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裡有常識, 她惡補了很多帝國貴族“常識”,效果好到如今出門裝樣,都不會被人瞧出她的來曆。
但她的確並不具備聯邦的“常識”, 畢竟帝國裡連楚檀本人對人魚這個種族都未可見的有多了解。
毫無常識的黎裡自然不知道自己哪兒惹怒了浦林,她隻能將一切歸結於她“冒犯”了對方。畢竟無論是在哪個國家, 未經同意的身體接觸都是件極為冒犯的事,不能因為她覺得對方沒有吃虧, 就將冒犯的本質一筆勾銷。
所以麵對浦林的怒火,黎裡低頭認錯的非常乾脆。
她道歉的態度過於誠懇, 一時反倒讓浦林不好發作。
浦林憋紅了臉,他指著顯然根本不明白自己做了多過分事情的黎裡,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更可怕的是,從剛剛的“博弈”來看, 他的體力全然不如眼前這位入伍的皇女。若是不打算魚死網破, 在這兩人私下相處的當口,他真要發怒, 也不知道是誰更吃虧。
浦林:我單知道人類卑劣,卻不知人類還可以無恥。
無恥的黎裡不明所以,隻以為自己謙卑的還不夠到位, 非常配合地更低了頭。
浦林:“……”
浦林著實無話可說, 他糟心極了,甚至不想要再看見趙裡第二眼,也不想再給黎裡又一次“襲擊”他的可能, 在黎裡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前,一揮衣袖,就讓她在刹那間跌出了幕帳之間。
黎裡被一股強力推出,連退了三步, 才穩住了身形,避免了自己從樓梯直接滾回塔下的悲劇。
她拍了拍被力量擊中的胸膛,伸手拍了拍並不存在的灰塵,眸光微沉。
浦林推她出去時,本身並沒有接觸到她。他是操作了一種類似於特殊基因一般的奇異力量,就像薩默王那天在鬥場所使用的力量一樣。
人魚應當是沒有特殊力量的。
帝國與聯邦多年的戰爭,甚至於活在帝國內部,因為無法覺醒“聖禮”而被發現身份有誤的趙真都證明了這一點。
人類與人魚這般的強悍種族這麼些年來能夠平分秋色,一靠科技,二靠的便是領軍者作為宗室所擁有的特殊基因帶來的優勢。
人魚應當是不具備特殊能力的,他們擁有的是極為強悍的體魄。
在原書發展的軌跡中,也從未提過人魚同樣擁有了人類宗室才擁有的“特殊能力”。
人類宗室所使用有的獨特的“聖禮”與人魚遠超一切的“身體素質”可以說維持兩方勢力平穩的關鍵原因之一,一旦人類若是研究出了製造人魚這般超級士兵的關竅,又或是人魚研究出了宗室“聖禮”的秘密,這場平衡就會被打破。
先前在第七星域,黎裡已經見識過了原書中差點毀滅帝國、最終依靠趙真方才毀滅的,針對特殊基因的“武器”雛形,她原本以為兩方平衡的關鍵點便在於這把武器了。隻消人類做好準備,哪怕故事隻是按照原本的路線發展,由她攪亂蔚藍海內政,給予趙真回歸掌權的機會,她同時控製住帝國內政,所有的一切就仍會按照平和的方向發展。
不過現在看來恐怕沒那麼簡單。
原本的故事線七零八落,隱藏在海水下的冰山也越見龐大。
“……人類偷走了實驗成果。”隨便說了幾句支走了格爾達,獨自走出祭司塔,黎裡眯著眼看著蔚藍海中一棟棟高聳的奇詭建築,喃喃自語道,“那條人魚倒的確沒說過他們沒好處。”
黎裡走出祭司塔的範圍不過四五步。
她就察覺到君瑤回來了。
她沒提先前的事,隻是問君瑤:“你察覺到浦林的異常了嗎?”
君瑤頷首,他說:“他與薩默王擁有一樣的力量,甚至,他的力量比薩默王還要純粹。”
黎裡接口說:“可藍楓身上卻沒有那股力量,他隻是超越了‘藍尾’界限的‘強大’人魚。”
君瑤認同黎裡的看法。
黎裡雙手背到腦後,她現在是真覺得有些麻煩了。
“你相信藍楓說的話嗎?他是這蔚藍海唯一一條接受了當年實驗的人魚,是我的‘同伴’。”
聽到黎裡這樣說,君瑤忍不住蹙眉。
他也不怎麼,竟說了和當初王奕說過類似的話,他說:“他不是您的同伴,我們才是。您與他不同。”
言下之意,你不是什麼實驗成果。你是黎裡。
黎裡微訝,她看了君瑤一會兒,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鬆快說:“我從沒有要否認自我的意思,你不用擔心,我隻不過是好奇我‘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
“畢竟,萬一有什麼缺陷的話,還是早發現早治療比較好對吧?”
