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幔下的世界狹小而昏暗。
初秋的薄被, 覆住了兩人的身軀。
修長、有力的手指,與唇.舌一道攻城略地。
引起陣陣戰栗。
“陛下,彆……”
直到墨色的眼瞳被水汽打濕, 苦香溢滿了幔帳。
文清辭的左手,無力地攥緊棉質的床褥複鬆開。
謝不逢終於停下動作, 壓抑著將身邊的人, 攬入了懷抱之中。
*
做“禦書房”用的錦儀宮, 終於修整完畢。
太醫署也在這個時候搬了回來。
院門前,寫有“藥生塵”三個大字的木匾,被緩緩地掛了回去。
一切又回到了往常。
甚至比從前更加熱鬨。
太醫署前院內幾間用來儲存藥材的房間,擺上了幾張桌案,搖身一變成為醫塾。
這些桌子並未像慣有的那樣,朝向同一個方向, 而是麵對麵擺放著。
夏末時節,空氣裡透起了寒涼。
耳邊儘是滴滴嗒嗒的雨滴聲,窗外則是一片化不開的濃綠。
“……實在是麻煩文大人了,”年輕醫士站在文清辭身邊,一臉不好意思地說,“您平日裡那麼忙,結果我竟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還來麻煩您。”他說著說著, 愈發不好意思起來。
文清辭笑了一下, 緩緩搖頭道:“沒事,繪圖本就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是是——”醫士連忙點頭。
他是去年秋天才來的太醫署, 之前並沒有見過文清辭,隻隱約聽說過有關他的傳聞。
領命謄抄《杏林解厄》的時候,他還有些懼怕文清辭。
但是幾日的相處下來, 他逐漸發現,文清辭不但不傳聞裡的那樣恐怖。
甚至樣貌、性格與脾氣都是一等一的好。
……怪不得陛下喜歡!
想到這裡,他又不由自主地將視線移開,偷偷瞄了文清辭一眼。
文清辭正握著纖細的狼毫筆,一點點照著《杏林解厄》上的圖樣,描摹圖畫。
他的動作不急不慢,繪出的圖案更是細膩傳神。
看到他手下的圖樣,醫士也屏住呼吸,不敢再說話了。
醫塾已經修整完畢,再過幾日,文清辭便要開始授課。
而在那之前,必須先將《杏林解厄》的前幾章謄抄下來。
幾個醫士忙了三兩天抄完了文字部分。
但夾在其中的配圖,卻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照著畫下來的。
沒有辦法,幾人糾結一番隻好來求助文清辭。
而他竟也真的忙裡抽閒,一幅幅畫了下來。
房間裡眾人屏住呼吸,一時間耳邊安靜至極。
直到院裡隱約傳來一陣說話聲,這才有人回過神來向外看去。
——謝不逢還未換下上朝時穿的龍袍,便來到了太醫署。
這雖已是太殊宮內的日常,但醫士還是被嚇了一跳。
他們慌忙站直了身想要上前行禮,但謝不逢卻緩緩擺了擺手,便徑直走了進來。
一身玄衣的年輕帝王,站在桌案前,與眾人一道垂眸向紙張上看去。
剛才在文清辭身邊圍成一團的醫士們立刻站直了身,眼觀鼻鼻觀心。
然而坐在書案後的文清辭,卻始終沒有抬頭,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殿裡又多了一個人。
文先生怎麼還沒有注意到陛下?
一邊的太醫們都不由替謝不逢著急了起來。
難道是畫入迷了?
過了小半盞茶的時間,畫完肺葉解剖圖的文清辭右手終於一頓,緩緩將筆放了下來。
皇帝陛下挺拔的身姿,不知何時故意遮住了殿外投來的陽光,將一片陰影投在紙上。
……謝不逢的行為,莫名有幾分幼稚。
“陛下,您來了。”
文清辭抬頭朝謝不逢看了過去,同時笑著輕輕地朝對方眨了眨眼。
謝不逢的心神一晃,忍不住將視線移到一邊,強裝冷淡地說:“愛卿果然認真,連謄書這種小事都親力親為。”
他的語氣乍一聽與平常沒有什麼兩樣。
但房間內眾人,竟都從中讀出了一陣酸意。
……謝不逢這是在埋怨文清辭沒有第一時間理自己。
文清辭好歹有些內力,他自然早就注意到了謝不逢。
但是繪製解剖圖時不能走神,因此直到放下筆,他才抬頭看向對方。
文清辭非常配合道:“是臣的疏忽。”
“罷了,”謝不逢的視線,向對麵敞著門的側麵看去,“聽聞醫塾已修好,愛卿便帶朕四處看看吧。”
生長於皇陵的謝不逢,少年時裝大人,有著不符合年齡的成熟。
現在成了皇帝,卻在文清辭的麵前裝起了小孩。
聞言,圍在桌案邊的太醫立刻散開,非常默契地將出去的路,給文清辭騰了開來,同時忍不住激動又緊張地偷偷交換起了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