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蠻爽的。
侍筆沒事做,溫雪青來幾日就睡了幾日,終於有一日,等她醒來時,天都黑了。
張侍從忘了叫醒她。
溫雪青抬起頭,摸到臉上一張紙,哦,口水貼在臉上的,她連忙收拾好儀容,看這月光,已經過了亥時。
東宮除了元武殿和延思殿,其餘的,溫雪青也沒了解過,隻知道,魔尊好像就住在這一片。
她猶豫了一下,決定趁天黑,偷偷摸回去。
但一走到宮道上,溫雪青才想起,宮門肯定關好了,還有守備。
她在心裡編了幾個借口,什麼太忙,以至於自己不得不等到這時候才走,又或者,乾脆說自己迷路了吧。
嗯,迷路了。
溫雪青站在原地,沉默了一會兒,太好了,這下借口都不用找。
她真的迷路了。
九明宮殿宇布置,借鑒陣法,詭譎深奧,白日,溫雪青跟張侍從進出,他知道陣法排布,但一來張侍從不在,二來,現在是晚上。
這陣法是用月華供養的,早就啟動了。
而此時,與白日的喧鬨不同,東宮一個宮人都沒影。
她推開附近兩個宮殿,都沒人,那宮殿也太空蕩蕩,沒個可以睡覺的,她想原路折返延思殿,卻連回去的路也找不到。
溫雪青隻能繼續找睡覺地。
突的,她腳步一頓,找了這麼久,不遠處,竟有一座宮殿亮著。
昏黃的光,在夜幕裡刺出一個黃點,沒有半分暖意,周遭的風,冷而刺骨,刮得人頭皮發緊,手腳冰涼。
怪異,太怪異了。
溫雪青緊緊衣裳,放輕呼吸,疾步走到宮殿外,這裡有種不詳的安靜,她直覺不對,正要後退一步。
刹那間,宮門“啪”的一聲被冷風吹開,一室昏黃的光線,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它仿佛若燈火之於飛蛾,誘她往裡麵走。
溫雪青也不想的。
可她身後的路,全變成黑色,她直覺,自己真的找不回原路了。
這裡或許是東宮,或許也不是,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這是她的能力,沒法破解的局。
算了,反正她也不想破,隻是找個地方睡覺,這麼難嗎。
她歎口氣,邁入這殿門中。
此時,眼前光線驟然刺眼,溫雪青用手擋了一下,好一會兒,才適應了。
眼前一片白茫茫,唯獨正中央,站著一到高大的身影。
他轉過身,看著她。
他穿著玄色衣裳,肌膚白得幾乎透明,長得極為豔麗,濃眉長睫,鼻梁英挺,線條開闊有力,灼紅的唇,深紅的瞳。
乍一看,雌雄莫辯。
美到溫雪青和他對視,忘記挪開視線。
他抬起手,驀地攏緊五指,那一瞬,溫雪青無法呼吸,才聽到一道還算熟悉的聲音。
他道:“找死。”
溫雪青:“……”
是殷不惑!
好吧,臥底101最後幸存者,竟是因為睡過頭被魔尊殺了。
真是慘痛的教訓。
溫雪青努力吸取空氣,發出鹹魚最後的掙紮:“臣不小心,咳咳,闖進陛下宮殿,誤看陛下天顏,陛下姿容俊美,英俊倜儻,氣度不凡,當真是魔界之最……”
下一瞬,她被這股攥著她的力量,猛地甩飛。
溫雪青摔倒在地,還在咳嗽,就聽魔尊說:“你說什麼?”
他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但溫雪青就是感覺,他方才的狠戾,消減了一點。
這位魔尊陛下,不止喜歡罵彆人。
還喜歡彆人誇他?
似乎找到求生出路,溫雪青搜刮腦海裡的詞彙,道:“陛下英姿偉岸,高大威猛,儀表堂堂,器宇軒昂,鶴立雞群,如此容貌,當真比仙界仙人英俊數倍,數百倍,完全碾壓仙人。”
她額角滴落一滴汗。
安靜了會兒,殷不惑:“繼續。”
溫雪青:“不止如此,仙人身上絕無陛下的俊氣與武氣,陛下不止是兩界最強帝者,更是兩界容貌數一數二者,得見陛下容顏,我心神震動,心潮澎湃,仿若見到天神,隻想跪府底下身畔,這才看呆了,隻因陛下之出眾……”
溫雪青發誓,她這輩子,從沒這麼誇過彆人的樣貌。
誇到她都臉紅了。
念到後來,她嘴唇發乾,大腦也因為魔氣,隱隱發昏,她停了下來,但好一會兒,沒聽到殷不惑的聲音。
她小心翼翼抬頭。
卻看大殿中央,不知何時,多了一張寬大的沉香木寬榻。
魔尊和衣躺在床上,閉著眼睛。
睫羽又黑又長,在他那張白皙精致漂亮到過分的臉上,落下一層淡淡的陰影。
他過分漂亮的容顏,著實驚人心魄,
他睡著了。
他居然睡著了。
溫雪青:“?”
