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琰見到她天天看學校地圖,不免好奇問了句。韋岫當時想也不想便說:“課後作業,老師讓找最合適包圍的地方。”
吳琰看了她一眼。
便伸手拿過了她手裡的筆,直接在地圖上圈了幾個圈。
“想要形成包圍圈,一般有兩種方式。其一,借用地形,以少圍多。其二,分兵、鉗形攻勢,分合而圍。”
韋岫看著他畫出的圈,表情一時有些怔住。
她不確定道:“你懂兵法?”你不是廚子嗎?
這樣的話顯然讓吳琰惱怒。
他說:“我是你本係學長!不對,我是武侯啊,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會對戰術一竅不通?”
韋岫不敢說話,她總不能說,因為你總是衣冠楚楚又事逼得很,一點都不像個軍人吧?
韋岫不說話,吳琰便當她認錯。
他指著一處說,“這裡,第二操場。它在第三教學樓與機甲操作係之間,背靠僅有一條的小路。這個地方,就很適合圍攻。”
他又指另一處:“這裡,演軍場,地方足夠大,而且被器材切割成了好幾部分,最適合鉗形攻勢悄然行動。”
“這兩個地方應該就夠你交作業了。”他將東西塞還給韋岫,“快點吃飯。”
韋岫卻精神了。
她看著吳琰,好像看見了自己穩定的進賬。
她說:“小侯爺,是這樣的。如果我想用四百人不到的隊伍勝至少一千三百多人的老兵,你覺得該怎麼打。”
吳琰麵無表情:“怎麼打,投降吧。快點吃飯。”
韋岫並不氣餒,她三兩下解決了午餐,直接將地圖推在了桌麵上,拿著調味料咣咣當軍隊,抬頭盯著吳琰,說:“彆這麼肯定呀學長,那不如我們來推推看,你看我能不能打?”
這倒是引起吳琰的一點興趣。
黎裡和君瑤這些天也不知道忙什麼,整日不著家。吳琰也很無聊。
於是他陪著韋岫真的下起了“軍鬥棋”。
怎麼說呢。
其實直到今天,韋岫都沒能贏過吳琰一次。
所以最後一次,她要求反過來推。
就像吳琰說的,軍隊實力之差是無法輕易消除的,但指揮官的實力卻可以極大填補其中的差距。
韋岫做不到的事情。
吳琰可以做到。
因為這場“軍鬥棋”若是重疊在今日現實的戰鬥裡——韋岫才是場中那名能力不足、根本無法調動同學的那名高年級指揮官。
而吳琰——他則是令行禁止,輕易便在地圖上將韋岫的隊伍分撥屠儘的、現在的“韋岫”。
紅點越來越近了。
韋岫回憶著吳琰的布局,和機甲係溝通道:“差不多了,砸吧。”
輕描淡寫的同時,她吩咐測繪係與工程係的學生準備撤退。
——這是包圍。
高年級指揮係的學生裡,越來越多的人清晰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教科書般的選址,教科書般的包圍圈構成。
甚至——還有教科書一般的“斬首”儀式。
當那扇鐵門打開,大量的援軍湧入時——房頂突然爆發出巨大轟鳴!
在轟鳴聲響的刹那,所有的新生借著他們人少,儘在幾秒內躲入了牆角——高年級特種作戰係的學生們見狀當然要突破,可他們在突破之前,沒有人想著要為中間的、並不能那麼及時撤退的同伴們,先解決上頭被爆破掉落的巨大吊頂。
混亂就在一瞬間之間。
人類是有求生本能的。
高年級的學生尚未能衝出去,便先被後方逃命的學生攀抓。
與此同時,聞訊而來的其他高年級生、還有他們找來的教授也剛剛衝進食堂。
兩方對衝。
斷頭刀從高處斬下!