眼看君瑤聽了後不僅沒有舒緩的意思,甚至眉頭皺得越發厲害。黎裡隻好打斷了這個話題,不再深入,轉而提及其他的事情:“我懷疑薩默王同樣給自己使用了實驗成果,他的力量來路成迷,畢竟這麼多年戰爭,帝國遇見的紅尾不計其數,也從未記錄過紅尾有所特殊。”
君瑤沉默一瞬,知道黎裡不願深入原本的話題,便也配合著轉移。
他思考片刻說:“您認為浦林同樣接受過實驗?”
黎裡道:“他的形貌太過奇怪了。我又不是沒見過老年人魚,哪有老人長十六歲的。而且他的身體力量也很奇怪,十六歲的人魚,即便是幼年,但要在體力上打個我問題應該不大吧?”她看見君瑤欲言又止,頓了一瞬,補充說,“你放心說,我不生氣。”
君瑤:“……”
君瑤委婉道:“十六歲的人魚,可以在戰場上扭斷帝國成年戰士的咽喉。”
黎裡就當沒發現君瑤在照顧她的自尊,她繼續道:“但我單手就能控製住他。這可不是老年或是幼年能解釋的。他對藍楓的親近也不合常理。即便再怎麼跳脫,黑尾中擁有銀尾特征的貴族,蔚藍海曾經的大祭司,會如此鐘愛一名藍尾實驗體就很奇怪。”
“況且,你不覺得也太巧了嗎?蔚藍海內,唯二對藍楓毫無階級芥蒂感的貴族,恰好是擁有特殊力量的兩位。”黎裡一針見血,“薩默王的力量,浦林的力量,藍楓明麵上所經曆的實驗。要說他們倆和實驗無關,打死楚檀我也不信。”
君瑤:……您剛剛是不是說了什麼很奇怪的形容詞?
黎裡想了想,還是吩咐君瑤說:“你再去藍楓那兒試探看還有沒有更多的線索,我見浦林的事情肯定會被薩默王知道,召見我的事情,搞不好都未必能等到明天。”
蔚藍海的三個月亮已在天邊漸漸顯出了模糊的輪廓。
黎裡在原地等了一會兒,果然等來了又匆匆來見他的格爾達。
格爾達大約也沒想到黎裡這個異國的沒用皇女在今天會如此的受歡迎。不僅浦林同意了見他,連薩默都不顧規矩地提前召見了她。
格爾達看了看黎裡的四周,他問:“您的護衛不在您的身邊嗎?”
黎裡溫和地回答:“您希望他一直在我身邊嗎?”
格爾達當然希望君瑤趁早滾蛋。
黎裡不提她護衛,格爾達巴不得當這個人不存在——最好闖入不該闖入的地方,直接斃命在蔚藍海的波濤裡——這才是格爾達最想要的結果。
說是召見,實則薩默王的這場會麵根本不合規矩。
臨夜請見彆國的公主,本就已經是極為冒犯的事情,更何況,他還是私人請見,前幾日見過熱鬨的大殿內,寂靜到除了薩默王敲擊扶手的聲音外再無其他。
黎裡踏進大殿。
她四下觀察了一番,確定這裡頭除了仆人外再無其他的貴族,便開口詢問:“陛下臨時召見我應當是需要經過元老會審議的,可如今殿中竟然沒有元老院的大人。恕我冒昧,陛下,您的召見書有在元老院通過嗎?”
昏暗光線中的薩默王瞧起來比燦陽下顯得更為冰冷任性。
他向黎裡笑了笑,毫不在意地承認:“沒有。”
黎裡歎了口氣:“果然如此。”
她也不去管薩默王,自行找了個位置坐下,而後抬頭看向王座上的敵國皇帝,禮貌詢問:“那麼既然是私下見麵,您想要和我談的,應當就不是鬥獸場的事情了?”