那她咋辦?
她環顧四周,白茫茫一片,方才進來的殿門,消失不見,她似乎被困在這裡了。
溫雪青摸摸地上白色,感覺不冰人。
殷不惑身邊魔氣,實在太盛,少了掉腦袋的威脅,她實在困得不行,眼睛一閉,往地上一躺。
睡吧,一切麻煩等睡醒再說。
...
不知過了多久,溫雪青忽的睜開眼睛。
她依然在延思殿,而外頭,天光微亮,她起身,臉上因流口水,印著一張紙,
她揭下下紙張,揉揉臉頰。
也就是,昨天那場險些掉頭的奇遇,其實是一場夢?
如果是夢,就好了。
張侍從道:“昨天在西宮沒看到你,嚇死我了,你去哪了?你不會留在東宮吧?”
沒等溫雪青回答,張侍從:“這當然不可能,晚上東宮是不能留人的,”他壓低聲音,“以往晚上留著的人,全都……”
比了個割脖子的手勢。
溫雪青:“……”
她也差點噶了,可能那些人馬屁沒修煉到家?
感謝仙界把她訓成這副模樣。
時間還很早,溫雪青洗漱完畢,跟著張侍從去元武殿。
今日是他們當值。
在元武殿站了會兒,溫雪青發現自己沒平時困,腦子意外的清醒。
難道昨晚還是高質量睡眠?
就在她咂摸自己這變化時,後背突的一寒,就像有一把橫刀架在她脖頸,逼得她汗毛根根豎起。
緊隨而來的,是一陣腳步聲。
殷不惑戴著銀麵,走在最前,步伐生風,他身後跟著是十二個九明宮長老,一行人淩淩然,帶著強大的威壓。
宮殿侍從,俯首行禮道:“魔尊陛下。”
溫雪青混在人群裡,隻盼自己不是很顯眼。
殷不惑走到上首坐下,眾人一一列好,準備議事。
她鬆口氣。
太好了,逃過一劫。
今日的議題,離不開重川。
重川被魔界奪下,此時仙界正在出手乾預,而且重川原來的子民,雖生活在魔界,用魔氣,但他們敵視魔界。
大戰役後餘波不斷,如何將重川化成魔界自己的勢力,是個問題。
元武殿議事散時,溫雪青一喜。
終於捱過去了,她有點餓,想回去找點東西吃,忽的,隻聽魔尊道:“侍筆留下,其餘人退下。”
溫雪青:“!”
啊?在這等她呢!
她呼吸一緊,張侍從還一臉“我就說沒錯吧”的神情,給她鼓勁:“你可以的!”
溫雪青:我不可以!
她隻想躲在角落當一條鹹魚,為什麼這個淳樸的願望,都不能滿足她。
大殿內,很快隻剩溫雪青和殷不惑。
溫雪青眼觀鼻鼻觀心。
這時,她麵前,被丟來一根筆,和紙。
似曾相識的一幕,溫雪青想,該不會又要寫檄文,她問:“陛下這是……”
殷不惑:“把你昨晚說的話,寫出來。”
溫雪青愣了愣,這是什麼新型自戀方式,竟然要把彆人誇過他的話,再寫一遍?
隻聽他幾乎咬牙切齒:“讓你自己看看,你到底說了些什麼。”
溫雪青:“……”
原來不是自戀,是要激發她臉皮防禦機製。
不是,那他還聽得睡著了呢!
溫雪青心裡嘀嘀咕咕,麵上恭恭敬敬,拿著筆,低著頭,開始猶豫。
殷不惑撐著下頜,斜睨她。
每到夜晚,他的暗域會包裹九明宮東宮,暗域存在於他識海中,擅闖暗域者,無一存活。
而他已經數不清多久,在暗域的一片白茫茫中,睜眼等到天明。
大抵百年了。
直到昨夜,有隻不怕死的鬆鼠,闖入他的地盤,還嘰裡咕嚕講一些,讓他很想掐死她的話。
但是,他沒有掐死她,反而還因此沉入睡眠。
暌違百年的睡眠。
隻是今日早晨醒來,他隻想逼她複誦她昨晚的話,讓她自己聽聽,那說的是人話麼,怎麼養的這種腔調,這副嘴臉!
殷不惑抬手,用力按住自己銀麵。
遏製掐死她的欲望。
隻是好一會兒了,她還是躑躅著,沒有動筆。
殷不惑聲音陰冷:“怎麼,不會寫了?”
溫雪青偷偷抬眼瞧他:“陛下,我,忘了我昨晚說過什麼了……”
殷不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