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chapter 85 chapter……(1 / 2)

玻璃 玖月晞 12945 字 4個月前

chapter 85

九月的頭一周, 燕羽和黎裡各自都很忙碌。燕羽要適應大學新生活,黎裡則忙於補課、練習和掙錢。畢竟鄧少琛的課一千一節,黎裡既想要這錢物超所值, 又不希望自己是他學生中最次的。她心裡較著勁, 練功格外狠;以致每晚到家, 沾枕頭便睡。有時燕羽會回來, 摟著她入睡,走時在床頭留一隻紙船;有時他也沒空回來。

在帝音,燕羽絕大部分時間在琴房。李新木跟段峻寧也是狠下功夫的人,除了專業課上, 琴房走廊裡,很少碰麵。更彆說陳慕章,視線都沒對上過,相當於透明。

開學才沒幾天,丁鬆柏跟宮政之叫燕羽去赴個局。

那天,燕羽本想回趟出租屋。他知道那個時間段, 黎裡不在家。但他就想去那兒待著。可他知道自己大概是主角,而赴宴的都是業內領軍人物,不好不去。

宮蘅也去了, 燕羽跟她按資曆是晚輩,到得早。但那些身兼數職的主任、理事、會長們進到宴會包間時,目光都不約找向燕羽,連連稱讚。有位德高望重的演奏家玩笑,說今天這頓飯, 是補上他拿到弦望杯賽第一名的慶功宴。

每屆成年組的弦望杯都有第一名,可第一名和第一名之間的差距,內行心知肚明。

丁鬆柏進來時, 眾人起身。丁會長笑著招呼大家彆客氣,都坐下。他看一圈了找到燕羽,剛要說什麼,有人笑:“丁會長給燕羽從小頒獎到大,燕羽得感謝您,給了他不少福氣。”

“可彆這麼講,都是孩子自己有天賦,有努力。”丁鬆柏朗聲說著,衝燕羽笑笑,也不免回憶,“我倒真是看著他長大的。那時才這麼點兒,現在都這麼高了。小時候就厲害,想得到他長大了會更厲害,但沒想到這麼厲害。真是那句長江後浪推前浪啊。咱們這些前浪,馬上得趴在沙灘上了。”

桌上一片笑聲。

身著旗袍的服務生魚貫而入,往中央擺著大捧鮮花的玻璃轉台上菜,添置紅酒。丁鬆柏見狀,交代服務生:“不用倒太多,隻是個意思。”

服務生點頭。席上之人如今大都仍從事教學或演奏工作,並不好酒肉,話題也皆清雅。

協會創作委員會的一位主任,也是知名琵琶作曲家問:“上次表演的那版十麵埋伏,你自己改編的曲?”

燕羽點頭:“是。”

“太不錯了。跟爵士鼓結合得特彆好。協會其實一直想通過西樂民樂結合的方式,推廣國樂。你在這方麵有實踐的話,再多試試。”

“我是有這想法。”燕羽簡單說了下過沙洲樂隊的構成和在創曲目,包括之後可能的演出計劃。

眾人認真傾聽,不住提問交流,連連點頭。

丁鬆柏手中筷子未落,說:“除開過沙洲,你個人的商業品牌也可以開始運營了,我之前聯係過你父親,但那時還是高三嘛,考試重要。現在可以考慮了。”

燕羽看了眼宮政之,對丁鬆柏說:“我目前想,大學以學習為主。但商演也在考慮,明年吧。負責宮教授商演的團隊,和我也熟,能先用著。”

丁鬆柏點頭讚許:“這樣也好。還有個事兒,你也成年了,不能隻在協會做會員。該做個理事了。名譽理事,日常事務不用處理,會議什麼的,看你意願。”

燕羽握筷子的手頓了下,有些意外,又不太意外,點了下頭。

有人笑:“那可是協會曆史上最年輕的入會理事了。”

“他配得上啊,應得的。”丁鬆柏惜才地讚歎。

飯桌上,眾人暢聊起演奏、作曲、各方麵話題,燕羽慢慢吃飯,認真聽著。直到某位指揮家忽問他,有沒有想過怎麼推廣民樂。

燕羽略一思索,放下筷子:“沒想那麼遠,那麼深。現在隻想精進自己的技藝,不然一切都是空談。具體的、係統的推廣,我沒想過。但想過國樂不要固守在自己的圈子裡,多走出去。做一些多平台的、跨界的合作,關注度高了,商業度高了,自然會吸引更多的人進場。光講情懷不夠,商業體係也要推動。”

各位長輩聽著,或若有所思或讚許地點頭。

丁鬆柏笑:“老宮,你這弟子……”他豎了個大拇指。

宮政之淡淡道:“現在的年輕人,比我們那時候厲害,未來都是他們的。”他說到這兒,隱蔽地維護道,“不過燕羽這孩子我了解,心思都在琵琶上,行政事務上的東西可能真參與不了太多,會分心。所以……”

“我懂。”丁鬆柏點頭,“所以我剛說了,名譽理事,給他自由嘛。燕羽啊,在場的各位前輩呢,都跟我說過很多想法。咱們這圈子難得出了你這麼個標誌性的,還說你紫微星呢。大家都很激動,想法很多,總希望你能多做點什麼……”

一位演奏家道:“可不就是紫微星。能力就不說了,還自帶人氣。他那視頻引發了一波破圈熱呢,最近我在抖音的教學賬號增了很多觀看量,還有給孩子谘詢的。”

丁鬆柏笑笑,接著剛才的話,語氣卻一轉:“但我對你沒有太多想法,也不要求你做什麼。我認為,你做好自己,做好自己的事,你就是在為琵琶文化的推廣做貢獻,明白我意思嗎?”

