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奴、阿虺兩個人造的泥猴子一樣,在身後跟著他,將燕琢城外的山山水水跑了個遍。彼時他們最喜歡進林子,早春至初秋期間的樹林裡,到處都是寶貝。蘑菇、藥材、野物、蜂蜜,總之隻要他們進了林子,那一日家裡的飯桌上就會多些新鮮玩意兒。
照夜作為哥哥,要一直提心吊膽,擔憂他們被獸夾夾了,或不小心摔下山去,又或是被蛇咬了,就不停地嘮叨他們。某一日飛奴真的腳一滑,差點摔進一條湍急的河裡,照夜一把抓住他,那時他自己年紀尚小,力氣又小,讓阿虺拽著他的腳,僅憑著一股子不要命的勁頭把飛奴救了上來。出了這等事,誰都不敢與家裡說,照夜自認沒有照顧好兄弟,把那一日的野雞給飛奴。飛奴自然不肯要,抱著照夜好一通哭,邊哭邊說:“照夜哥,我好怕呀!”
那時害怕尚且會哭,如今是怕都不會怕了。
照夜看著飛奴,歎了口氣。他們身上的衣裳濕噠噠貼在身上,兩個人都像落湯雞一樣。
“為何歎氣?”飛奴問。
“你身上的肉呢?原本就瘦削,最後那二兩也被你弄丟了?”照夜忍不住動手捏起飛奴的皮肉,一下就觸到了他的骨頭。
飛奴不自在地躲開,打趣照夜:“你在山上怎麼待野蠻了?”
照夜便笑了。
如今是真的能看出他們走上了殊途,而人也隨著時間有了改變。照夜是天大地大的廣闊,飛奴是河流小溪的小意,拋開正邪不論,倒是人各有異。
他們在林中待了一整個白天,這感覺倒像回到從前,就連如今涼薄異常的飛奴都察覺到了暖意,破天荒與照夜說了許多話。他說的都是自己在滇城的事,最開始霍琳琅用他來試毒。飛奴拍著胸脯道:“看不出來吧?你兄弟現在已然是一條百毒不侵的毒蟲了。能禁得起霍琳琅那狗賊那樣糟蹋,真是老天爺可憐我。”
飛奴說起那各種毒蟲在他身體裡折磨他,霍琳琅根據他的反應去治香,各種惑人的索命的香。
照夜震驚於名滿天下的霍家竟也有這樣陰暗的手段,聽飛奴講這些的時候,他的心一陣陣抽痛。
飛奴又說起給霍家當狗,霍琳琅怕臟手的事,最終都落到他頭上。彆人眼中的他是一條不服霍家管教的瘋狗,甚至更怕他幾分。在滇城,人人見到飛奴都要躲,飛奴反倒無所謂,著實享受了幾年做惡犬的風光。
“霍琳琅回江南了。”飛奴突然說。
“什麼?他不是還在滇城?”
“偷偷回來的。”飛奴指了指古城方向:“他神不知鬼不覺,而且,世上不僅一個霍琳琅。此刻滇城的霍琳琅興許正在街頭喝茶呢!”
這事照夜是聽說過的,許多藩王怕被人刺殺,都會找一個人來扮自己,甚至有人會找更多。照夜並不意外霍琳琅也是如此。他本就是個有心計的人,為保全自己的性命做這種事並不奇怪。
“為何來的不是假霍琳琅?”
“因為真霍琳琅等不及登基,要拿到白棲嶺手中的東西。”
飛奴也不瞞著照夜,不知為何,他想跟照夜推心置腹掏心掏肺,他信照夜,這樣的感覺很多年不曾有過,哪怕對花兒,也沒有了。
“白二爺竟是這樣厲害嗎?他究竟在用什麼製衡霍琳琅呢?”照夜問。
“白家商隊掌握許多要塞,這事你可知?”飛奴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