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 36 章 與我一條心.(1 / 2)

風月狩 尤四姐 9344 字 3個月前

太子妃的有仇必報, 韓煜雖沒有領教過,但見果兒被打得鼻青臉腫, 就知道所言非虛。

那日果兒在房中對他哭訴,脫了身上半臂讓他細看,傷痕點點很是令人心疼。果兒說:“我家大娘子,打人是真疼,拳頭雨點一樣落下來,我連躲都沒處躲。也怪自己倒黴, 怎的在西明寺裡遇見了她,要是遇見的是二娘子,我也不會受這頓皮肉之苦。”

那時他隻管安慰她, “我知道你委屈了,但不破不立,既然事情鬨起來了, 就算咬牙開了個頭吧,有我護著你,阿娘那裡總不會把你怎麼樣的。”

可惜太過想當然,沒料到母親有斷腕的決心。

現在自己來行轅,早知道會自取其辱, 但總是抱著一點奢望, 反正再壞也不過如此了。

橫下一條心,就算冒著被翊衛圍攻的危險, 也要再爭取一次,遂向上拱手,“望娘子寬宏大量,賞我一條生路。小娘子,我畢竟與殿下沾著親, 就算是個活不下去的平頭百姓求告到太子殿下門上,殿下也會賞口飯吃的。我先前的荒唐早就得到了教訓,如今連爵位都被褫奪了……殺人不過頭點地,求娘子憐憫吧。”

居上撐著圈椅的扶手,正要站起身叱他,見洞開的直欞門前有人負手走過來,高高的身量被天光一斜照,投下一個頎長的陰影,端看輪廓,便讓韓煜心生畏懼。

太子訥言敏行,因常年在軍中,自己鮮少與他有交集,大概也就在宴席上見過兩回,喝過兩杯酒,要說交情斷乎談不上,不過混個臉熟而已。

太子沒有進門,站在檻前淡然看向室內,涼聲問家丞:“怎麼隨意放人進來?”

家丞很為難,“韓君執意求見娘子,娘子放了恩典,才準他入行轅的。”

韓煜臉紅得滴出血來,本以為大中晌的,太子應當在東宮務政,卻沒想到居然真的在行轅。其實先前吵嚷著要見太子,也不過是他的托詞,因為知道辛大娘子必定不願意鬨到太子跟前,這廂隻要說準,接下來讓她在太子麵前說兩句好話,就夠他受用的了。結果現在倒好,一下子引來了真佛,他徹底沒了退路,隻好壯起膽色上前,叉手行了個禮。

太子目光微轉,“哦”了聲道:“還以為是誰,原來是從明。今日怎麼有空登我行轅的門,還與辛娘子爭執起來?”

這樣不輕不重的話,讓韓煜緊張不已。他愈發躬下了身子,“殿下誤會了,並非與辛娘子起了爭執,隻是一時情急,來向辛娘子陳情。”

太子似乎有些不解,“陳情?你有事,應當找孤才對,不該驚動後苑。”

韓煜鼻尖上沁出汗來,連聲說是,“是我唐突了,思慮不周全。”

居上站起身,一臉的不悅,也不說話,隻是看著淩溯。

檻外的人知道她的心思,淡聲對她說:“你的酥山要化了。”轉頭吩咐侍立在一旁的傅母,“送娘子回去歇息。”

居上不想走,事情還沒個決斷,酥山也被拋在了腦後。

傅母見狀上前勸導:“娘子且回去,待客的事就交予殿下吧,若有要緊事,殿下自會派人來知會娘子的。”

居上無奈,隻好從廳堂裡退出來,但也沒有走遠,挨在旁邊的小花廳裡聽動靜。

隔壁的對話,一字一句都聽得真切,韓煜先是聲淚俱下向淩溯說明了來意,順便解釋自己隻是犯了普天下男人大多會犯的錯,最後試圖求得淩溯的同情和理解,“難道殿下就沒有情難自禁的時候嗎?”

淩溯真的是個異類,他沉默了下,說沒有,“情難自禁,不是喪德的借口。”

韓煜張口結舌,知道內情早已經傳到太子耳中了,垂下頭道:“從明汗顏,竟是為這見不得人的事,來求見殿下。”

淩溯略擺了下手,“前情不要再說了,你今日來行轅,究竟有什麼所求?”

