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chapter 24 chapter……(1 / 2)

玻璃 玖月晞 15150 字 4個月前

chapter 24

黎裡滿麵淚痕, 呆望著燕羽。淚水把她眼睫打濕成一簇一簇,冷風吹著, 又黏又疼。

燕羽等了半刻, 在風中聞見她身上的酒氣,知道她給不出回應,便自己坐到她身邊。

他抬頭望了眼夜空, 有一些星星,但沒有月亮。高大的龍門吊像一柄從天而下的巨大鋼劍插在他們身後。

不遠的江道上, 沒了夜行的貨船。偶有幾點漂浮的亮光。

黎裡沒哭了,盯著他手裡的燈籠。

她一不哭, 風聲就顯得格外大,像野狼在嚎, 仿佛江麵是藏著狼群的荒原。

黎裡很冷,牙齒咯吱打架,手也在抖。

燕羽說:“你手套呢?”

黎裡指了下羽絨服口袋。

燕羽說:“怎麼不戴?”

黎裡嘴巴動了動, 口齒不太清晰:“怕弄臟。”她將右手給他看, 虎口處一道口子,有血漬, 打架時弄的。

燕羽一下沒說話。

隔了會兒, 他說:“我帶你去烤火吧, 這兒太冷了。”

“你……外婆家?”

“你還記得?”

“不去。”黎裡醉得舌頭都大了, 咕噥, “你外婆,看見我這樣,以為我是瘋子。”

燕羽說:“她死了。”

“哦。”黎裡說,“那去吧。我好冷。”

她扒拉著鋼板牆壁站起來,霎時頭重腳輕, 往地上倒。

燕羽立即去撈,用力太過,她被他手臂帶回,軟咚咚地撲了他滿懷。

燕羽身子一僵,張著手臂沒敢動,說:“你自己能走嗎?”

這是一句廢話。

黎裡腦袋靠在他肩上,鼻子裡的熱氣往他脖子裡灌。

他脖頸微顫,臉發熱,趕緊麵向湧來的寒風,說:“我背你,你把燈拿著,好不好?”

黎裡:“唔。”

燕羽把燈柄塞到她手邊,交代:“抓緊了。”

黎裡點頭:“嗯。”

燕羽沒背過女生,有點無措,加之她又醉著,他動作不太順暢地轉身蹲下,她撲通趴他身上,他又僵了下,總覺她軟咚咚的,隨時能滑掉下來。

他將她背起來,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斷牆處走。

黎裡趴在他肩頭,臉頰感受到他領口裡透湧出來的他身體裡暖熱的氣息,很蓬勃。

他怕她不清醒會摔,所以脊背彎得很低。

黎裡忽然就哭了,嗚嗚地哭,眼淚吧嗒直掉。

燕羽停下,有點緊張:“怎麼了?”

她搖頭,隻是哭。

燕羽繼續往前,耳邊她的哭聲很傷心;可她手卻記得緊攥著那隻燈。

燈光微朦,而天地太大,它隻能照亮他前路很小的一方。

走到那處高高的碎石堆前,燕羽謹慎了些。每走一步,都先試著踩一踩,確定穩妥才往上走。

他走得很慢,時有輕微晃動。她感受得到,他身體很緊張,怕摔到她。

翻過碎石頂,燕羽腳下幾塊散磚突然滑坡,黎裡隻覺人跟著他要下墜。但他一瞬放低重心,側身跪下去,拿一條小腿和膝蓋抵住下滑的石碓。

幾塊碎磚滾落,砸在他腿上。他死死保持著半跪的姿勢,穩穩不動,待磚塊回歸靜止,才慢慢站起,小心翼翼朝下。

那麼冷的夜,那麼寒的風,他緊張得脖子上冒了汗。

她於是哭得更凶了。

燕羽不勸她,他背她走到平房門口,一腳輕踢開虛掩的門,進去後又一腳關上。風聲寒夜一下便鎖在門外。

他把她放到客廳一側的雙人沙發上,剛要走,黎裡貼著他起身,輕叫:“啊!”

燕羽也感到一絲拉扯,黎裡緊挨他胸口——她頭發纏在他衣服扣子上了。

他一愣,立即半跪她身旁,低頭弄那扣子。

天花板上吊著一隻古早的白熾燈泡,光線昏暗。

她那縷頭發又韌又密,纏在他胸前,看不太清。他有點亂,一時沒解開。

燕羽從未覺得自己的手指竟會這麼不靈活,正反複擺弄著,黎裡坐不穩了,人輕輕一撲,下巴搭在他肩上。

女孩冰涼的臉頰貼住他發熱的耳廓。

燕羽一瞬聽見自己耳朵上的心跳聲。他猛一下扯掉那顆扣子,扶住黎裡肩膀讓她靠在沙發背上。

她沒哭了,但人在發抖:“冷。”