國事自然隻能在國局上談。
既然是沒有通過的私下會麵,有些事情,黎裡就可以直接裝傻,隻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薩默王沒有否認黎裡的說法,他甚至說:“我其實並不在意那些東西的生死和去處,皇女實在是想的有些多了。即便你不去尋求浦林的幫助,隻消你能夠給出讓我滿意的條件,我一樣可以讓步。”
見薩默王果然知道她去見了浦林,黎裡心中微沉。
她順著薩默王的話開口:“既然不在意,那陛下今晚又為什麼等不及要見我?”
薩默王道:“因為你見了浦林。”
他坐在高處,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俯視殿中的黎裡:“我相信你也猜到了,我和浦林關係不怎麼樣,不過礙於一些過往,我必須給他三分顏麵。你見了浦林,與他做了交易,我明日再召見你,你自然再交不出我想要的東西。”
黎裡笑道:“那您覺得,您今晚找我來談談心,我就能交出您要的東西了?”
薩默王漫不經心:“不然我找你做什麼呢?”
黎裡沉下眼眸,她耐著性子與薩默王交涉:“陛下。你也說了,鬥場的事情我已經同浦林大人商量完畢,您需得給浦林大人這個麵子,如果您想要與我做旁的交易,恐怕得改變態度,再拿出些新的誠意。”
黎裡自覺自己已經做到了不卑不亢,算是出使人員麵對突發事件的標杆了。奈何薩默王從頭到尾就沒有聽她說過話,他金色的眼睛盯著她,又好似隻是在盯著她背後的存在。他冷嘲熱諷:“身在這處境,你竟然還敢和我提條件。”
黎裡:“……什麼?”
薩默王嗤笑一聲,他從王座上慢慢的站了起來。
身為人魚他的體格要比正常的人類男性更為高大,當他極具壓迫力地立於黎裡身前時,仿若能夠遮蔽所有能夠觸及到她的光芒。
“……你以為我為什麼會接受楚檀那可笑的交流條約?”薩默王冷漠道,“艾格·厄斯金不夠格讓我允許帝國的皇室踏入蔚藍海。”
黎裡聞言抓住了線,她心中驚濤駭浪。
皇室出使原本是她輸給韓涯一招的結果,她一直認為蔚藍海對此也是樂見其成,韓涯不過是順水推舟。但如今薩默王說什麼,他說——蔚藍海憎惡帝國皇室,他是因為彆的原因方才勉強同意的?
薩默王是尤為任性自我的王者,要讓他低頭可不容易。
如果皇室來使是韓涯說服蔚藍海的結果,那他付出了什麼代價?
薩默王譏諷她的處境,她又身在什麼處境,她代表帝國出使,帝國有吳秦坐鎮,聯邦怎麼敢——
黎裡忽然咬住牙齒。
她麵色難看。
薩默王瞧著她在轉瞬間情緒激烈變化,倒罕見覺得有趣。那點有趣的情緒讓他多了兩份耐心,對著這位小公主多說了兩句話:“我的王後,蔚藍海最後的血脈。帝國答應歸還的、我等遺落在外的公主,您打算讓她什麼時候出發?”
薩默王提醒著黎裡:“在這點上,你與我應當是利益一致的。畢竟若是我的王後回不來,你也回不去你的家鄉。”
“至於角鬥場的那群奴隸,再來一萬倍也抵不上銀尾的價值。”薩默王緩步走下台階,慢慢來到黎裡麵前。他微微彎下腰,冷冰冰的金色瞳孔裡映著黎裡的麵容,他緩聲道:“你當然也不能。不過,好歹是對麵的特殊基因,鬥獸場也讓我看了個清楚。”
“楚檀這次沒有欺騙我,你的確是夠格的砝碼。我相信,帝國會為了你早日送還我的妻子的。”他靠近了黎裡,火焰般的長發竟似有溫度。
薩默王笑道:“我今晚找你,不是為了和你重新商量的。隻是有些話不方便明天說,隻好今晚費點時間再來提醒你。”
“我不關心你想做什麼,也不在乎厄斯金。但若是帝國再扣留她不放。”薩默王微笑著恐嚇,“我保證你這輩子也不會再見到你的故鄉。”
“想想辦法吧,小皇女。”薩默王如此道,“相信我,我絕對比你的故鄉的朋友更希望你能回去。”
黎裡回到住所已經是第二日。
君瑤還沒有回來,她獨自坐在窗前看異鄉的日出。
使團成員察覺到她情緒有變,想要問些什麼,卻又不太敢問。於是他們尋了一圈,乾脆教唆黎裡救回來的少年去問。
少年,也就是“微”,他正蹲在椅子上吃餅乾,聽到醫生的要求不滿意的皺眉,反抗道:“為什麼找我來問,你們自己去不就好了!”