問題終是要解決的,韓煜道:“雖有些說不出口,但我實在走投無路,也顧不得那許多了。出了那事之後,家慈上疏陛下奪了我的爵位,想必殿下已經知道了。如今我既無爵,又無職,想謀個差事,又因削爵一事弄得處處碰壁,實在不知應當如何是好。”

淩溯之殺人誅心,在於明知故問,“孤記得,郡侯的爵位已經由二郎承襲了,府上三郎也在率府任職,照理來說你想謀個職位,不是難事。”

韓煜的絕望無可遮掩,歎息道:“我是長兄,弄得聲名狼藉要去求告兩位阿弟,實在舍不下這張臉。”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他沒能說出口,韓家人不敢得罪太子,一心與辛家求和,除了日常施舍他些錢財,誰也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替他安排前程。外人呢,個個笑話他平底行走都能摔一跤,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誰會管他死活!

殷切地望向太子,人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候,臉麵其實不那麼重要。他拱手道:“求殿下,看在我父親曾為大曆立下汗馬功勞的份上,救從明於水火吧。”說著便要叩拜下去。

一旁的家丞在他膝頭快要點地時,忙上前托了一把,笑道:“郎君有話好說,千萬不要行此大禮,我們殿下沒有這習慣。”

淩溯見他泫然欲泣,倒也沒有立刻拒絕,淡聲道:“你既然求到我門上來,我也不能坐視不理。但京兆恐怕很難有你一席之地,商州還有個司倉參軍的職務,你若是不嫌低微,我可以舉薦你去那裡。”

隔壁旁聽的居上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壓著嗓門對藥藤道:“你聽,他還給他謀出路!”

藥藤也是一臉不解地望著自家小娘子。

居上連呼倒灶,“彆不是那句情難自禁,讓太子殿下感同身受了吧。”

可惜不能衝過去問個明白,一旁的傅母也勸娘子要暫且按捺,她隻得沉住氣,繼續往下聽。隻聽韓煜連連道謝,畢竟倉曹再低微,也是個七品的銜兒,對於現在的韓煜來說,著實是一條明路。

那廂的淩溯微偏過了身子,涼聲道:“你先彆忙著道謝,孤有一句話要奉勸你,知其不善,則速改以從善。商州那個職務也是擇賢能而任之,你若是考慮清楚了要上任,就找詹事,領取信函吧。”

韓煜微怔愣了下,但很快便道是,叉手長拜下去,“多謝殿下。”

淩溯點了點頭,“回去早作打算。”

家丞上前比手,將韓煜送出了廳堂。

居上看人走遠,方從花廳裡出來,枯著眉頭對淩溯道:“我恨不得踹他兩腳,郎君卻給他安排職務,你我處事的方法有分歧,郎君知道吧?”

淩溯說知道,“我有我的道理。”

居上調開了視線,下巴抬得高高的,“還能有什麼道理,無非同情之餘,惺惺相惜。”

與那樣的人惺惺相惜,大可不必,但淩溯有自知之明,不告訴她實情,恐怕她不會放過自己。於是轉身望向韓煜遠去的背影,眯著眼問:“他是不是同你說,已經處置了那個婢女?”

居上說是啊,“分道揚鑣了。”

淩溯卻一哂,“沒有,還養在私宅裡呢。”

這下居上邪火四起,驚訝於那人的荒謬,“求到門上來,居然還在扯謊,他是拿我當傻子嗎?”

這話引發了淩溯的共鳴,看她的眼神,充滿了“你說得對”的暗示。

其實他的這位太子妃什麼都好,就是性情有些急躁,“我知道小娘子很生氣,但是打人不好,我要是來得遲些,你怕是又要動手了吧!”

這話說得……毫無道理!

居上支支吾吾道:“我在行轅,受傅母們的教誨,自當約束自己……郎君不要杞人憂天。”

是嗎?她的宗旨不是路見不平,能動手便不動口嗎?不過因為礙於行轅耳目眾多,不得不收斂,淩溯也不與她爭辯,閒適地踱開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