“馬上。”燕羽倉促說著,很快從房間裡搬出一張烤火架放在她腳邊。

那架子有半張書桌大,不到半米高。插上電,調了溫度,很快,取暖管發出紅光。

燕羽給黎裡脫了羽絨服和鞋,將她腿腳放在架上,又取了床棉被蓋住她,隻露出個腦袋。

被子很快升溫,取暖器烘烤著黎裡冰涼的腳板和褲腿,熱度一絲絲往肌膚裡沁。

她頭很暈很重,呼吸也沉;閉眼眯了會兒,眼睛糊成一片,很難受;臉上密麻的淚痕也扯得疼。她有些難過地哼出一聲,忽然,溫熱的毛巾從她眼睛上擦拭而過。

她睜開眼,落進燕羽安靜而認真的眼眸裡。他正注視著她的眼,細心輕拭她眼睫上的淚與汙。

他手中的熱毛巾一靠近,她便閉眼;一離開,她便睜開。

如此好幾下,他問:“看什麼?”

黎裡不講話。

燕羽停下,仔細看她的眼睛,確定擦乾淨了,將毛巾放進熱水盆裡搓一搓擰乾,擦她臉頰上的淚痕。

他發現她還在看他,便與她對視。因為酒精,也因為哭過,她眼神格外筆直而濕潤。

他被她看得垂了眼,低問:“知道我是誰嗎?”

她說:“怎麼不知道?”

他抬眸:“誰?”

“燕羽。”她說,“很好看的燕羽。”

他沒答話,重新擰毛巾:“手伸出來。”

她聽話地從被子裡伸出手,燕羽一手握她袖口,一手隔著毛巾擦她手指,從手心手背到手指縫。

濕熱的毛巾揉進指縫裡,搓撚著擦至指尖,黎裡輕抖著縮了一下。

燕羽一停:“怎麼了?”

她臉上一片酒後的潮紅,像桃花,她輕聲:“好癢。”

燕羽就頓了一下,給她擦另一隻手時,他有些猶豫,但還是仔細揉搓了她指根與指縫。

黎裡這回又是癢得顫了顫,很輕地哼了聲,身子癢癢地在被子裡蠕動了一下。

燕羽的臉莫名就紅了。

他很快放下她的手,起身去洗毛巾倒水。

黎裡縮在溫暖的被子裡,懶懶閉了眼。她聽見窗外有呼嘯的江風,摩擦的樹葉,模糊不清;但洗手間裡,他搓毛巾的聲響,水流聲,他來回的腳步聲,很清晰。

很安心。

她聽著聽著,眼睛眯開一條縫兒。

夜已深,燈光微黃。小屋安靜,棉被暖和,空氣裡有股潮濕的舊時光的味道,她忽然想一直待在這兒,就這兒,哪兒也不去。

燕羽再回來時,拿了個創口貼,貼在她虎口處,又將她的手塞回被裡。隨後,他退去桌邊靠著站了會兒,微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兩人隔著兩三米的距離,沒有講話,也沒有對視。

黎裡忽問:“你是因為打架被開除的?”

燕羽並不太想聊這話題,但還是答了句:“不是。”

她嗓音含混:“那為什麼開除你?”

“我沒被開除。”

也沒被勸退。

黎裡扭頭,腦袋很重地朝一邊歪:“啊?”

“任何時候想回去,都可以回去。”

“那你還回去嗎?”

“不會。”

“為什麼?”黎裡在被子下伸了伸身體,暈乎道,“你為什麼轉學?”

燕羽沒答了,岔開話題:“你不回家嗎?”

“我不想回去。”她垂下眸,有些難過了,鼻子裡呼呼出著熱氣,“我能在這兒待著嗎?”

許是他沒有立刻回答,她低了聲,有點兒哀求的意思:“我不想回去,再也不想回去了。”

她有些哽咽。

他隨即說:“你待這兒吧。”又加一句,“就怕你家人找你。”

“沒人找我。”她說著,眼睛又紅了。

燕羽覺得自己不該多講那句話,正不知怎麼安慰,她問題又跳回來:“那你打架了嗎?”

燕羽默了半刻,說:“打了。”

“把人打傷了?”

“嗯。”

黎裡起先沒反應,酒精讓她變得遲鈍。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說:“你看著不像是會打架,還把人打傷的人。”

燕羽聽言,也沉默良久,說:“你覺得你認識我嗎?”

黎裡被問住了。

莫名的,她有些生氣,道:“你說不認識那就不認識吧!”

燕羽沒解釋,想她醉著酒,明天應該會忘記他惹了她。

他其實……到了深夜情緒會很差,格外不願說話。

此刻雖帶她進來,但著實不想聊天。隻想靜靜站一旁,等著,等她睡著。

牆上掛了個時間不準了的掛鐘,但那鐘沒死,還在一格一格地走動著。嗒,噠,嗒。

他看著掛鐘走了好幾圈了,才看向黎裡。她要迷糊了,但就那一秒,做夢般口齒不清道:“那你為什麼轉學?”

燕羽又是沒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