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 曆史的車軲轆毫不留情地碾了過……(1 / 2)

拐個軍師接招賢令 Sherlor 11777 字 4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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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開手術刀片包裝紙再將刀片插進刀柄,規整地擺進便攜的醫療器械盤。看著盤裡這些超時代的物件,秦昭的眼睛有些熱意。

即使好幾年沒碰過它們,金屬稍涼的質感卻依舊無比親切。

看看這簡陋到寒磣的場景,甚至電視劇裡戰場邊上的戰地醫院都比它靠譜。

如果是導師在這,估計早就在罵“草菅人命”了吧。

已經不知道違反多少條外科手術的條例了,無菌似乎是根本不可能實現的理想。

秦昭從一開始會怔愣片刻,到現在麵無表情地清點器械數量,也隻用了三分鐘不到。

開玩笑,秦昭甚至開始吐槽自己沒上過這麼憋屈的台——雖然這才是她人生裡第一台給人做的手術。

沒有器械護士,沒有主刀和助手,閨蜜口中麻醉醫師可愛的小綠帽也看不到……

紗布要節省,一塊當成兩塊用;刀柄隻有兩個,估計等會還要當場表演術中換刀片;就連酒精在她從消毒執念清醒過來後,也就隻剩小半瓶了。

這是一場隻有孤獨相伴,沒有支援的手術。

在遙遠的時空裡,為了讓一個素未謀麵的人痛苦少一些。

秦昭吊好小手電,推開開關。

和火把完全不一樣的強光投下,頓時將青年糟糕的膝蓋照得血肉模糊。

還是太暗了……

秦昭翻遍了整個房間,也隻找到了兩盞小小的油燈。廢了番功夫把它們點著後,她不禁感慨電視劇太會騙人。

油燈下拆撿器械還行,做手術那是在做夢;手電的光隻有那麼大一點,吊在空中還會晃動……

窗戶就一塊木板加根撐棍,月光根本照不進來。為了保證手電不會時不時被風吹動,秦昭把門窗全關了。

她非常懷疑,這台清創術做完,她會和消失的黑袍老者一樣目不能視。

要不就等白天?

青年的體溫又高了些。她或許能等,但他不能。

從未想過,清創可以難到讓人遲疑不敢動刀——和個人技術關係不大,純粹是外物束縛會讓人絕望。

外科醫生如果離開了團隊,離開了醫療器械,離開了醫學和科技發展的支持,除了腦中的知識和手上施展不開的功夫,他們和普通人並無二彆。

“毋死……毋死!”

青年的呼喊讓秦昭回神。

他依舊在昏迷中,意識似醒非醒,手指屈起,死死抓住身下的床單。

處在極痛的人體自有一套保護機製,保障軀體得以存活或慢性死亡。

但生命於掙紮中闖出生路是刻進靈魂的本能,有些人的意誌永遠不屈服身體的安排。

他們偏要在痛苦裡鏜出一條血路。

具體到這個人,他大概每一個毛孔都在說著類似“要清醒地活下去”這樣的話吧。

“我害怕那雙眼睛裡的光熄了,也害怕那雙眼睛裡還有光。”

《白色記事簿》裡,秦昭最為這句話動容。

前半句是她放棄學醫的緣由,而現在,她願意為了後半句再次拿起手術刀。

“彆怕,我一定拉你回來。”

……

生理鹽水和雙氧水被秦昭大致分成兩份,畢竟不能像曾經實習那樣,毫無顧慮地大肆揮霍著用了。

透明的液體灌進碗大的傷口裡,流轉著將血汙衝刷出來。

青年條件反射,身子顫動著,痛呼被他咬碎在唇齒間。

秦昭見他這樣便判斷人並未清醒過來。她連忙用手肘壓住他的腿,加速衝洗創口裡的沙礫草梗。

“堅持一下,麻醉藥不多,我不敢浪費。相信我,我不會讓你痛苦太久……”

身下的人反抗有些激烈,秦昭隻好側頭輕聲安撫。

就算語言不通,有些情感隻要付之真心,是可以無障礙傳遞的。

“把你自己交給我。休息一會,然後我們一起努力活著。”