醫護人員跟了黎裡一路,太清楚這個表麵和氣的殿下有幾斤幾兩了。
他要去絕對會被三句話打回來,不僅什麼都問不到,甚至恐怕連皇女沉默的那麵都要見不到了。
蔚藍海凶險,醫護人員自然額外關心皇女的心理健康,若是對待他們這些帝國的工作人員無法敞開心扉,那麼類似少年這樣毫無用處、絕對接觸不到核心、回了帝國就會變成海水裡的一滴水全然無害的“弱小”存在,應該能被傾訴一二吧?
話自然不能直說。
醫護人員委婉道:“你年紀小,年紀小的孩子總是很容易獲得女性喜歡。”
提到年紀微便有所不滿,他道:“我才不要她喜歡,她比我大幾歲啊,擺什麼成年人樣!”
醫生見根本說服不了這家夥,乾脆一把抽回了他麵前的點心盤。醫生冷酷道:“你現在吃的喝的用的全是皇女提供的,就算是提供相應的代價,你也該報答殿下。”
微正要反駁什麼,醫生便接著說:“白眼狼沒有資格享用這些。”
微:“……”
“我不是白眼狼!”他小聲的反駁了,瞧見醫護人員毫不妥協的眼神,隻能他來妥協。他煩躁的揉亂了自己的頭發,詢問:“她在哪兒啊?”
黎裡很早就注意到鬼鬼祟祟在她周邊打轉的少年。
因為不明白他想要乾什麼,加上他也沒有打擾到她,黎裡一直沒有開口點破。
直到少年大概是轉累了,耐心也耗儘了,他在遠處痛罵了一句什麼,轉身跑了。黎裡以為他是玩夠了也不在意,她頭痛的很,昨天薩默王話裡話外的暗示實在是太消耗心神了。
很顯然,當初有人把趙真的消息透露給了薩默王,這才是薩默王同意皇室出使的真相。
同時薩默王還指認她的出使是楚檀安排,她是楚檀給予薩默王“一定會交還趙真”的籌碼。
先前的挑釁,鬥獸場的為難,按這套說辭來看,便是薩默王在檢查她的分量是否如楚檀所說,他在確認她對帝國的重要性。在確認了她的特殊基因後,薩默王便不在有所顧忌,甚至不在乎的將一切告訴她,目的也很簡單——他隻要趙真回到他的手心,黎裡能夠配合他完成這件事,自然更好。
但是——
這真的會是楚檀做的嗎?
就像她試圖利用上三尾與下三尾之間的矛盾,挑起蔚藍海的危機一樣。薩默王會不是故意這麼做,好讓她與楚檀異心?畢竟她在蔚藍海的行蹤不是秘密,隻要薩默王詢問,藍楓也不會隱瞞他們之間的交流太多。薩默王很有可能察覺到了她對楚檀態度的微妙,所以正好借此一石二鳥?
楚檀的身上的確存在太多的謎團了。
黎裡一時間竟然也拿不準自己該怎麼做。
事關楚檀,她甚至不能和任何其他人提及,楚檀在帝國地位實在重要。對他任何不合時宜的詆毀,都有可能造成帝國的危機。
“……就說皇女難當。”黎裡忍不住捂住自己的眼睛,“要還是走私販,哪有這麼多顧忌。”
未來的路太難走,人就總是容易回憶過去。
黎裡仰躺在座椅上,遮著眼。
忽然,她的指尖被風吹入的花瓣輕柔地擦過。
這會兒可不是花謝的時候。
黎裡忍不住移開了手心睜開了眼。
她的眼前突然下起了一場花瓣雨。明黃色的、粉色的、藍色的、甚至還有大約是湊數用的綠色的嫩葉——不知多少的花瓣洋洋散散地從天空而落,被陽光浸染的它們,被風托著漂浮在空氣中時,漂亮地像一場夢。
黎裡看著眼前不真實的幻境愣了一會兒,便聽見小小的聲音在罵:“采了那麼多居然隻能撒這麼一會兒嗎?我就說,故事都是騙人的,哪有下半天的花瓣雨啊!”
黎裡聽見聲音,攀住窗沿,半翻身往上看,就瞧見了屋簷上蹲著撒花瓣的微。
微:“……”
黎裡:“……”
被抓了個正著的微有些僵硬,黎裡非常配合地縮回了身子,她甚至誇張地說了句:“是花瓣雨,是神跡嗎?”
