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液微涼, 又在滑入口中的那一瞬間,變得滾燙。
好像火焰順著食管燃了下去。
不知何時,月亮竟已遊上了天邊。
月光將文清辭的皮膚照得格外蒼白, 唇也被映得愈發紅。
文清辭一向溫柔的五官, 也在刹那間變得明豔了起來。
就像一把銀刀,從謝不逢的心尖劃過。
少年無暇關注什麼雲與月,他的眼裡隻有這一個人而已。
“咳咳咳……”
雖然早有準備, 但這的的確確是文清辭頭一回喝這樣濃烈的酒。
飲了一口, 他便忍不住咳了起來。
“沒事吧?”謝不逢立刻將水囊接了過去, 輕輕為文清辭拍打肩背, “當心。”
“咳咳……沒事, ”呼吸平複之後,文清辭反倒笑了起來, “怪不得大家都愛烈酒,味道果然不一樣。比我以往喝過的酒, 要有滋味許多。”
說話間, 他的臉頰也染上了紅暈。
來到北地之後, 文清辭變了許多,相比起從前, 他更加沒規沒矩。
但他非但不討厭這樣的變化,反倒喜歡如今的輕鬆肆意。
說完,文清辭便緩緩地倒在了草地上,眯著眼睛去看銀河。
一陣卷著花香的微風吹過, 他不由自主地闔上了眼睛,過了幾秒,方才重新將眼睛睜開,一顆顆地數起了星星。
謝不逢頓了一下, 將手中的水囊丟到一邊,與文清辭一道躺在了草地上。
軍中烈酒不是鬨著玩的。
沒過多久,文清辭的腦子便變得暈暈乎乎的。
他不知怎的。竟盯著天空輕輕地笑了起來。
“清辭,你在看什麼?”一直注視著文清辭的少年忍不住問。
文清辭認真回答:“我在找月亮。”
末了突然皺起眉,有些苦惱地嘟囔著:“天已經黑了,怎麼還不見月亮出來?難道它也喝醉了,忘記來天上。”
……月亮?
今日是初一,自然看不到月亮。
謝不逢愣了一下便意識到,自己身邊的人真的醉了。
“蘇少俠,你怎麼不找它?”見謝不逢一直深深地注視著自己,不看天空,文清辭忽然轉過身,朝少年看去。
這一刻,謝不逢從文清辭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
此時天已徹底變黑,周遭的景致變得無比模糊。
謝不逢甚至生出錯覺……這天地間隻剩下了他們二人。
“不找,”少年的目光在這一刻變得格外幽深,他看著文清辭,壓低了聲音回答道,“我在想彆的問題。”
“什麼?”文清辭一下認真了起來,“你說,我們一道找答案。”
文清辭要比謝不逢大上幾歲,但是從小泡在書山裡的他,看上去卻要比同齡人更加有少年氣。
謝不逢則與他相反——生長在太殊宮的他,有著遠超同齡人的成熟。
長空之上,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
謝不逢忽然側躺在草地上,深深地注視著眼前的人。
他刻意壓低了聲音說:“我想知道,清辭有沒有喜歡的人?不是對於朋友的喜歡,而是情愛。”
話音落落下後,謝不逢就伸出手去,緩緩整理起了文清辭額間被晚風吹亂的長發。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知何時近到隻剩不過半臂。
少年的撫弄,在這一刻顯得格外曖.昧。
整理完亂發後,他又依依不舍地蹭了一下文清辭的臉頰。
“喜歡的人……”身邊那個月白色的身影不由皺眉。
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經。
文清辭的思維,因為烈酒而變得有些遲鈍的,他並未從少年的眼瞳中讀出將化為實質的占有欲。
想了片刻,文清辭無比真誠地搖了搖頭:“似乎…沒有吧。”
話音落下的瞬間,文清辭不由自主地想到——人生的前二十二年,自己一直過著兩點一線的生活,除了那些如過客一般的病患外,便隻剩下家人與不斷邀請自己去神醫穀的宋君然。
直到認識謝不逢。
……少年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占據了自己的大半生活。
除此之外,彆說“喜歡的人”了。
自己單單是“熟悉的人”都沒有幾個。
但是身為北地封王的謝不逢,卻不一樣了。
……少年忽然這樣問,難道是動了什麼心思?
“清辭怎麼發起了呆來?”謝不逢的手不知在何時貼在了文清辭的臉頰上,“可是想起了誰。”
文清辭答案他並不意外。
少年更想知道,對方為何會在這一刻走神。
酒精在文清辭的血管中唱起了催眠曲。
在少年話音落下的同時,他便沉沉地闔上了眼睛。
可惦念著有話沒有回答的文清辭,還是在最後一刻強打起精神,含混不清地說:“我在想殿下……”
“不知道殿下,有沒有喜歡的人?”
話音落下後,文清辭終於不敵疲憊,沉沉地睡了過去。
酒精讓他忘記了危險。
也令他忽略了謝不逢最後那無比晦暗的目光。
“有。”
謝不逢的聲音無比冷靜,刺破空氣將文清辭從迷夢中拽了出來。
他有些茫然地睜開了眼睛,看向身邊的少年:“是我認識的人嗎?”
這一次謝不逢沒有回答。
又一陣夜風吹來,帶著淡淡的青草香,將兩人緊緊包裹。
躺在文清辭身邊的人忽然翻身,將他壓在了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