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十章 “跟我走。”(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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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臏說完話,便沐浴著陽光,閉眼靠在椅背上。

周圍的風很輕,小院中的木屑被太陽一烘,氤氳著浮起些木質香氣。

若是技術可能,輪椅上被裝上萬向輪,恐怕此刻孫臏早就調轉輪椅方向,用安靜的背影明示拒絕談話。

秦昭放棄交涉,她知道孫臏暫時不會再開口了。

感謝今日叫來了桑冉,讀不懂氣氛的他在簡單理解孫臏話裡的指示後,沒事人一樣拉著當事人就走,免掉了秦昭在靜默無言裡尷尬。

——桑冉甚至愉悅地在大門口對著輪椅上的青年道彆後,又幫他把大門關得嚴嚴實實。

大梁城內與小院完全是兩個世界。

從巷尾出來,按下的生活暫停鍵被複位,嘈雜和人氣撲麵而來。兩千年後人們如何生活,兩千年前依舊如是。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柴米油鹽,婚喪嫁娶。

桑冉在秦昭身邊給她介紹大梁城:從這過去能到什麼地方,東市比西市的蔬菜水靈,買糧去哪條街實在……

走了一大段路後,桑冉後知後覺地摸摸頭,暗呸自個兒一聲“都要離開了說這些乾嘛”,又開始跟秦昭講秦國與魏國數十年間的來來回回。

桑冉的故事講得抑揚頓挫,秦昭卻沒來由地分神了。

她的心思一大半落在了那間小院裡。

先生說那些話是為什麼?他到底怎麼了?他究竟要做什麼?

秦昭的腦子亂亂的,一刻也不得閒。

“這般分心與我同遊大梁……秦昭,冉縱使心再大,也會感到些許傷悲啊。”

桑冉停下腳步,靠在路邊的一根做招牌用的旗杆柱子上。

秦昭被桑冉拽住袖子,從魂遊的狀態脫離。

聽罷桑冉的話,秦昭愣在街頭。看著他帶笑的眼睛,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抱歉,桑冉,我……”

“不用道歉,秦昭,冉懂得‘先來後到’的道理,亦明了感情有‘親疏遠近’。”

桑冉放開她的衣袖,輕快地說道:“是冉來遲一步,未能早早與你結交。你心中記掛孫臏,冉覺得很好——秦昭待人如此深情厚誼,難道不是證明我挑友人的眼光簡直絕妙?”

秦昭垂眼,精神不振地歎著氣,“哪有你說得那麼好……桑冉,我都沒有及時發現先生心中的鬱結,也對他的轉變毫無頭緒,更談不上招架了。”

“可我眼裡的秦昭確實很好呀——木工活做得漂亮,醫人的手法也好,被冉這種人纏上也沒對將我拒之門外,真是又心軟又善良。”

桑冉掰著指頭列舉著,一條一條讓秦昭耳根直發燙。

“冉尤其欣賞你的巧思。輪椅不難造,但將輪和椅結合在一起就很有意思。最重要的是,你對我竟不藏私!完全不需要我付出額外代價,我就能看到全部的製造流程。”

秦昭抬起頭,臉上的表情像是要哭了。

桑冉被嚇得立馬消音。

“那些,都不是我的東西啊……桑冉,我隻是拾掇前人的智慧恩惠而已。”

她更喪氣了。

他更慌張了。

“秦昭,秦昭!不管前人後人,你的彆人的,隻要皆出於你手,便由你掌控,是你的造物。”

桑冉將秦昭的手翻開,掌心向上。她掌紋脈絡清晰,他好不後悔地壓上他的。

兩掌相合。

“冉願意成為這手的友人,與她造世間絕景,助秦終掃六合。”

情緒渲染到位,秦昭被桑冉的誓詞徹底衝擊發懵了。

她都沒為桑冉做過什麼事,何來他如此看重?

若此處並非是魏國大梁城主乾道——甚至不需要是桃源竹林,隻需一方清淨悠遠的山林田野,士子知交結下命定情誼的場景,便可永遠定格在人生的史頁上。

奈何桑冉意外性十足,車馬疾馳,人聲鼎沸,瞬間又把秦昭從神境拉回人間。

“你不要命了——”秦昭連忙捂住他的嘴,壓低聲音說,“還‘掃六合’?才跟我講‘數十年來兩國積怨乃至世仇’,在大梁街上這般說話,真不怕被魏人拖出去打死嗎?”

“你原來一直有聽我說話?”桑冉眼睛亮了,“放心吧,冉很厲害,一般人留不住我。”

秦昭鬆開手,準備繼續前行。片刻間,她抓住了一閃而過的靈光:

“秦掃六合。”

分散的思維神經刹那間全都連接起來,一個荒誕的猜想浮上心間。

“你沒覺得我在開玩笑嗎,桑冉?”

“非也。秦昭之願恰如旭日,璀璨奪目。”

“……”

“冉還將此儘數告知孫臏,誰知他——嗯,秦昭?”

她捂住嘴,震驚地望著他。

腦中雷鳴電閃,先生的異常似乎有了答案。

“桑冉,讓士子樓再多等我會吧。我現在、有非常重要的事,要馬上回去一趟。”

秦昭深吸一口氣,平複心中的巨浪,鄭重地對桑冉請求道。

“且去——要把那個心思太深的男人拉過來啊,秦昭。”

桑冉對秦昭擺擺手。看著她急趨而去的背影,盤起手臂笑了。

且目送她朝來處奔去;

且期待她有朝一日,能向自己奔來。

*

哐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