燕羽看著他的眼睛,點頭。

丁鬆柏又看向眾人,說:“他走好他自己的每一步,他個人的商業品牌建立起來,那本身就是在社會層麵上對琵琶的大推廣。你們想明白這問題沒有?所以啊,彆操心太多,彆成天想著問孩子該怎麼做該怎麼做。我聽著都頭大了。咱們自己該做的事,自個兒想清楚就成。我看燕羽就踏踏實實的,清楚得很。”

桌上眾人徐徐點頭。宮政之這才很淡地彎了唇,又夾了塊糕點在燕羽碟子裡。

一旁,有位較年輕的沈姓副教授忽問:“對了燕羽,這次見到陳老師沒?陳老師章老師對你恩重如山,雖說換了師門,師恩可不能忘。”

沈副教授也是位成功的演奏家,比燕羽年長十多歲,是陳乾商和章儀乙的弟子。

說來,陳乾商暗地汙糟,另一幅麵皮卻極其光正:他待人處事有風度有品行,與同行結交頗深關係融洽,對教過的弟子儘心儘責,深受他們敬愛,還熱心慈善公益,業內享有讚譽。

燕羽沒說話,宮政之道:“你就彆操心了,這孩子最知道感恩。”

其他人閒聊起:“老陳回奚市了?不是說搬過來了。”

“是搬來了。這幾天回去處理點兒事。要說文化和演出氛圍,奚市確實不如帝洲,早該過來了。”

原來陳家搬來帝洲了。夫婦倆辭去固定的教職工作,成了多個院校的名譽教授,目前隻帶幾個門下弟子。但,他們籌備了一年的陳乾商琵琶學校這學期在帝洲正式開學了。

有人感歎陳家章家人脈廣,批地建學各種手續都很順暢。

燕羽吃著菜,胃口仍不好,但想到黎裡在,估計要說他,又強撐著多吃了點。

整個飯局,他認真聽他人聊著琵琶事宜,心無旁騖,沒想起過黎裡;但這一刻想到她,就像突然擰開一瓶倒立著的兩升的大礦泉水瓶,洶湧中帶著些措手不及的難受。

他看著滿座的杯影人聲,忽然間好想她啊,明明就在一個城市。

……

九月初的帝洲,到了深夜有些涼。夜裡十點半,長巷沒了人,隻有便利店的光混雜著路燈光,投在巷道的樹影裡。

黎裡看了眼下地鐵時發給燕羽的消息:「明天就周五,今晚彆回來了,怕你累。」他沒回。可能還在琴房。

推開家門,卻意外看見他的鞋子,她快步穿過小走廊一看。

背後的廊燈開著,房間昏暗。燕羽蜷在沙發上,嬰兒的姿勢,抱著黎裡的那隻小白狐狸。

黎裡放輕腳步過去,見他閉著眼,一動沒動。她以為他睡著了,想去拿個毛毯,剛一轉身,他握住了她手腕。

黎裡回頭,他望著她,眼睛在黑暗裡閃著碎光。

“怎麼了?”她趴去沙發邊,摸他的臉,小聲,“我吵醒你了?”

“沒睡著。”燕羽看著她,目光很深,像夏末秋初的一口井;望進去,看不見倒影,隻覺幽遠又寂靜。

黎裡心中莫名浮起一絲蒼涼,繼而有些說不清的悲傷,連手指輕撫他鬢角的動作也停止。

上次頒獎的事,燕羽一直沒提過,她知道他不想說,所以也沒問。但或許,他不想說的事,在慢慢積累,有些她知道,另一些她則不知道。

“燕羽。”

“嗯?”

“你心裡裝著什麼,有什麼想說的,可以和我說。”

燕羽沒做聲。

他沒有和任何人訴說的習慣,也不太會表達內心,所以他有些茫然。

黎裡不追問,隻是與他靜靜對望著,陪伴著,手指輕撫他的發。

不知多久,他終於動了一下,說:“我想睡覺了。”

“好。”

“你先去洗。”

“嗯。”

黎裡洗漱出來,燕羽赤腳蹲坐在沙發上,雙臂抱著膝蓋,腦袋埋在臂彎裡。

她過去摟住他,手放在他脖子後,察覺到他身體很緊張。

“最近沒吃藥?”

“吃了。”他悶聲,過了會兒,道,“好像沒什麼用了。”

“明天請假,我陪你去醫院,好不好?”

燕羽點了下頭。

“沒事。”她安撫,“看醫生了就好了。”

他慢慢放下腿,腳找到拖鞋了,起身走向浴室。他沒看她一眼,像她不存在,又像此刻根本顧忌不到她。他走進浴室,關上門。

黎裡早就搜索過帝洲的專業醫院和科室,輕鬆找到掛號信息,可惜明天的普通門診沒了,隻有一千塊一個的特需專家號。

等她翻出他身份證操作完畢,浴室的水聲停了很久。深夜的出租屋很靜,黎裡抱著小白狐瞟了眼浴室門,隱隱約約,她聽到什麼東西走了一個刻度,嗒一聲輕響。

她輕腳走到浴室門邊,想敲門又猶豫,怕他此刻心思敏感,以為她懷疑他。

她斟酌的十幾秒,浴室玻璃門上出現一道暗影。很快,燕羽拉開了門。

彼此都像是不意外對方的出現。

黎裡看了眼洗手台,台麵整潔,一把推出了一格的壁紙刀在那兒,刀尖乾淨而乾燥。

她心一顫,一下抓住他腕子。

燕羽神色很淡,說:“我沒劃。”

黎裡信他,點了下頭:“燕羽,記得我跟你說的吧,你想傷害自己的時候,哪怕隻有一點點想法,要先告訴我,跟我講。我和你一起想辦法解決,記得嗎?”

“記得。”他說,“所以我沒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