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恢複熱鬨,白棲嶺對戒惡道:“你可知常人進宮出宮都需要留下一樣東西?”
“不知。隻知那宮裡有滔天的富貴,不然二爺也不會在京城呼風喚雨。”
白棲嶺看了戒惡半晌,他打第一次見他就知他不凡。究竟不凡在哪裡,他說不清。此刻他蹲下身去,試圖從戒惡眼中看出什麼來。戒惡則笑了:“二爺不必看了,二爺多慮了。”
“那你可知出宮之時皇上要留一樣東西,由不得你,而是要由他?”白棲嶺又問。
“最大不過一條命。”
“值得嗎?”
“二爺值得嗎?”
白棲嶺不再言語,抬頭看向柳枝:“這樣好的燈市,你幾人也不去逛逛?”
柳枝看了眼花兒後道:“逛逛便逛逛。”
於是三人在前頭走,白棲嶺遠遠地跟著。他記得當年花兒喜歡熱鬨,去碼頭上過節險些喪命。如今依舊不改。見到好看的燈就上前把玩,隻把玩,不買。
白棲嶺聽到柳枝說:“若真中意,就買下來。”
“買了帶不走。”花兒笑道:“看一眼足矣。”
儘管如此,她還是為柳枝和燕好各挑了一盞她們中意的提在手上。白棲嶺覺得她可憐,雖出落成堂堂將軍模樣,卻也不敢有小女人的情致了。因為帶不走。
她喜歡的那盞燈可真好看,工藝奇巧,微微轉動可見色彩遞進,一個畫著桃紅柳綠、溪水潺潺春日的圖。白棲嶺在她走遠後上前去細看,知曉她為何喜歡了。那是早年的燕琢城外的春日。
再抬頭追她背影,看到與她擦肩的人,竟是飛奴。想來飛奴也有通天本領,不知不覺混進了京城之中。
而他們隻是擦肩,並無任何交流,但飛奴朝一旁的小阿宋丟了個饅頭,阿宋揣在了懷裡。
白棲嶺看在眼中,對懈鷹道:“看一看這位故人為何而來?霍家可還有旁人來?”
“是。”
這一晚的燈市這樣熱鬨,大家各懷鬼胎,散場時又感餘興未了,一直回到客棧,柳枝和燕好還在看手中的燈籠,吹了燈在屋內玩。
屋內溢彩,屋外落雪,混跡戰場的姑娘們竟生出罕見的情致來,燕好甚至說道:“小情小意原是這般醉人。”
本應是簪花的年紀,卻要提刀上陣,那花是什麼樣怕是都忘乾淨了。最好的時候,是從山上采一朵野花彆在鬢邊,對著溪水而照。
窗子有輕微響動,花兒示意她們繼續說笑,而她躡手躡腳到窗邊,手中握著她的那柄殺人無數的短刀。而柳枝也一邊笑著一邊摸出了自己的暗鏢。
花兒與她們交換眼神,猛地推開了窗。
外頭除了一片白雪覆蓋的房子空無一人,而她窗前,掛著一個燈籠,她最喜歡的那一盞。風很大,燈籠被吹得搖來蕩去,在雪地上投出一個晃動的春日。
她心中一暖,將燈籠提了進來。手柄上綁著一張紙,她打開來看,是畫的,一隻燕子叼著燈籠飛過山嶺。花兒笑了,先將那紙條燒了,而後提著燈籠在屋裡走著。三人都覺得不夠,又包裹嚴實提著燈籠去外頭走。
穿過雪天,腳下吱吱呀呀,她們咯咯笑著。
遠處白棲嶺的馬車停著,他推開窗遠遠看著那三盞燈,聽著她們的笑聲,心中終於是舒坦了,兀自念一句:“誰說女將軍不能提燈籠?”
“就是。”外頭的懈鷹道:“女將軍提燈籠更好看。”
這句話深得白棲嶺心,他點點頭:“好話,當賞,回頭給你娶個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