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 34 章 壞了品相。(2 / 2)

風月狩 尤四姐 8917 字 3個月前

淩溯頷首,“畢竟牽扯到太後,我自是不便多言的,不能因一個外人,傷了祖孫的情義。”

“對。”辛道昭說,“想必聖上最後會請太後裁奪,殿下隻管聽命,準錯不了。”

翁婿兩個一路相談甚歡,含著笑進了朱雀門。前朝的老臣,其實新朝的新貴們很難攀交,他們自重自大,且食古不化,若不是結下這門姻親,辛道昭是絕無可能與淩溯說這番話的。

淩溯到這時才體會到聖上的用心,都說迎娶前朝太子妃是撿人剩下的,可誰又懂得其中的益處。將來舊臣這一派便是他最好的輔佐,起碼現在的聖上,是全心全意為著接班人考慮的。

果真老臣的見解,是多年混跡朝堂積累出來的經驗,朝政大事決策之後,便輪到了容城郡公的案子。

又是一頓唇槍舌戰,所有人都在義憤填膺,指責容城郡公狂悖。

聖上將視線轉向了殿上的淩溯,“太子之見,何如?”

淩溯捧著笏板拱了拱手,“本朝初建,陛下蔭封九族,是陛下洪恩,臣亦受君父恩典,不敢妄加論斷,一切聽憑陛下裁決。”

那些太子舊部,原本因此憤懣不已,但見太子這樣回應,一時便都偃旗息鼓了。

聖上要的是朝堂上主次分明,輕重得宜,太子沒有借著眾人起哄而說出什麼獨斷的話來,尚且能令君父滿意。

聖上慢慢頷首,“先褫奪其爵位,嚴令禁足,接下來如何處置,再行商議。”

這件事便這樣定奪了,對於淩溯來說,不曾有任何影響,也讓聖上在太後麵前有了交代。

散朝之後退出含元殿,他仍舊返回東宮,東宮之中有宮廚,這麼巧,今日送來了卯羹。

這是一種拿兔子燉製的膳食,以前因為常在軍中捕獵,野兔吃了不少,早就有些膩了。但今日倒又挑起了好興致,隨意嘗了一口,發現燉煮的東西,口感和香味總不及燒烤的好,然後便撂下了,擺擺手,讓侍膳的撤了下去。

不知是不是因為昨日受了風寒的緣故,整整半天頭還有些發暈。他在殿裡轉了兩圈,走到窗前看花,始終不得緩解,心裡思忖著,要不要早些回行轅歇息。

恰在這時,右衛率府兵曹進來回稟,說西市上發現一個販賣騾馬的商隊,行止奇怪得很,從瓜州來,過所上卻沒有沙洲的朱印。

淩溯抬了抬眼,“薩保拿住了嗎?”

兵曹說是,“府率已經拷問過,也問出些端倪來,但那薩保指名要見殿下,府率不敢拿主意,特命卑下前來回稟殿下。”

一旁的詹事何加焉顯然不讚同,“不管是什麼來曆,有內情稟報陳府率就是了,何必非要麵見殿下?殿下身份尊貴,這等審案的事就交由下麵的人承辦吧,殿下不必親自前往,以防其中有詐。”

淩溯沉吟了下道:“瓜州一帶尚不安穩,戍守的是前朝節度使,朝中派出去的人被截在了半道上,生死不明,或者這薩保能帶來什麼有用的消息。”

沙場上征戰的人,從來不怕涉險,決定後便出宮,直奔右衛率府衙門。

左右率府分列安上門兩側,從東宮過去不過一盞茶工夫。快步進了府衙,堂上的人犯暫時被押下去了,率府陳律上前叉手,將盤查來的消息如實稟報了一遍,“這支商隊與瓜州軍做過交易,據說瓜州節度使徐自渡曾召見薩保,但具體說了什麼,薩保緘口不言,隻說要見了太子殿下,才肯據實相告。”

淩溯在上首坐定,轉頭下令陳律:“把人帶上來。”

陳律道是,向手下示意,很快那薩保就被押解上了正堂。

淩溯垂眼看下去,這人與印象中的粟特人不一樣,沒有那麼高大,甚至可說是瘦小。微微躬著腰,臉上遍布日曬雨淋的滄桑,看人的時候眯覷兩眼,嘴角帶出扭曲的弧線……因綁縛著兩手,艱難地扭動了下身軀,沒等淩溯盤問,他先開了口,尖細的一道小嗓門,向上求告著:“小人肩背受過傷,將我兩手綁起來,小人疼得連氣都喘不上了。”

淩溯並不理會,蹙眉打量他,“你說瓜州節度使曾召見過你,可向你打聽過長安城中的布防和臣僚任免?你這次入長安,是否受了徐自渡的委派,據實說出來,孤可以饒你不死。”

那薩保似乎有喘症,呼吸格外急促,勻了勻氣息才道:“小人在瓜州時,確實與徐節使有往來,商隊也常為節度使府上內眷運送胭脂水粉,布匹香料之類的東西。這次小人來長安……節使有交代,讓我去東市見一個人,並附有書信一封……”

他一麵說,一麵扭動,說到書信便停頓下來不再繼續了,隻是望著淩溯,沉默不語。

淩溯隻得示意翊衛替他鬆綁。

麻繩一落地,那薩保終於舒展開了四肢,呼呼地粗喘了兩口氣,摩挲著綁出紫痕的手腕道:“太子殿下,不是小人拖延,實在是這裡人做不得主,小人怕交出書信,就給抹了脖子,還是要見到太子殿下本人,才敢將信件交付。請殿下先答應小人一個條件,小人為徐節使辦事,完全是受他脅迫,家中妻兒都在瓜州,今日投奔了太子殿下,請殿下開恩,事後讓小人回去與家人團圓。”

淩溯頷首,一雙銳利的眼,要將人看穿,“不必多言了,信在哪裡?”

那薩保欲上前,可惜被左右翊衛攔住了,便解開交領坦露出胸腹,向上道:“信用回鶻文書寫,小人拿不出來,隻好脫衣,請太子殿下過目。”

識得回鶻文的人不多,堂上眾人麵麵相覷,隻有淩溯一人能看懂。

現叫舌人是等不及了,淩溯從上首下來,親自查看。正定睛看文字,忽然見銀光一閃,那個薩保從肉囊裡抽出一把匕首向他刺來,他閃身躲避,雖沒有被刺中,卻劃傷了左邊臉頰。一時堂上驚呼聲四起,翊衛抽刀上前護衛時,那薩保已經被擊落了武器,緊緊鉗製在他掌下了。

臉頰上的傷口滲出血來,襯得他麵色陰沉如鬼魅。

虎口收緊,幾乎扼斷薩保的脖子,在那薩保翻眼蹬腿將要斃命的時候,他鬆開了鉗製,一把將人摔到了陳律麵前,寒聲道:“嚴加拷問,一日不說,敲斷他一根肋骨,十日不說,就砍掉他一條腿。仔細下手,彆讓他死了。”

陳律嚇得臉色發白,忙叉手道是,親自將人押進了率府大牢。

何加焉上前查看太子傷勢,忡忡道:“臣即刻命人傳侍醫來,千萬不要留疤才好。”

淩溯接過他遞來的巾帕按住傷口,蹙眉說不用了,“讓人備馬,我要回行轅。”

何加焉道是,“有辛娘子看顧,比留在東宮好。”

淩溯也覺得,自己這回受了傷,無論如何那人該儘心照應了吧。

結果到家,她探頭探腦來看了一眼,什麼關心的話都沒說,頭一句便痛心疾首,“完了,這下壞了品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