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chapter 35 chapter……(1 / 2)

玻璃 玖月晞 15993 字 4個月前

chapter 35

臨近傍晚, 幾縷稀薄的夕陽光從雲層裡透出來,很快又被烏色遮蓋。

燕羽背著琴盒走進藝術樓排練室,崔讓也剛到, 架子鼓前卻沒人。

燕羽剛放下琴盒, 崔讓叫他:“燕羽。”

“嗯?”

崔讓還沒開口, 老畢領著徐燦燦進來, 笑容滿麵道:“燕羽啊, 黎裡她不參加這節目了, 讓徐燦燦來。她基礎不錯, 又努力,一定配合得更好。”

燕羽正要拿甲片,聽言停了下來, 問:“黎裡呢?”

崔讓說:“她退學了。”

燕羽有一秒沒明白:“為什麼?”

“不知道。”

老畢接話道:“我早跟你們說過, 黎裡沒指望的。她不服管又沒規矩。想退節目就退節目,想退學就退學,半點責任心沒有。”

燕羽臉上看不出表情,問:“她怎麼跟你說的?”

“什麼?”

“你說,黎裡自己要退出。她怎麼跟你講的, 原話。”

老畢一噎:“我怕她演不好,叫跟徐燦燦換節目。她氣性大得很,說都不參加, 還要退學。估計家裡出了什麼事, 交不上特訓費了。”

他話沒講完, 燕羽關上琵琶盒,拉上拉鏈,背上就往外走:“換她連我一起換。”他經過一臉緊張的徐燦燦身邊,語氣稍有緩和:“跟你沒關係, 不是對你。”

徐燦燦忙點頭,燕羽快步出了門。

“誒——”老畢驚愕不已,看崔讓,“這——他怎麼回事?”

崔讓眼神失望,他突然明白了黎裡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畢老師,黎裡打得很好。大家排練磨合得差不多了,你自作主張臨時換人,誰都接受不了。”崔讓說完,拎起小提琴盒走了。

天已經黑了,天橋上冷風呼嘯。燕羽站在欄杆邊給黎裡發消息,沒回;打電話,沒接。

燕羽去琴房找到謝菡問情況。謝菡說她也不清楚,可能是經濟原因,也可能是上學上煩了。

燕羽不理解:“上煩了?”

他以為她會喜歡那個表演節目。

“總是一堆破事兒,很心累啊。”謝菡愁道,“難得有表演,開心了幾天,結果又傳你倆的事。你打架也是因為這個吧,後來怎麼解決的?是不是老師說她了?”

燕羽意識到什麼:“那天她去找我了?”

“對啊,他們那麼多人,她擔心你挨揍。是不是老畢罵她了?她那天回來臉色就很差,問她也不講。”

燕羽沒多說,問了黎裡打工的地方,先走了。

……

十星街是位於江州美術學院和江州技術學院間的一條長窄街,主要消費群體是附近大學生,以及被大學生吸引而來的那撥社會人。特定的群體催生了特定的街道氛圍,網咖、密室逃脫、桌遊店、清吧、不一而足。

夜幕降臨,整條街燈紅酒綠。近日的寒潮也擋不住夜街的熱鬨。不少裹著羽絨服露著絲襪的女孩來來往往,在店裡鑽進鑽出。敞著厚外套抽著煙的男生聚集在路邊,呼朋引伴。

燕羽看手機導航,顯示到了,但他沒能在一堆花花綠綠的霓虹裡找見“七星台球”。

路邊是家酒吧,玻璃窗裡燈光迷蒙,人跟人耳鬢廝磨。常青樹下站了幾個抽煙的男女,朝燕羽看了幾眼。

燕羽於是過去問路,男的朝地下指了指——酒吧旁的花壇外有道口子。

燕羽道了謝,繞過花壇,一道樓梯通往地下。下沉的一堵灰牆上掛著晃眼的藍.燈招牌:“七星台球。”