微:“……”
少年煩躁地從屋頂直接跳了下來,他身上還沾著不少花瓣草葉。
“好了好了,你不用演了。我也沒多努力,隻是想試試這樣你能不能高興點。”
黎裡看著那些可憐的被從花朵上揪下來的花瓣,有些好奇:“你為什麼覺得我會高興?”
微:“因為故事裡的公主都——”
他低下頭踢了一腳:“你護衛不在我才動手的,他動手可能會好點。”
這話說的有點過於自暴自棄,少年察覺到了,不由懊惱。
黎裡察覺到了少年煩躁心中潛藏著的不安,她說:“回去後一定會有人對你們的身份指指點點。”
微不滿道:“喂,正常來說,你不該說你會解決嗎?”
黎裡冷靜道:“因為我不和朋友承諾我做不到的事。”
微聞言睜大了眼睛,又低下頭,他說:“胡說八道。”
黎裡最近的煩心事實在是太多了,她沒空再教導小朋友。
於是她說:“靠強權是壓不住旁人的口的,隻能靠你自己。你看,你不是很懂欺善怕惡的嗎?知道我是個好人,所以才敢怎麼和我說話,我相信像你這麼機靈的家夥,即便活在帝星也能活得很好。”
微:我怎麼感覺你好像在罵我。
他憤憤不平,可又說不出話。黎裡說的完全沒錯,他正是卑劣地知道她不一樣,才敢這麼肆無忌憚。
“彆這麼害怕。”黎裡對他說,又好像是在對她自己說,“我救過你是真的,這就能夠證實我不想你死。”
微站在原地。
他看著皇女站在窗邊慢慢地看著他,又好似根本沒有在看他。
微感受到些微的難過。
他叫道:“喂——”
見黎裡這回兒切真的看著他,他抿著嘴角問:“花瓣雨,有開心一點嗎?大家都很擔心你。”
皇女聞言笑了。
她攀住窗沿很認真地回答他:“確實有很開心。不過回帝國不要這麼做了,好浪費。”
微:……故事裡果然都是騙人的!哪有會說浪費的公主啊!
看著鬥場的少年憤憤而離。
黎裡倒也沒有說謊。
他來的正是時候,讓黎裡從毫無意義的猜測中脫身,讓她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不管薩默王目的是什麼,她又沒有和楚檀翻臉,為什麼不能直接問。
如果楚檀真的想要害她,問和不問結果又有什麼區彆?
她看了眼屋外,毫不猶豫關了窗,也不管這會兒帝國是什麼時候,就撥打了通訊。
通訊用了一會兒才接通。
楚檀在通訊的那一端看起來狀態真是不怎麼好,黎裡甚至懷疑他是被從睡夢裡叫醒的。瞧瞧他那頭棕色的頭發吧,亂得還有幾根翹著。
再累也不忘戴著眼鏡與黎裡通訊的楚檀麵色難看,他警告:“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情。”
黎裡非常乾脆地說:“我不在星艦上,沒有不受監控的通訊通道。我接下來要和你說的每句話,薩默王都可以監測到。”
楚檀臉色更難看了,他說:“既然如此,你哪兒來的膽子給我通訊?”
黎裡說:“叔叔,是你主導了我來蔚藍海嗎?”
楚檀推眼鏡的動作停住一瞬,他非常緩慢地移動了自己的鏡片,冰涼的視線透過鏡片注視著黎裡。
就在黎裡以為她很可能得不到答案的時候,他回答了黎裡。
“不錯。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黎裡在那一瞬間隻覺得有股酸澀感侵蝕了她的四肢百骸。她差點就要紅了眼睛,好在她控製住了。
她說:“韓涯叛國了。薩默王要銀尾。”
楚檀沉默了一瞬,他伸手將額錢的碎發撩去腦後,整個人狀態在一瞬間從暴躁變回了冷靜理智的楚侯。
他向黎裡頷首:“明白了,我會處理。你還有事嗎?”
黎裡看了看他,說:“少熬夜,我們宗室原本就活不久,你這樣會死的更早。”
楚檀毫不在意,他說:“還是等殿下能活著回來再提活得久不久這個問題吧。”
黎裡定定地看著他,她說:“我會回來的。”
楚檀攤開了手,他冷靜道:“那我便靜候佳音。”
通訊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