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如寄在短暫的呆怔後,回過神來就是一巴掌,狠狠拍在小賊的臉上:“要不是你來開‘棺’取丹,我能死得這麼又快又冤枉!?”
少年皮糙肉厚,被打疼了,但隻是眉頭微蹙,卻連哼哼也沒哼哼一聲,依舊沒醒。
孟如寄看了一眼少年露出來的腹部,她略一沉思,抬手便摸了上去,不為其他,隻為感受自己的內丹,是不是還在這個“鬼魂”的身體裡。
答案是……
還在。
不愧是她的內丹,擁有創世之力,連死了都能跟過來。
但可惜的是——依舊取不出來。
“哎……”孟如寄扼腕,但無奈更甚,她死了,他也死了,人死債消,她還能拿他怎麼辦?
就當被狗搶了吧。
孟如寄站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衣裳,打算前去坦然“投胎”,但轉頭一看,四周漆黑,隻有麵前的小河散發著幽異奇妙的光芒,在小河上遊,迷霧之中,隱約有個點著紅燈籠的碼頭。
寂靜的黑夜裡,遠方的碼頭顯得突兀又詭異。
不過……
“陰曹地府嘛。”孟如寄嘀咕,“該是這個氛圍,隻是兩個大死人躺了這麼久,也不見個鬼差來領路。”
孟如寄邁步往前方碼頭走去,整條河邊,除了叮咚水流聲,就隻有她的絮叨在河邊飄散。
“這幽冥地府的管理還不如我們衡虛山呢……”
行了一段路,遠方的碼頭看著還遠,但孟如寄卻覺得自己走路越來越累,每一步邁出,仿佛腳上都懸了千斤墜一般沉。
“為什麼做鬼……走路會這麼費勁?”
孟如寄望著碼頭,氣喘籲籲。
這胎也太難投了……真的沒有鬼差來捎帶一把手,領領路嗎?
孟如寄停在半道上,感覺自己的意識都累模糊了,她正在放棄和繼續中掙紮,旁邊忽然傳來一聲吊兒郎當的呼喊:
“哎,那個誰,你在乾嘛呢?”
孟如寄轉頭,看見一個船夫穿著蓑衣,一手握著一個魚竿,一手撐著下巴,正坐在一葉偏舟上,對著這詭異的熒光小河垂釣著。
在這條河上悠閒垂釣?
有點奇怪,但孟如寄此時累得來不及細想,她對著船夫招了招手,迷迷糊糊地往他那邊挪了兩步,“太好了,終於看到鬼了。我不用趕到前麵碼頭去了,您要不在這兒載我過河投胎吧。”
“過河投胎?”
“不是嗎?”孟如寄問,“人間的傳說不都是說要過什麼奈何橋,喝孟婆湯才能去投胎嗎?”
船夫嗤笑一聲,“這河,是叫奈河,但你要去往生,不用過河,跳下去就行了。”
“跳下去?”
“對,跳下去,順著這奈河水,你就會變成河裡的一個光點,然後跟著河水上天,然後光點消失,你也就跟著消失了。這應該就是你說的,往生。”
就這麼簡單?
孟如寄看了看像星河一樣的河水,感覺這河水雖然不同尋常,但看著也並不凶險,跳下去,應該能走得很順遂?
“多謝指點。”孟如寄謝過,邁步就要往河裡走。
見她走得這麼的坦然,甚至有點迫不及待,船上的釣魚翁倒是有些稀奇:“這日子這麼不好過嗎?彆人都是拚了命要掙個奔頭,你卻急著往生?”
孟如寄倒是被他說愣住了:“我現在還能掙個奔頭?”
什麼奔頭?死得更轟轟烈烈的奔頭?
“你不想回去嗎?”
“回哪兒去?”
“人間呀。”
“我還能回去!?”孟如寄更驚訝了,“你們這兒還興雙向通行啊?”
“無留之地,可來自然可去。”
“無留之地?”孟如寄反應過來,“這兒不是陰曹地府?我沒死?”
“也不算,半生不死吧。”船夫把自己的魚竿放到旁邊,提起自己放在一邊的水壺,飲了一口水,繼續慢悠悠地說著,“來這兒的人,都隻有半條命。因為機緣巧合,在生死的刹那裡,落入了這個地方。”
所以,她確實被雷劈了,但沒死透,劈了個半死不活,不知觸碰了什麼機緣,和那個偷丹小賊一起,掉入了這個神奇的地方。
“那我要怎麼才能回去?”孟如寄來了精神。
“簡單。”船夫用魚竿點了點上遊的渡口,“去那兒,買張船票,我渡你過河就行了。”
“我可以就在這兒買嗎?這個地方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實在走不動道……”
船夫隻搖頭:“隻能在渡口買,我隻認渡口的船票。”
孟如寄現在身無靈力,也隻得乖乖聽話。
她掙紮著要繼續往上遊走,但越是往前,越是覺得步履艱難,再邁幾步,她都不是感覺到腳步沉重了,甚至似有撕心裂肺之痛。
這絕對不正常。
孟如寄不得不停了下來,歇了口氣:“煩請再問一句,我為何從剛才開始,這步子邁得是越來越難?”
孟如寄攏共沒走出幾步,都在這片地方折騰。她想要再問問船夫,但一抬頭,卻見奈河上波光點點,早已恢複初始的寂靜,哪還有孤舟與垂釣的船夫。
奇怪的事太多,孟如寄也顧不上他了,隻有先管住自己的腿,往回退了幾步,試圖緩解身體的疼痛。
而就是退的這幾步,讓孟如寄如獲新生。
往回走,一點勁兒也不費。
她思索著,一路往回退,越退越輕鬆,一直退到了偷丹小賊的身邊,孟如寄停住,她看了看地上的小賊,又看了看遠處的渡口,然後再嘗試往外走。
一百步,極限了,撕裂的疼痛再次傳來,孟如寄又吭哧吭哧地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