燕羽走下樓梯,拐角是條走廊,牆上貼著各式招貼畫和小廣告,地上散著煙頭、紙屑、色.情小卡片,雜亂無章。

走廊儘頭一個門洞,掛了幾張防風簾,掀開進去,左側一張前台,一排零食售賣機和水吧。右側空間很大,擺了十好幾張桌子。

室內燈光分散,灰蒙蒙的,每張台球桌上垂著一盞錐形吊燈,像十來個白色三角形,照著底下綠油油的桌麵。

抽煙的人多,一束束白光裡煙霧繚繞。

燕羽一眼找見了黎裡,她很出挑,並不難找。黎裡抱著手靠牆邊站著,束著高馬尾,整張臉露了出來,漂亮中有些清冷。

說來,她長相並不甜美純真,也不妖豔冶麗,是很個性又有些倔強的、叫人過目不忘的長相,是會看了又忍不住想再看的一張臉。

有人喊開台,她拎著三角框過去,經過頂袋,稍一側身,從洞裡撈出兩個球丟桌上。

她繞桌一圈,依次把中袋、底袋的球清上台麵,身子稍趴在桌上,雙臂將分散的十球撈近,拿三角框一套,碼好後挑揀下花色,往開球點一推,拿框走人。

她做事向來麻利,一套動作流暢而漂亮,臉上沒有一點表情。打球的人幫她掏球,她也無動於衷。開完台,就走到一邊的沙發旁坐下玩手機,隻不過手機剛掏出來,又一桌打完了要開局。

黎裡起身將手機塞進屁股兜,走向那張桌。她側身掏中袋時,無意一瞥,看見了燕羽。

隔著虛白燈束下漂浮的煙霧,她眼神有些漠然,隻看他一眼,便輕飄去了彆處。

燕羽站在原地,看著她碼好球,開完台了,朝她走去。兩人在沙發處碰上。黎裡沒理他,拿出手機,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燕羽低頭看她:“你不上學了?”

她劃開屏幕,“嗯”了一聲。燕羽注意到,她手機裡沒有未接電話和未讀信息。他問:“信息和電話你怎麼不回?”

黎裡拇指停了一下,抬起頭:“你誰啊?我有什麼理由一定要回你信息接你電話?”

燕羽一時沒說話,嘴唇幾不可察地抿了抿。他背著光,眼睛黑黑的,靜靜的,看不出情緒。

他輕聲:“那天我在辦公室裡說的話,是不想老師還有我爸爸多想。怕他們找你麻煩,尤其是我爸爸。”

黎裡低下了頭去,見手機屏黑了,重新劃開。

“還有演出,我今天去學校才知道畢老師把你換了。無論他跟你說什麼,你不要信。我絕對不會換你。”

黎裡沒回應,點開娛樂軟件。

燕羽看她的手指在屏幕上移動,喚了聲:“黎裡。”

黎裡頭也不抬:“聽到了。”

燕羽默了默,問:“那你還去上學嗎?”

黎裡:“不上。”

“為什麼?”

“和你有關係?”

燕羽頓住。

黎裡低著頭,餘光見他的手指很輕地動了動,像要握起,但又沒有。

周圍不算太吵,但有些喧鬨。台球撞擊著,發出此起彼伏的砰砰聲。有人在講話,有人在笑鬨,偶爾有人玩嗨了,爆出一兩聲高音頻的呼叫。

但他們倆很安靜,黎裡始終低頭劃著手機,連手機也是無聲的。

燕羽蹲了下來。視線下移,他望住她的側臉,又喚她名字:“黎裡。”

黎裡起先盯著屏幕不動,可餘光已看到他臉了,避不開。終於,她眼神挪過去半截:“怎麼?”

燕羽說:“我們不是朋友嗎?”

黎裡無聲幾秒,反問:“我們是嗎?”

燕羽眉心微蹙了下,一瞬又平了,問:“因為什麼,能不能說出來,或許我能解釋。”

因他仰望著她,有光灑在他臉上,照得他眼瞳很亮,很深的樣子。

但就在這時,有人喊:“開台!”

