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如寄來到這個鬼地方,落到這個鬼境地的原因,說來話也不長,但每一處都隱約透露出“離譜”二字。
八百年前,孟如寄經曆千辛萬苦,終於以半妖之身,登上了“妖王”之位,在仙門的默許裡,萬妖的擁躉中,她幾乎踏上了人生巔峰。
而至於為什麼是幾乎呢……
因為她在準備登位的前一天,就一天!
她出事了。
她身體裡的靈力澎湃到難以壓抑,她渾身經脈像要炸裂一樣疼痛,她在自己的修行之地打坐,試圖強行疏通經脈。
就在她運氣時,混沌的意識裡,她似乎覺得自己身邊站了一個人。
一個渾身裹著黑布的神秘人,他看著她,說:
“我是來給你批命的。你呀……”他對著她不停搖頭,歎息,“你就是個勞碌命。”
這是給她批的是個什麼玩意兒命?
她,孟如寄,氣運之女,身懷創世之力,即將登頂妖王之位。
她都想好了,未來八百年的活,她都已經在稱王之前乾完了,她要躺著休息!但凡自己站起來走一步路都算她輸!
勞碌命?
勞碌?
跟她有關係嗎?
可沒等她說出一句話,神秘人就神秘的消失了,就像來時一樣,悄無聲息。
緊接著,孟如寄的五個護法們就進來了,他們圍著孟如寄,看起來神色擔憂,全然未察覺先前有人來過。
孟如寄在渾身灼燒的痛苦中,艱難的睜開眼。
四周除了五個護法,確實沒有任何人的氣息殘留。孟如寄當然是自信的,她隻當剛才是自己疼得迷糊了,幻想了一個人出來。
而現在,她身體的情況已經讓她無暇顧及其他。
最後掙紮了片刻,孟如寄還是無法將越積累越多的靈力紓解分毫,她隻得無奈認命。
“我內丹中的力量太大,壓不住了。”孟如寄開口,她口中光是泄露的靈力就足以讓人感到驚懼,“後山,雪鏡崖上,有我早為今日準備的五行陣法。你們將我帶去那兒,合力催動陣法,將我封印。”
護法聞言,皆是驚懼:
“尊主為何竟要自我封印?”
“定還有其他解決之法,尊主莫要放棄!”
孟如寄搖頭:“我的內丹本非我這凡人該有之物,我借它力量,成了半妖之身,有此逆天之力,早晚會有今天。隻是比我想的突然了些……”
“尊主……”
孟如寄沒讓他們再多言語,強行令他們帶她去了後山雪鏡崖。
雪鏡崖上,有一豎壁,結有堅冰,宛如天賜之鏡,冰鏡下的平台有十來人的立足之地。
孟如寄背靠冰鏡站著,陣法之光慢慢顯現。
“開始吧。”她下令。
她的五位護法從沒有違逆她命令的時候,雖然雙目含淚,但他們還是啟動了法陣。
陣法散發著金色光芒,將她身體一點一點往裡麵拉去。
孟如寄雖然站著,但她感覺自己像是在慢慢沉入一處極為平靜的湖底,冰冷刺骨的湖水慢慢淹沒她的頭發,後背與肩胛。
“封印之力會將我泄露的靈力散於山河五行。”孟如寄看著漫天飛雪,輕聲說著,“假以時日,這衡虛山自可成一處洞天福地,可庇佑無家可歸的孤兒,無論出生,不計過往。”
風雪簌簌,夾雜著護法們沒有忍住的泣聲。
他們都是她在摸爬滾打的險惡江湖中撿來的孤兒,有仙有妖,有男有女,可托付後背,可交以性命。
“我沉睡之後,蘇醒之日難定,或許……再無相見之日。”
孟如寄閉上眼,她整個人徹底融入了冰鏡之中,寒冷的空氣被她最後一句溫熱的話,攪出了白色的霧氣:
“你們,守好衡虛山。”
聲音在山間風雪裡消散。
孟如寄徹底被封印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她的五感消失,身體裡澎湃的靈力也緊跟著奔湧向四麵八方,融入山川天地。
她的世界,就此陷入沉寂。
黑暗死寂中,孟如寄對於歲月的流逝毫無知覺。
她做好了醒不過來的準備,所以當耳邊傳來冰塊碎裂的聲音時,她甚至覺得,這一刻來得太快了些。
重新跳動起來的心臟,也有些反應不過來似的,跳得參差不齊。於是心悸、胸悶、嘔吐感襲來,整個世界天旋地轉。
意識回歸這個身體的瞬間,孟如寄並未感到喜悅,而是感到痛苦。
比當時沉睡的瞬間難受多了……
所以小孩才會哭著來到這人世吧……
孟如寄有一搭沒一搭的想著,待身體徹底恢複了知覺,心臟也規律跳動起來,天旋地轉的感覺消失,她才緩慢的睜開眼睛。
雪鏡崖上,風雪如舊,天氣是數百年如一日的陰沉,隻是……今日,好像與她熟悉的往日,有些不同。
孟如寄向天空伸出蒼白的手,指節分明,比之前枯瘦了許多,就是這樣的手,讓落在她掌心的黑色雪花,顯得尤為醒目。
黑色的……雪花?
有些蹊蹺。
孟如寄深呼一口氣,用手撐著地麵,坐起身來,可她起了一半,又被手下地麵的觸感驚到,這……不是雪鏡崖的雪地該該有的觸感。
這不是冰雪,是堅硬的石頭。
孟如寄舉目望去,雪鏡崖的平台上,全是黑色的碎石,像是有什麼巨大的力量劈開了經年不動的冰雪,把地裡的岩石翻了出來一樣,四周的白雪也都被汙染了。
目光再轉,孟如寄看見了那天生的冰鏡牆壁……沒了……
沒了!?
不止冰牆沒了,連冰牆後的岩石也破碎了,還有一些碎石正在稀裡嘩啦的往下掉。
而她的陣法也在破碎的石壁裡忽隱忽現,風雪一吹,“刺啦刺啦”的閃了兩下,也跟著沒了。
她……
她不是自己醒的,她的陣法是被打破的!
雪鏡崖被人攻擊了!
是誰敢這麼大的膽子!?
“嘩啦”一聲,驚動了孟如寄,她猛地甩過頭,看向發出聲響的那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