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第 52 章 酒後無德.(2 / 2)

風月狩 尤四姐 9245 字 3個月前

東拉西扯,他問起了辛五郎,“他與胡家娘子的事,怎麼樣了?”

前幾日居安派了家裡婢女來傳達過最新進展,居上娓娓告訴他:“五兄回家那晚,胡四娘的馬車還在對麵的巷子裡候著,五兄把人請下車,當著家中長輩的麵同她說明白了,往後再也不與她來往了,那胡四娘哭得腸子都快斷了。把人攆走之後,五兄向五嫂謝了罪,說往後引以為戒,求長輩們和五嫂原諒。”

淩溯聽後,神情淡淡的,“就這樣?”

居上說是啊,“就這樣。我覺得禍根在五兄身上,隻要他肯悔改,這件事便能了斷。”

淩溯慢慢點頭,“能了斷最好,否則就要動用禦史彈劾胡彆駕,到時候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不合算。”

是啊,這種事,能悄悄解決自然最好,宣揚起來對誰都不妙。

居上道:“五兄混賬就不必說了,那女郎也讓我摸不著頭腦。明知這世道對男子寬宏,男子納妾不算醜事,但她堂堂的官宦之後自輕自賤,卻要被人嘲笑一輩子,她圖什麼呀,是不是五兄給她灌了迷魂湯?”

淩溯搖動琥珀盞中的酒,修長白淨的指節,襯得杯盞也昂貴起來,漠然道:“人與人不同,有的人感情太豐沛,對著蠟燭都能流淚,遇見一個知己就放不開手,非要落個兩敗俱傷才收場。”

居上崴過腦袋,枕在自己的臂彎上,不知怎麼,看他的臉生出重影來,有四個眼睛兩張嘴。

閉閉眼,有點頭暈……但她勉強還能應他的話,“沒受過十次八次情傷,總結不出這番經驗之談。”

他聞言一哂,“糊塗人不都是這樣嗎?”

所以自己應該算是聰明人,居上暗暗想。不能遂願難過兩天就算了,她無法理解那種背德的執著,仿佛不與全天下為敵,不能體現愛情的重量。

一輩子明明有很多事能做,整天為那種事要死要活,得償所願又怎麼樣?多年後看一眼枕邊謝了頂的凸腹男人,是不是會唏噓自己當初瞎了眼,為了這麼個玩意兒身敗名裂,最後空歡喜一場。

歎口氣,她艱難地眨眨眼,再看向淩溯的時候,皺眉道:“你彆老是晃,晃得我眼花繚亂的。”

淩溯正了正身子,“我沒晃。”

但很快便明白過來,她要醉了。先前豪言壯語品過很多酒的人,三杯蒲桃酒下肚就懵了,這點酒量,她怎麼好意思打算另沽一壺帶回去!

門外的酒博士叩門詢問:“貴客可要再上一壺酒?”

淩溯說不必了,“上一盞醒酒湯吧。”

酒博士見怪不怪,應了一聲便去承辦了。

淩溯見對麵的人沒動靜了,探過去,在她手臂上推了一下,“小娘子,你醉了。”

居上有的是喝酒人的骨氣,堅持說:“你才醉了。我就是有點暈,還能喝。”

淩溯無奈道:“我帶你回去吧,睡上一覺就好了。”

她聞言炸毛,“什麼?你還要帶我回去睡上一覺?我警告你,彆想趁機占我便宜!”但女郎的戒心略微興起了一會兒,很快又大著舌頭,和他聊起了家常,“你知道朝廷每月……貼補我阿耶多少肉菜?你肯定猜不到……二十頭羊,六十斤豬肉,很多吧?還有上次,陛下賞了一鬥換骨醪,我阿耶說這酒一點都不好喝,送到廚上給廚娘做菜用了……”

看吧,這人酒品也不怎麼樣,要是在人多的地方醉倒,怕是要把她阿耶賣了。

這時醒酒湯送來了,他到門前接了,仍舊合上閣門,送到她麵前,孜孜誘哄著:“這新酒味道不錯,小娘子嘗嘗?”

居上聽說有新酒,搖搖晃晃坐直了身子。但自己端不了盞,隻能就著他的手喝,呷了一口,很驚訝,“這酒熱過了?”

淩溯順著她的話頭道:“這種酒就得趁熱喝,喝得越快,香味越醇正。”

居上說:“真的?”掰過盞又喝了一口,五官頓時皺成一團,捂嘴道,“你是不是給我下毒了?不行,我不喝!”

沒法借助藥勁,隻好原地等她酒醒。他把酒盞放到一旁,再回身來看她,她的臉頰酡紅,那酒氣像六月裡變天,轉眼便鋪天蓋地了。

其實酒醉的女郎很可愛,迷迷糊糊,動作緩慢,連眨眼都比平時費勁,拉著他的袖子問:“這位郎君,你家住哪裡?家中可有妻房?”

他失笑,蹲在那裡看她嘟囔,嘟囔了半天總是這個問題,便答道:“我住在新昌坊,家中已有妻房。”

“啊。”她說,“真可惜!那你做官嗎?每月朝廷賞賜多少肉?”

他想了想道:“我有個典廄署,裡麵養的牲畜都是我的,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她露出了羨慕的神情,豎起一根手指,“大戶人家啊!”一麵又仔細叮囑他,“要對夫人好一點,不能罵她,也不能打她,更不能殺來吃啊!”

起先的笑意,化成了眼中淡淡的溫情。他不敢唐突她,垂手牽住她的手,輕聲道:“你放心,我會對她很好,不會吃她的。那麼,小娘子可知道她是誰?”

居上費力看了他半晌,也分辨了半晌,脫口道:“誰呀……我嗎?”

他的笑容又浮現了,頷首說是啊,“就是你。”

她呆了呆,納罕的表情,一雙不諳世事般懵懂的眼睛。有什麼話想說,但想了半天還是想不起來,拽住他衣袖的手往上攀升,攀到了他肩頭,複往前一偎,把臉紮進了他懷裡,“我起不來了……”

一個爛醉如泥的人,總不能扔在一旁不管。他隻好順勢圈住她的身子,讓她枕在他臂彎。

這樣一來,像摟著個孩子似的,他從來沒有如此近距離看過她的臉,她有皎皎的一張繡麵,有青黛的眉峰和玲瓏檀口,半開半闔的眼睫濃密整齊,像倭國進貢的檜扇。

“你的酒量很淺,酒品很差。”他歎息道,“以後還是彆喝酒了,我怕你酒後無德。”

可是她不醉,自己也沒有機會如此接近她。他很多次設想過抱住她的情景,郎情妾意,心跳叢生,但不是現在這樣的。

好在她不會吐,圈在懷裡還算安靜……這個酒鬼,他實在不知道應當怎麼嗬護她才好。

垂眼打量她,發現有一縷頭發橫在她眉間,他小心翼翼替她撥開了。也許是輕微的一點觸碰驚擾了她,她睜開眼朦朧地望著他,望了半晌又不認識他了,奇怪地嘀咕著:“阿兄……不是阿兄啊……”

淩溯簡直想扶額,這才幾杯而已,就醉成這樣了。

不知怎麼,腦子裡忽然蹦出個想法來,“你不是裝的吧,為了和我親近?”

結果那媚眼如絲,橫了他一眼。

心頭一陣悸動,他壯膽道:“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你要是再不現原形,我可就要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