“不為什麼。”黎裡收回目光,拿起三角框走向不遠處一張台球桌。她掏球時,朝沙發處一瞥,燕羽站起身了,遠遠看著她。

他穿著件深灰色大衣,看著有些瘦,身形卻挺直。黑色圍巾將他的臉襯得白皎皎的,垂在衣側的雙手也又白又長,紮眼得很。黎裡發覺,他身上其實有股子出塵的氣息的,平日裡看著不易察覺,隻覺他安靜中帶著些疏離。但此刻放到這烏煙瘴氣俗不可耐的台球室裡,那一身乾淨而寂定的氣質就格外蓬勃,遮不住的,與周圍汙糟浮躁的環境格格不入。

不少人已經注意到他,朝他打量了好些眼。

他和她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妄想什麼呢。黎裡想著,將球碼好,拿開三角框時,沙發處空了。她扭頭看,燕羽已走到門口,掀開擋簾出去。

他走了。

又有人喊開台,黎裡轉身過去,目光所及,全是青白的煙霧。她胸口一窒,像突然被這些煙霧的固形物給堵住了。

台球廳就是這樣,空氣永遠渾濁,摻雜著甲醛、煙草、皮革、油漆、汗臭、朽地板的腐敗味,叫人頭昏憋悶,無法呼吸。

“你們在這兒呢?我找了半天。”這桌來了新人,是個女生。原來打球的幾個男生道:“等你好久了,這麼慢?來來來,這局你打。”

“我技術不行,你教我差不多。”

“行,我教你。”

黎裡沒看來人,正麻木地掏著中袋,聽見一聲陰陽怪氣:“真有緣啊,在這兒都能碰上?你叫黎裡吧?”

是朱靜瑤,抽著一根細細的煙,眯眼瞧著黎裡。她臉上不知塗了幾層粉,睫毛是剛種的,密集又累贅,像一排塑料扇子懸在眼白上。

黎裡沒搭理,她保持著側彎的姿勢,一手撈出兩球來,走去底袋。

她動作隨意,表情也沒有,素顏,大光明馬尾,卻渾身散著吸引力。

朱靜瑤瞧著,一彈煙灰,厲聲:“跟你說話呢沒聽見?”

黎裡沒聽見,拿底袋的球。

球桌上一個猴腮臉的男生問:“人家小妹妹怎麼得罪你了?”

朱靜瑤:“喲,小妹妹?叫這麼親熱,打個球就勾搭上了?有本事呢。”

猴腮臉:“我去,你彆瞎扯。”

黎裡還是沒反應,無所謂地繞過她走去頂袋。

“你彆看她現在安安靜靜,裝呢。嘴皮子可厲害,先前把我臭罵一頓。”

另幾個男生仍是看熱鬨的心態,笑:“不信,誰敢罵我們瑤姐。”

“說假話老子打牌一人開三家。”她吐一口煙了,恨道,“我跟宇哥分手也多虧了她。”

朋友們這下不笑了:“真的假的?怎麼回事?”

“鬼他媽知道怎麼回事?現在女的都賤,想勾搭他的婊.子比垃圾桶裡的蒼蠅都多。”

黎裡將最後一個球丟在桌上,不輕不重“砰”的一聲響,她看向朱靜瑤。後者臉上肉在跳:“看什麼?誰賤誰上趕著對號入座。”

黎裡說:“你臉上卡粉了。”

旁邊桌上的一對情侶沒忍住笑了下。

朱靜瑤臉色驟變,站立難安。她朋友們都沒講話,橫豎是看出黎裡段位比她高了。雖說是朋友,但女生間的爭執他們不想參與。

隻有猴腮臉安慰:“沒卡粉,美著呢。”

黎裡彎腰俯在桌上,將球夠撈進三角框。她上身舒展開,毛衣貼身,腰肢纖細,胸部豐盈。男生們有意無意朝她身上瞟。

朱靜瑤突然就罵了句:“騷.貨!”

她聲音不小,好幾桌顧客看過來。

黎裡將碼好的球推到發球點,拿了三角架,人站起身:“被男朋友甩了不服氣,去他跟前鬨,彆來我麵前發瘋。”

“誰他媽也沒來找你。是你往我跟前撞。我開開心心出來玩,誰他媽願意看見你啊,不嫌晦氣!”

“怎麼回事?”店長聽到動靜,很快趕來,見是常客,熟稔地招呼,“瑤姐,關哥,這是有什麼誤會?”

朱靜瑤臉一撇:“楊老板,你們店什麼時候請了這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