秦昭看青年眼睛似乎睜開了一瞬,忽然有些鼻酸。

即使他還不能說話,隻會給她單調重複的反應——甚至隻能讓秦昭麵臨的境地越發艱難,但青年的存在確是這場該死穿越裡她唯一的慰藉。

如果沒有這個人,秦昭估計自己會在曆史的洪流裡變成一粒沙。

情緒轉嫁在他身上,她似乎就有了階段目標。達成一個目標後便會衍生出下一個,直到她徹底適應遙遠的時空。

秦昭絲毫不覺得自己是他的救星。

如果不能回去現代,青年反而更像是她的救命稻草。

——所以賭上我的一切,我絕對不會讓你倒在這裡。

掙紮停下來了,像一個奇跡。

她看到他虛睜的眼睛又闔上,忍住淚意的湧動。

不能哭,至少不能現在哭。

若是眼淚掉下來,手術視野就要被破壞了。

“謝謝你,安心睡吧,我輕輕的。”

兩條腿的創口衝洗完畢。秦昭核對完麻醉藥的有效日期,立馬給最近的膝蓋噴灑利多卡因。

然後她拿起鑷子,就著小小的手電光,迅速又仔細地將頑固的碎骨、沙礫和草梗一點點清出來。

秦昭清理完這些雜質,順著皮丘逐層進針麻醉。

等局麻生效期間,跪著做手術的她直起身,閉眼舒展快僵硬的肢體,再用手肘的衣物擦掉額頭的汗,心裡突升感慨:

麻醉藥是好文明。

在皮肉裡翻找汙物都沒有讓青年劇烈掙紮一下,麻醉果然是外科醫生的勇氣。

進度還算順利,就是眼睛快廢了。

秦昭休息完畢,拿起手術刀準備開始切除壞死的組織。

思維猛地拐彎,她突然意識到核對麻藥有效期限在這裡是完全可以省略的步驟。

光看數字的話,麻醉藥的有效期限似乎變成了兩千多年。

——史上最長有效期限的麻藥在我手裡。

——震驚,我的麻藥這輩子都過不了期。

秦昭笑笑,暫停跑飛的吐槽欲。

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上台手術,即使隻有她一個人,依舊無師自通了手術室裡的歡樂整活。

還能說笑話,就是好事情呀。

她提起手術刀,眼神越發堅定。

而身上的酸痛卻不翼而飛了。

……

在儘量保留骨膜和保障骨膜供血的情況下清理壞死組織,關注病人體征隨時補局麻,再把受損的血管結紮縫合,肌腱吻合縫合,最後輪到皮下組織和皮膚。

打上最後一個外科手術結的時候,秦昭幾乎以為自己的膝蓋也隨之而去了。跪在地上伏著身子做手術,這種經曆打死她也不想再經曆第二遍了。

誰叫這裡的床隻有這麼點點高!

簡直太難為人了。

脫下橡膠手套拆掉手術服,秦昭撐著床沿翻身靠床坐在地上,就差癱成一團貓餅。

身體酸痛異常,一點力氣都沒有了。要不是還有一絲理智,秦昭甚至能直接席地躺下,閉眼睡過去。

和疲憊相對的,是難以言喻的歡暢與欣喜。

沒有辜負那雙眼睛裡的光,沒有膽怯,救了能救的人……

真的太好太好了。

先前忍住的眼淚終於能自由落體,儘情地下墜。

秦昭扭頭看向躺在床上的青年,就算淚眼蒙矓,他的臉仿佛能穿過濕鹹的淚水,清清晰晰地映照在她的眼底。

哭著哭著,秦昭渴了。

“好慘哦,做完累死人的手術還要自己倒水什麼的……”

她掙紮著站起來,揉揉酸軟的腿。

“你也渴了吧?那我先去取水——幸虧我有先見之明,洗了鍋、燒了開水哦。”

油燈早就熄了,解下手電筒遊魂般飄到廚房,秦昭咬著電筒取下吊著的鍋。

她先前點起的柴火燒沒了。打開陶蓋,幸運的是陶鍋裡的水還有些溫。

在廚房裡找了一圈,秦昭挑出最像瓶子的器皿,終於滋潤透口舌的乾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