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山道裡,隻有夏蟬一聲長過一聲的嘶鳴。
好一會兒,陰雪青腳步定在樹蔭下,她回眸,眼神一凝,說:“聽說你喜歡她?”
逐水:“是大哥說的麼?”
陰雪青沒回答。
逐水雙手本是垂在身側,此時,幾不可查地繃緊,他聲音卻很放鬆:“是的。”
陰雪青:“若你喜歡她,我可以解除傀伴,放你自由。”
逐水眼眶微紅。
陰雪青不由想起攬月。
趕走攬月,她心中也有幾分不舍,但傀伴終究是傀伴,做錯事,就不能再留在她身邊,可如今,要放走逐水,卻是另一種心情。
有不舍,有不甘,隱隱的,竟還有不願。
可能因為,他不像攬月那樣做了大錯事。
但陰雪青很理智,她並不需要一個心思不在自己身上的傀伴,即使他忠誠,但終有一日,會不忠誠。
可難得見逐水如此情態,陰雪青猶豫一瞬,補了二個字:“如何?”
將方才那句話,變成問句。
逐水道:“能遇到主子,是我三生有幸,多謝主子。”
這是答應了。
陰雪青氣息發沉。
逐水又說:“隻是,在解除傀伴前,我還是想幫主子處理傀儡異動之事,這樣,我才好安心走。”
陰雪青:“好。”
合該如此。
陰雪青壓下心裡沒緣由的不快,道:往後,過了酉時,你都過來。”
儘早解決事情,就可以早點放他走。
逐水:“是。”
陰雪青深深看他一眼。
逐水回去時,追風迎了上來:“二弟,剛剛主子找上我時,我把你的事說了,我看主子臉色不太好,你沒事吧?”
逐水:“沒事。”
他用力握著追風的手,一笑:“真是,謝謝了,主子會成全我的。”
追風以為他謝謝自己,替他在陰雪青麵前,講出他喜歡的人這件事,讓他能和主子坦白,好日後離開主子。
他不由也笑起來:“沒出事就好。”
同時,追風也徹底放下對逐水的警惕。
一個即將離開主子的傀伴,實在不足為懼。
夜裡。
陰雪青在做一個石儡。
她垂著眼睛,一手捏著刀片,指腹壓在刀片上,削傀儡的形。
逐水就坐在她一旁。
這隻傀儡時“有形儡”,陰雪青製作它的目的,是要測試傀儡失控,所以它的外表,隻是四個方塊組成的東西。
然而當傀線一動,它就向往外麵跑。
陰雪青下意識拽住它。
她身體被帶得猛地朝前一撲,想象中摔倒在地的痛感,並沒有出現,逐水立即拉住她的手。
他清爽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垂。
下一瞬,他的手指貼上失控的傀儡。
傀儡停止失控。
原來,逐水提前刀片割開指腹,此時,把流動的血塗在它身上,它這才恢複正常。
濡濕的血液,順著傀儡的紋路,流到陰雪青指上。
而此時,逐水已經放開她,並拍拍被他拽皺了的袖子,道:“主子可沒事?”
陰雪青搖頭。
測試這麼久的失控傀儡,她算是摸出一條路,輕聲自語:“它似乎不止是失控。”
逐水低著頭,看著那四方傀儡。
陰雪青心想,它們擁有自己的意識,因為她在削這個傀儡時,腦海裡,忍不住想起山腳下的一些場景。
所以它要下山。
它們每次失控,都是“不想做什麼”。
但這是幾乎不可能的事,陰陽家不是女媧傳人,又如何能做出活物?
一定是哪裡出問題了。
陰雪青緩緩閉上眼睛。
逐水隻聽她說完這句,就知道,她已經幾乎快接近事情的真相,這在他的乾擾下,比之以前,要快上許多。
而明天,會有一件至關重要的事發生。
但是不必著急。
還有一些線沒鋪好。
留了點時間給陰雪青想,逐水抬起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又說:“主子,我明日有一事,需請一日假。”
自從那日到現在,好幾日,逐水幾乎沒有休息過。
再不給他休息,也會叫追風和陰琅看出什麼。
陰雪青回過神:“允了。”
逐水拿著刀片,割開自己的指腹,留了些血給陰雪青,又說:“這些血給主子,到時候主子若要研究,還可以用。”
陰雪青:“你要去哪?”
逐水:“主子是問我明日麼?”他笑了一下:“我去找小田。”
似乎怕陰雪青不知道小田是誰,他又說:“小田是那個經常請教我問題的人。”
就是他喜歡的人。
刹那間,陰雪青動作一頓。
她道:“你去吧。”
逐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