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chapter 92 chapter……(2 / 2)

玻璃 玖月晞 10953 字 4個月前

“你也厲害了很多。”黎裡說。一恍惚,江州文藝彙演已過去整整一年。她腳丫伸到旁邊,蹭了蹭燕羽的腳。

他轉眸看她,心照不宣。

隻是,黎裡莫名想到那夜遲到的燕羽,她給他打電話時那頭呼嘯的冷風。那一刻的心慌,她此刻還記得。還想著,晚風湧來,白色的桌布差點兒掀起。

眾人忙捂好餐布。夜幕已拉開,海上隻剩最後一絲殘霞,深色夜空籠罩海麵。

桌上閒聊著,杯盤交錯間,撒鹽器滋滋轉動,高腳杯咚咚輕碰,刀叉砰砰碰瓷盤,燕羽側耳聽著,情不自禁拿手指在桌上敲起節奏。他一敲,黎裡雙手輕輕拍打桌麵。

唐逸煊一聽,扭頭見餐廳服務台牆上掛著空置吉他,取來交給燕羽:“話說,很久沒聽你彈吉他了。”

燕羽抱上吉他:“彈什麼?”

“搞個撒野的,狂躁的。”馮佑衡慢吞吞開口。

李潤揚:“伍佰那種。”

嶽森一拍桌:“挪威的森林!”

燕羽彎唇,低頭撫吉他弦,黎裡搖動雙肩,拍桌打節奏;唐逸煊跟嶽森直接躁動開唱:“讓我!將你!心兒摘下!試著!將它!慢慢融化!……”

桌上其他人爆笑,很快加入,還隨性地分了聲部,又喊又嚎。伴著吉他,以天為幕、以沙灘為台;唱得餐廳其他桌客人心馳神往,全都跟著喊唱起來。

一曲嚎完,整個餐廳的人鼓掌喝彩。

黎裡興奮地握緊燕羽的手,他回握緊她,那一刻像情不自禁,他湊去吻了下她麵頰。

他不是一個會在公共場合做出親密舉動的人,對麵李潤揚差點掉下巴,唐逸煊和嶽森起哄,哇哦鬼叫;黎裡麵都紅了。

燕羽臉也微紅,低頭放吉他。

桌上他手機亮了,是媽媽打來的電話。“我去接一下。”

黎裡說好。正好她剛也想到何蓮青,便也去一旁打電話。

才八點半,何蓮青在烤火,伴著電視背景音,她說:“怎麼又打電話,不是前幾天才打嗎?”

“今天跨年嘛,新年快樂。”黎裡說,“我下午給你轉的錢收到沒有?”

“收到了,怎麼又給我轉那麼多?”

“我演出掙到錢了啊。你以後工作就輕鬆點,彆那麼累。”

那頭歎氣:“不忙我也沒彆的事乾。”

黎裡默了下,望著麵前的海洋,說:“等春節我帶你去海邊玩吧。”

“春節得在老家過年走親戚的。”母親的觀念很傳統,難以扭轉,“再說,我也不喜歡出去玩,待在家裡挺好。”

黎裡捂了下額頭,道:“好吧,那等我考上大學了,你來帝洲玩,我帶你好好玩一趟。”

“上了大學也要很多花錢的地方,玩什麼太浪費了。”

如今,或許黎裡的心變大了,不再是當初那個心裡隻有江州巴掌地兒的孩子,竟也不再覺得母親掃興,反而輕聲道:“媽媽,這段時間看著大城市的花花綠綠,我經常想,你看的世界太小了,如果多看一點外麵,或許心態會舒服些,觀念也會轉變些。”

“我一把年紀了,轉不轉變都不要緊。你過得好就行。”

黎裡便不再多聊,回去餐桌旁。

剛坐下,見唐逸煊看著她,含著淡笑。

“怎麼?”

“沒怎麼。就忽然想告訴你,你們來帝洲前,那麼多年,我就沒見燕羽笑過。”唐逸煊說,“他最快樂最像個正常人的時候,就是南島這幾天。”

……

燕羽走開十來米遠了,接起電話:“喂,媽媽?”

“還在南島玩嗎?”

“嗯,明天回帝洲。”

“玩得開心嗎?”

“開心。”他說,“家裡是不是很冷了?”

“很冷,說是又要下雪了。”於佩敏說,“最近有好好吃藥吧?”

