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是雪融的水,這很難將他養大,但小嬰孩卻漸漸大了。
在這樣一來一往之中,戒惡會問婁褆:“你的舌頭呢?被誰割了?你究竟是誰?你臉上的疤又是怎麼回事?”
許是山間的善惡若倒映在溪水上,清晰可辨,戒惡身上的俠義和善婁褆看到了,他不想欺瞞這樣的人,便在地上寫字給他看,以此自報家門。
他們像故友,無話不談。戒惡為婁提訴儘了自己漂泊的一生,而婁褆,亦沒有隱瞞戒惡。
在這山間,戒惡是婁提的影子,他們共同守護一個遠離世俗塵埃的嬰孩。轉眼兩年過去,山裡不斷有人被送入,不斷有人死去,婁褆被世人遺忘了,而戒惡的胡子又白了幾分。
那一日戒惡苦等婁褆沒有來,便小心翼翼去尋他,他的腳印留在林間,遠處的大火將白雪熏黑,濃煙直衝到天上。戒惡的腳步愈發地快,待他跑到,看到那個關著諸多惡人的地方快要被燒成灰燼,有人在呼救,有人抱著人從火海裡跑出來。
那是婁禔。
戒惡不知他為何要救那些惡人,不知他為何又衝向火海,被救出的人殺了官兵跑向林間,沒有任何一個人想起救他們出來的婁褆。戒惡跑進大火之中,欲抱起婁褆,而婁褆呢,搖了搖頭,不肯與他走了。
婁想自己的婁夫人了,他在人間吃夠了苦頭,臨了,又死在他兄弟親賜的一場大火之中。
可婁提是不怕的,他向外指了指,要戒惡快走。他可怖的臉上掛著慈愛的笑容,菩薩低眉斂目,他亦閉上眼睛。戒惡一輩子見過太多悲歡離合,有恩必報,唯獨婁褆對他的救命之恩,他報不了了。
周圍空無一人,老人站在那裡,看大火將一切燒了個精光。恍惚之間他似乎看到天象,那大火之中緩緩升起一縷幽魂,繞著他飛了幾圈,轉身一直向西飛。
婁提,應當是去找他的婁夫人了。
戒惡站在那久久不語,想起婁褆與他交心的日子,也曾怨恨過自己,婁提說:我這一生隻求大善,以為大善之人會有神靈庇佑,在多個難擇的時刻,心慈手軟,害了許多人。我害的人,他們大概臨死都閉不上眼睛。
“這非你本意。”那時戒惡勸他:“若重來一回,你要如何做?”
“我不知。”婁褆搖頭:“我太過愚鈍,至今沒有開悟,我悟不透了。”
戒惡是懂婁提的,他深知如何做正確,卻始終沒能狠下心來。他將婁褆埋了,帶了一塊他的骨頭在身上,將那孩子交與一位老友,隻身來到了京城。
白棲嶺流淚了。
他與婁相識十餘載,不知他最後的時光是怎樣的漂泊流離。他知他一定痛苦,一定自責,卻再無翻身之力。他一生沒做過壞事,那顆菩薩心腸至死都在救人。
戒惡對白棲嶺說道:“他曾說,白二爺是一個頂天立地的人,我是信他的。隻是不敢輕易與你相認,怕辜負他未言的囑托。”
白棲嶺沒有講話,他心潮難平,最終以歎息收場。
花兒沒想到她曾在穀為先口中聽到過的無數次的七皇子婁,竟這樣輕飄飄地無人知曉地逝去
了,心中感慨萬千。
“那麼老頭兒,你既然信我們了,那你可否將那一日你在太後寢宮看鬼一事與我們講一講嗎?想必非同小可。”花兒替婁褆惋惜,但她不願在婁褆的死上再難過下去,她經曆的事情那樣多,早已學會快速地跨過去。
“這原是先皇在死前告知他的一個驚天秘密,先皇本意是要他在必要時候自保,他卻至死都沒將其公諸於世。簡言之就是當今聖上非太後骨肉,當今太後不能生育,殺了皇上的生母,將其納為己有。”
花兒聞言睜大了眼:“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