若非親眼所見,大概很難想象,軍隊裡竟然也會發生踩踏般糟糕的事故。
機甲係的學生們離衝擊最近,他們差點從三樓掉下去。
等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形,朝下看一眼。
下方已是狼藉一片。
整個吊頂脫落至一半,便被二段爆炸炸成了如同刺刀般、飛出的尖銳碎石。核心的設備直接從吊頂中墜落,於半空發生電流異動。
下一秒,設備的爆炸直接撩出了方圓二十米的火焰!爆炸的餘波甚至吹上了最遠邊韋岫的身上。
好在他們早有準備。
新生們推開桌椅板凳,艱難地從爆炸中起身。
特種作戰係受傷了不少,但遠好過就在爆炸中心的高年級生們。
靠近中心的高年級生受傷就比較嚴重了。
甚至有些人反應不及,還有直接被設備落地燃起的爆炸火焰灼傷的。
要讓雷則來形容的話,真是一片狼藉,慘不忍睹。
——不過,那也好過他們在會堂的那天。
至少他們沒砸了食堂不是嗎?
片刻後,終端又傳來了韋岫的吩咐:“給你們帶著的急救針,記得給重傷的學生打上去。”
“殿下說過的,我們是為信念而戰,不是為殺人。第三軍校的‘集訓’都不殺人,我們的撥正行動更不能。”
雷則看了地下的慘狀一眼,“知道了。”
他們落了下去,給最嚴重的幾個打上了急救針,倒黴的不小心被大塊碎石壓住的,他們倒也幫著挪開了蓋板。
挪的時候,雷則心裡還是有氣,不免一邊救一邊罵:“現在誰是垃圾?”
高年級的學生氣的要命。
可他們又不能否認,這場包圍戰,雖然稚嫩,也的確是新生贏了。
不僅贏了。
他受傷的腿,可能還需要他們手中的那管藥劑來保住。
雷則他們救人,韋岫則繼續問工程兵:“還有其他人來嗎?”
工程兵道:“有,差不多十分鐘後到。我們迎戰嗎?”
韋岫非常理智:“不迎,他們再來對我們而言就是前後夾擊,打不過,撤。換個寬敞地方去。”
工程兵楞了一下,新生們已經在招呼同伴們撤離了。
在他們快速準備撤離換地方的時候,韋岫也在清點敵我傷亡。
食堂大概也就乾掉六百多名高年級生,離完全鎮壓他們還遠。也不知道黎裡他們能不能攔住校長的私軍。
他們的行動得更快。
韋岫待著眾人要撤,忽然聽見場內有人大喝了一聲。
“你們這群無法無天的家夥,竟然連教授都敢暗算,是想被集體開除嗎!”
那聲音本應該是中氣十足的,卻因為受了傷而顯得有些虛弱。
韋岫回頭看去,便見山敬忠腰腹受到被爆炸掀起氣浪激散的碎石重創,他動彈不得,隻能捂著流血部分,看著雷則他們破口大罵:“還不把藥劑給我!”
雷則第一反應確實去看韋岫。
這倒是有點士兵的樣子了,知道下決定前要問指揮官。
韋岫走了過去,讓雷則他們先處理其他人抓緊時間。
她看了山敬忠一眼,雖然拿出了自己身上帶著的急救針,倒也沒有動手的打算。
戰場上,士兵對於自己做不了的戰後決定,要問指揮官。
她給黎裡撥了信號。
山敬忠見狀冷哼了一聲:“不錯,是該聯係我們無法無天的小皇女了,什麼繼承第三軍校的精神,我看最不懂的就是她!你把信號給我,我非得——”
韋岫還真把信號共享了。
山敬忠的終端上浮現了黎裡的樣貌。
她似乎在第三軍校的主樓前,神色看起來安適得很。
山敬忠正要訓斥,便聽黎裡說——
“第三軍校的精神,我當然懂啊。山教授在第一天就教過我們了嘛。”
“阻礙勝利的、即便穿著同樣衣服的那也是敵人。”
她緩聲:“對待敵人,自然是要一個不留的殲滅。”
“我是領會了,韋岫,你領會山教授的課了嗎?”
韋岫忍笑。
她慢條斯理地將急救針收了回去,還不忘再給教授拉一張桌子來壓在傷口上。
“桌子腿隻要磕得夠狠,也能自殺。”她誠信建議,“第三軍校冷酷無情。您還請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