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的夜風,有些大了起來,卷起地上的塵埃與枯草,但好多落葉,沒有被卷起來,因為,它們都被牧隨的銀珠和銅錢壓住了。
落葉在錢財下微微翻騰,牧隨的衣服被孟如寄抓在手裡,他的衣擺也在風中翻騰。
“你……”夜風中,寂靜裡,孟如寄開了口,“藏了錢?”
一時間,好像氣不該生了,醋不該吃了,孟如寄怎麼從褲腰帶裡掏出男人的事情也不該追究了,事情一下子反轉到了他的過錯上——
他一個傻子,怎麼還會藏錢了?
心緒百轉間,牧隨微微回過身,側過頭,看著拽著自己破爛衣裳的孟如寄:“對。”他大方承認,然後低下頭,藏住所有的情緒的同時,卻又因低頭的動作,顯現了幾分愧疚和委屈,“我藏的。”
孟如寄心頭警鈴大作,她依舊拽著他的衣擺,隻是眼神涼了下來,她打量著他,從上到下,最後眯著眼,盯住牧隨的臉,不放過他臉上任意的表情。
“你哪來的錢?”
“山匪,我抓的。”牧隨繼續埋著頭,低聲說。
孟如寄思索片刻,覺得合理,時間對得上,那天他們回來見到妙妙時,妙妙那些奇怪的神情,一下也能解釋得通了。
“你抓山匪,拿了錢是好事,瞞著我,作甚?”孟如寄收回手來,將雙手抱起來,聲音帶著點誘導,“牧隨,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牧隨沒有逃避,他抬起了頭,望著孟如寄,以最真摯的目光,最懇切的語氣,道:“我想起來的,都告訴你了,我瞞著你,是怕你,亂花錢。”
孟如寄覺得好笑:“我哪一筆錢是亂花錢?”
“你不該給我買藥。”
孟如寄一聲嗤笑:“那看你死?”
“就看我死。”
這給孟如寄整不會了,她默了一會兒,還是在打量牧隨:“你真想死了?”
牧隨沉住心緒:“當然不想。姐姐,我沒有任何事想瞞你。”牧隨如是說,“我對你,已坦誠所有。”他還說,“此前,我瞞住你,獨自去抓山匪,是為了不讓你擔心。”
孟如寄點頭:“說得通。”
“而後,抓山匪時,知曉了那山匪頭子,在山下奈河邊的一個客棧裡,我便想去斬草除根,沒想到,看到了你,見你受傷,我什麼都忘了。”
孟如寄繼續點頭:“也通。”
牧隨繼續給孟如寄娓娓道來:“再然後,掉入了奈河裡。奈河中,我想起了我偷你內丹的事。我無法麵對你,一直在想如何與你坦白,便也將抓山匪的事忘了。”
“行。繼續。”
“後來,你跟我說,你看人論當下,不論未來。看此刻,不看過去。你說,我值得你真心相待。我便也,想將所有,都真心予你。”
孟如寄抱在胸前的手有些動搖:“你倒是,將我的話記得清楚……”
“你說的話,我都記得清楚。”
孟如寄摸了摸鼻子。輕咳一聲:“說事兒,彆說這些。”
牧隨便聽話的繼續道:“我身體難受,你幫我去買藥,我緩了一會兒,覺得好些了,便想給你一個驚喜。於是,去了衙門,領了賞錢。”
“等等。”孟如寄打斷,“你前一天抓的賊,衙門憑什麼相信是你抓的賊。”
“我讓賊跟衙門的人說,我會帶著一根山薯去拿錢。”
“……你倒是也聰明。”孟如寄有些意有所指的道,“那些賊也聽你話。”
牧隨眸光微沉:“姐姐,我記不住以前的事,但我不傻。”他盯著孟如寄,眸光裡,透露出了適當的侵略性,“你不要,將我當小孩對待。”
孟如寄微怔,隨後輕咳一聲:“好,繼續。”
“我帶回了捉賊的賞錢,卻沒想到,你帶回了全部錢換來的藥。”
“再等等。”孟如寄細思,“我拿藥回來的時候,你似乎,有時間將你的‘驚喜’給我,是不是?”
牧隨臉色沒有絲毫變化:“是,本是想給你的,但我見你,情緒有異,舉止奇怪,就沒有開口。”
孟如寄想了想,那時候,她正在等腰帶裡麵的莫離跳兩下呢,情緒確實有異,舉止應當奇怪。
在麵對牧隨的時候,她也不是個什麼好東西。
孟如寄再次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然後呢?”
“然後,你喂我吃了藥,這藥很貴,你不說,但我知道,你很心疼。”
孟如寄確實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