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chapter 28 chapter……(2 / 2)

玻璃 玖月晞 17523 字 4個月前

短短幾秒,渾身虛汗直冒,手顫腳抖,視線模糊。

人又嘔了幾下,但沒什麼可吐的,這才止住。

“臥槽,誰他媽喝多了瞎JB吐呢?”隔壁間的人吐槽著,出去了。

燕羽緊撐牆壁,垂頭閉眼,喘著氣緩了好一會兒,暈眩感才漸漸褪去。

他拿袖子擦擦眼睫上的淚,空茫地蹲了會兒,才慢慢站起,摁了衝水鍵。

水聲嘩啦。

他半望天花板,又站了會兒,才走出隔間;洗手,漱口,用水拍拍臉,拿紙巾擦乾。

拐過走廊,見黎裡站在後門口。

冷風灌進來,她跺了下腳。

目光撞上,她解釋:“剛那邊有人抽煙,來透透氣。”

“哦。”他應聲,站去了她身邊,見她眼神微怔,亦解釋,“我也不喜歡煙味。一起等會兒。”

她沒說出話,很輕地點了點頭。

炸串的香味,混雜著雨水的濕氣,彌漫過來。

兩人不約抬頭望。雨水從墨藍色的天幕中灑下,像無數撲麵而來的細小玻璃碎。地上水花四濺,劈劈啪啪。

“燕羽,你帶傘了沒有?”

“沒有。你帶了?”

“嗯。”

“我忘了。”

“過會兒一起回家……好嗎?”

“好。”

“不過,雨會下到那時候嗎?”

“會吧。”燕羽說。

有雨絲飄落到黎裡眼睛裡,她低下頭。

餐館後門邊摞著幾筐萵筍跟西藍花,飛濺的雨水打濕了透明塑料袋,蔬菜水綠盈盈。

“你喜歡吃萵筍?”她看著那筐菜,問。

“嗯。”

“西藍花呢?”

“味道怪怪的。”

“哪裡怪了?”她抬頭看他,發覺他臉色有些蒼白。

他看出來了:“怎麼?”

“你臉有點兒白。”

他說:“腸胃不太好。”

“炸串太油了?”

“有點。但味道挺好。”他衝她微微一笑,又看那筐菜,移開話題,“西藍花有種蟲子的味道,怪怪的。”

“蟲子?”

“很生,像下雨後的土,白菜上麵的大青蟲。”

黎裡一時笑出聲:“萵筍味道才怪,像曬乾的甘蔗皮。沒味,還柴。”

“那是老了,要吃嫩的。”

黎裡右腳微抬,指那筐蔬菜:“它們嫩嗎?”

“它們——”燕羽仔細辨彆了三四秒。

“你認不出來,對吧?”

燕羽承認:“嗯。”

她又輕笑出聲,一仰頭,笑容凝住:“雨是不是小了點?”

他也抬頭分辨:“是……小了點。”

“會停嗎?”

“不會吧。”燕羽說。

……

散場的時候,雨真的沒停。

黎裡站在店外屋簷下,望著紛飛的雨絲,心裡像開了朵向日葵。

向小陽打車回去,崔讓有車接,各帶一部分人。黎裡說走回去就行。

同學們揮手告彆,黎裡和燕羽沿著商戶的屋簷走遠。

到儘頭,黎裡撐開傘,燕羽伸手握住傘柄,說:“我來吧。”

黎裡鬆手。

燕羽輕輕一拋,傘飛起半截,傘把落他手中,握穩了。

他撐著傘,帶她走進雨裡。

雨不算大,但打在傘麵上啪啦脆響。

街上行人匆匆,有人飛跑而過,泥水飛濺。

走過洛河溝上的小東橋,兩岸的燈火映在河溝裡,被雨水打成細碎的波光。

他和她離得很近,走著走著,彼此手臂會輕輕摩挲。棉服的布料擦出輕響,綿長而安逸。

但,誰都裝作不知,誰也沒有刻意拉開距離。

“你好像一直有帶傘的習慣。”

“我媽媽每天看天氣預報。你總不帶傘。”

“經常忘。下雨了我爸爸媽媽會接我,不過我有時走得比較快,可能半路才遇上。”

黎裡想起舊事,看了他一眼。

“怎麼?”

“我以前給你桌上放過一把傘……算了,很久前……”

“記得。”他說,“黃色的。”

黎裡瞧著麵前的雨幕,輕嘲:“給你你都不要。”

“不是。”燕羽看她,緩聲解釋,“我以為你隻有一把,給我了,你會淋雨。”

黎裡微訝著抬頭,恰巧迎著他的目光看進他眼裡。傘下光線朦朧,少年膚白如玉,眉眼似星。她霎時低頭看地,假裝注意著路上的小水窪,說:“我有多的雨衣。要是隻有一把傘,才不會給你。”

“噢,我自作多情了。”他低低地說。

黎裡的心忽像拉成了細細的雨絲,千條萬條,在路燈下飛舞。

心堵在了嗓子眼,她沒能講出話來。

燕羽那話出了口才後知後覺其中曖昧,他也未必多自在,隻穩穩撐傘,認真走路。

或許傘麵遮擋視線,黎裡漸漸發現他走錯了路。他錯過了拐去他家方向的路口,走去了琉璃街。但她假裝不知,藏下這臨時的小秘密。

雨夜巷子裡沒什麼人,很是靜謐。隻有雨水輕打傘麵的脆音,他和她的鞋子踩在濕漉地麵,噠噠響,偶有不知哪家窗戶裡傳來的電視劇。

黎裡無意識哼起了歌,才哼出兩句,察覺他側臉上彎起極淡的笑意。

她頓時窘迫:“你笑什麼?”