“吃了的。”

“那就好。”她輕聲說,有那麼一會兒沒講話。

燕羽也沒講。他知道她在擔心什麼,每年這個時候,他都會情緒反常,所以,她擔心,她害怕。

“我沒事,媽媽。我最近過得很開心,我覺得,我慢慢在好。”

於佩敏沒有立刻接話,這樣的話,他以前也說過,是為了騙她。

但這次,他加了一句:“沒騙你。”

於佩敏說:“黎裡呢,你們沒在一起嗎?”

“在海邊餐廳吃飯,我過來接電話了。”燕羽講話間,已走到小木屋區域,離餐廳有了段距離。不知不覺,周圍光線暗了,人聲拋在身後,黑色的海在月下泛著銀光。

燕羽發現自己走遠,停了下來,回頭;餐廳那邊燈火輝煌。他的朋友們圍坐長桌邊,又唱起歌了,歌聲隱約蕩在風中,很是快樂無憂。

燕羽遠遠望著,不禁微笑了下。這就是他這些天的生活,海灘、音樂、陽光、歡笑、朋友、心上人……很美好的,他本來應該過的生活。

本來應該過的生活……

原來,他本應該是這樣的。

忽然,像有一隻箭,穿越整整六年的時空,帶著疾風從背後利射過來,穿透他的胸膛。疼痛如蛛網般裂開。

燕羽臉色一瞬煞白,回頭看,但身後什麼也沒有,隻有無儘的黑夜,分不清界限的天空和地麵。

像沼澤,像黑洞。

他立刻扭頭不再看,在遠方細小的人影裡看見了黎裡,他努力邁動腳步,朝她的方向走去。一步,兩步……停下了。

像是無形的力量在牽引,他握緊拳頭,想對抗那股力量,但仿佛有人掐著他腦勺讓他扭頭。他最終望向天空,很高的墨色的天空,黑夜的玻璃在他上方。

而身旁咫尺的距離,海浪在翻湧,濤聲在呼喚。

他很努力低下視線,看著不遠處,度假區和餐廳燈火通明。不能這麼過去,他想平複一下。

沒事的,燕羽。已經很好了,沒事的。你很開心,沒事的。你能控製好情緒,沒事的。

他返身走回小木屋,來不及開燈就闖進浴室,拿冷水洗了臉,但沒用,手開始發抖,脖子像被人掐住,無法呼吸。

他臉憋得通紅冒汗,捂著脖子跌倒在地,掙紮翻滾幾下,喉中的呼吸通道像猛地被打開,空氣如海潮灌湧進肺部。他呼吸越來越快,難以負荷。

他掐緊自己手腕,竭力想深呼吸調整,但下頜劇烈發抖,難以控製。他跌撞去走廊,扒開櫃子,扯下裡頭的塑料袋,將袋子套在臉上劇烈深呼吸。

袋子被他吹得鼓鼓囊囊,又迅速吸癟下去貼住他麵頰。他蜷縮在角落,隨著塑料袋一次次起伏,他不可控製地淚流了滿麵。

最終,呼吸漸漸平緩下去,手扒拉著塑料袋落下,臉上汗與淚交雜。

燕羽脫力地靠在牆角,怔愣放空。屋裡黑漆漆的,手機亮了。

lili:「你在哪兒?我怎麼沒看到你了?」

他知道,哪怕他回複,她也會很快找來。很可能,她現在已經在路上。

他立刻抹去淚水,爬起來,進浴室洗了臉,又擦乾,對著鏡子眨了好幾下眼了,出門去。

果然,才關上門,就看見飛快跑來的黎裡。他剛腦子空空,沒回她信息。他想,他應該嚇到她了。

她遠遠看見了他,放慢腳步,走過來時語氣輕鬆:“你怎麼回房了?”

他微笑:“上洗手間。跟我媽媽打著電話,就走過來了。”

“哦。”黎裡這麼說著,湊上前時卻想觀察他。但燕羽背著光,且她才靠近,他便深深低頭吸吻了下她脖子。她癢得縮了肩膀,不自禁回親了親他下頜。

“你要去洗手間嗎?我看你剛喝了不少果汁和氣泡酒。”

“那我去一下。”她走進小屋,問,“今天晚上還去遊泳嗎?”

他說:“估計晚餐散得晚,就不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