鎮不住他們,所以才選了個中午。
這點認知,讓不少神王心頭都有些微妙,蠢蠢欲動。
魔尊似乎對此一無所知,就這麼靜坐在高台之上,仰頭看著太陽,日光照在他略顯蒼白的肌膚上,把他那俊美無儔的容顏都照得近乎透明了。
終於,日行正中。
午時已到。
一旁等待已久的祭司終於動了,他先跪坐到祭台邊,低聲念誦了一些晦澀難懂的咒語,便朝祭台上的大鼎中丟入了一樣東西。
“嘩”一下,魔火燃燒!
江楚容離祭台最近,那魔火“嘩”一下點燃,把他嚇了一跳。
不少神王目光都看了過來,表情有些鄙夷——覺得江楚容實在是上不了台麵。
而就在這時,魔尊起身了。
眾神王凜然,立刻正襟危坐。
魔尊自高台上走下,黑金袍服拖曳在地,同他修長的身影一起映照下來,把那影子拉得愈發長了。
江楚容見狀,連忙也垂眼,做恭
敬狀。
魔火燃燒到一半,祭司終於起身,旋即他便畢恭畢敬地朝魔尊道:"尊上,一切就緒。"
魔尊淡淡應了一聲,便看向江楚容:“徒兒,上前來。”
江楚容上前。
祭司立刻從一旁捧出一個托盤,托盤上放著一柄銀質七首。
這銀質七首一捧出來,在座神王不由得都淺淺騷動了一番。
這是要行最高級彆的師徒血契??
他們當初可都沒這待遇!
江楚容憑什麼?
但沒有一個神王敢多話。
聞淩見狀,神色也有些詭異—————師徒血契對於江楚容來說幾乎沒有任何弊處,隻有益處。
若非要說弊處……那就是無論日後魔尊如何,江楚容都無法傷到魔尊。
但同樣的,定下師徒血契,魔尊也無法傷到江楚容。
短期內怎麼看都是江楚容更有利,除非日後江楚容走大運修為境界超過了魔尊。
但超過魔尊……
聞淩一直覺得那是魔尊死後或者至少百年後的事了。
江楚容自然也感受到這托盤捧出時眾魔的異樣,這會心裡不由得有些忐忑。
忍不住就傳音給聞淩問了一句:"這玩意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聞淩沉默片刻,迅速給江楚容解釋了一番。
江楚容聽完:天下還有此等好事?
魔尊該不會真的看上他了吧?
感受到江楚容心境的聞淩:……
忍不住提醒道:“無論如何,還是小心。”
江楚容聽著聞淩的話,一邊敷衍,一邊就忍不住偷偷瞥了魔尊一眼。
但魔尊這時神色太過淡然,他也看不出什麼。
祭司終於把托盤捧到了魔尊麵前,魔尊率先拿起了銀製七首,在掌心劃過————
有紫金色的魔血滴出,卻並不滴落,隻凝聚在那銀質匕首的凹槽花紋中。
魔尊把七首放了回去。
祭司這時便又捧著托盤送到了江楚容麵前。
江楚容看著那布滿鮮血花紋的銀製匕首,
不知為何,原本還覺得有些撿漏的愉悅心情莫名消失,變得有些發慌。
可這時,所有人都在看著他。
他對麵是魔尊,不遠處還圍坐了十二尊神王。
如果這個時候反悔,恐怕結局更恐怖吧……
於是江楚容隻能給自己壯了壯膽,表麵雲淡風輕地將那銀製匕首拿起,也照葫蘆畫飄,割破了掌心。
就這樣,江楚容的血和魔尊的血彙聚到一起,容納在了那銀製匕首的凹槽中,散發出一種微妙美麗的靈光,有些讓人眩暈。
盯著銀製匕首遲疑了一秒,江楚容還是收回眼,把匕首放了回去。
此刻,魔尊眸中溢出一絲很淺很淡的微笑。
祭司捧起托盤,小心翼翼拿出匕首,便微微顫抖著蒼老的手將那匕首往麵前的大鼎中輕輕一彈。
江楚容和魔尊混合的血液滴落到大鼎中,一瞬間!魔火熊熊起!
祭司連忙開始對著那大鼎念動咒語。
就在那咒語念動的一瞬,原本還算淡定的江楚容腦中‘嗡”得一聲,就感覺他身體有什麼地方悄然發生了變化……
一股十分神秘卻強大的力量從他魂魄深處緩緩湧出,凝結在了他的魂魄上……
而江楚容立在自己魂魄深處朝外看去,忽然就在自己靈魂的天幕上看到一雙異常幽邃狹長的紫金色雙瞳,那雙瞳帶著一種碾壓一切的威嚴光芒朝他看來-
江楚容被這雙眼一看,隻覺得自己渺小如沙,渾身戰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