“沒有。”他說,眼睛是微彎的。

“明明在笑。”

他不太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你唱歌挺好聽的。”

“還行吧。你唱歌應該很好聽。”

燕羽看她一眼,眸光清潤。

“怎麼?”

“沒什麼?”燕羽說。她果然忘了。

走到琉璃街。因冬夜又下雨,店鋪都關張了,隻剩零星幾家,燈光在雨幕中朦朦朧朧。

黎裡恍然狀:“走錯路了,你家應該在前麵拐彎的。”

“沒事,先送你回去吧。”

“正好,你晚上沒怎麼吃東西,去我家吃點兒米糕?”

燕羽說好。

不想到家時,小作坊也關門了。小樓漆黑一片。天太冷,家裡人都早早上床睡覺了。

燕羽見狀,本想送黎裡到大門口了就走。但黎裡沒有讓他走的意思,很小心地推開院門,做賊一樣,回頭對他比了個“噓”的手指。

燕羽抿唇,要說的話就沒說,他輕手輕腳隨她進了後院,潛到小作坊門口,像個從犯。

黎裡推開門,牽著燕羽的袖子進去,滿屋糯米清香。燕羽還沒來得及看清任何東西,黎裡關了門。

作坊裡沒有玻璃窗,黑黢黢的,一絲光亮都沒有。

燕羽眼前一片黑,什麼也看不見,隻覺黎裡鬆了他袖子,悄聲:“你不熟悉這兒,彆動。我知道吃的在哪兒。”

“嗯。”

“我經常夜裡下來翻東西吃。”黎裡聲音小得跟貓兒似的,離他遠了幾步。燕羽聽著,在黑暗裡彎了唇;又聽她輕車熟路摸到蒸屜,聲音裡帶了絲隱秘的驚喜:“還是熱的。”

她看不見,他很淺地笑了。

黑暗裡,有極輕微的類似掀蓋的響動,繼而闔上,接著是紙盒扯動的簌簌聲響。很快,黎裡摸索著朝他走來。

但下一刻,周圍安靜了。

燕羽立在黑暗中,等了等,還是安靜,除了他自己的心跳。

“燕羽?”她聲音小而急,“你在哪兒?不是讓你原地彆動?”

燕羽聽她聲兒,知道她離自己很近,且走偏了,說:“這兒。”

他朝她伸手,想拉她一下;

而黎裡聽他開口,本能朝他這邊摸索,一下抓住了他手指,五指交錯。

燕羽隻覺她手指細細軟軟,一根根擦著他五指縫,猝不及防撞進他手心。他心猛地一顫,她的手觸電般縮了回去。

屋子裡更靜了,隻有屋外雨水下落的聲音。

沉默一秒,接一秒。

誰都沒有先開口。

黎裡手上纏著他指間溫熱有力的觸感,臉燒起來了。她一咬牙,摸到門,拉開一條縫。

微弱的光透進來,眼睛很快適應黑暗,漸漸分辨出人影。

燕羽看著黎裡;

黎裡也看著他,有那麼點兒羞惱,說:“叫你彆動!”

燕羽其實沒動,但,他說:“對不起。”

黎裡又不好說什麼了。

他說:“你手上是吃的嗎,我餓了。”

黎裡把紙盒遞給他。

他接過,拿一塊放嘴裡。

她還是沒講話,他便用說悄悄話的聲音:“你媽媽做的東西挺好吃的。”

“還很健康。”她話多起來,“我媽媽做生意很講良心。所以利潤不大。”

燕羽“嗯”了聲。

“對了。”黎裡從口袋裡掏出一樣東西遞給他。

燕羽接過去,但光線太暗,看不清:“什麼?”

“巧克力。你不是低血糖嗎?考試你應該不緊張,但萬一中途餓。”

“謝謝。”

正說著,外頭傳來大門打開的聲響。很快,腳步聲直奔作坊而來。兩人一愣,同時挪步門後。

門被推開,燈光大亮,刺激得門後兩人狠狠眯了眼。

是王安平來尋吃食。所幸蒸箱在門板對側,看不到門後。

黎裡和燕羽麵對麵站在夾縫裡,挨得近,但不至於緊貼。

燕羽微抬頭看天花板,嘴巴緊抿成一條線,耳朵有點紅。黎裡眼神無處放,抬眸瞥見他緊繃的下頜線和喉結,趕緊垂下眼。

滿屋子的糯米味,她卻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香,男生特有的荷爾蒙的味道。

那一瞬,她腦子裡忽然冒出一個危險的想法,如果燕羽願意離她再近一點,甚至抱她一下,她不會抵觸的;反而甚至會……

這個想法冒出來,黎裡心頭驀地湧過一陣陌生的熱流,叫她懵懂又羞慚。

但燕羽仰著頭,緊貼牆壁,沒有試圖靠近她一點點。

王安平很快出去,關了燈,帶上門。

待屋外他聲音徹底散去,黎裡立刻後退,拉開和他的距離。

黑暗中,燕羽說:“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