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chapter 100 chapte……(2 / 2)

玻璃 玖月晞 10264 字 4個月前

她有氣無力地點點頭,拿上睡衣進了浴室。

等她洗完澡出來,粉也煮好了。黎裡坐在小餐桌邊低頭默默吃著,燕羽守在她身旁。但食物沒能撫慰她,她吃完刷了個牙,人頹然趴床上,臉埋進被子裡。

燕羽坐床邊,一下下摸她後腦勺,安撫了會兒,輕聲:“還很難受嗎?”

她點點頭。

燕羽哄:“那我抱抱你好不好?”

黎裡爬起來,眼睛微紅,朝他伸手;燕羽將她抱起,她樹袋熊一樣圈掛他腰上。他輕拍她後背,哄小孩兒一樣托抱著她在屋裡來回走了幾圈。

她才懊喪咕噥:“我沒聽你的,不該選那首曲子。撞槍口了。”

燕羽聽言,坐到沙發上,低聲:“我倒認為不是這個原因。同一首曲子,可以打出不同風格。本來你們的改編曲和節奏型也不同。”

“可本身實力差距在這兒。”黎裡仍摟著他脖子,不好意思看他,情緒也低落,“沈宸確實太厲害了,我沒那麼厲害。本來節目組邀請我,也是因為看過弦望杯的比賽和過沙洲的演出,但其實那些都是你編寫的曲,專門量身考慮了我的優勢和特點。顯得我特厲害。現在一入競技場,全靠自己,就……露原形了。”她委屈又自嘲,臉埋進他脖子裡,“估計那幫人現在就在這麼議論我嘲笑我。”

燕羽輕撫她長發:“你第一輪拿了第七,就這一輪,信心全沒了?不應該啊,黎裡。”

黎裡仍埋著頭,沮喪到不講話。

燕羽又摸摸她的背,哄小孩兒般,緩聲:“排除掉比賽隨機性。我認為,這一輪名次上的差距並不是你和他的真實差距。以你的能力,這首曲子是能打得很好的。但你沒能完全展示自己的風格,或者說,放棄了自己的風格。”

黎裡被他戳中,稍稍坐起半點兒,看住他的眼睛:“你知道我上一輪看沈宸演出後的感受嗎?”

燕羽認真看著她:“嗯?”

她羞恥垂眼:“當時我有種,怎麼說,就好像他比我高級。很優雅鬆弛。好像他學過的、見過的、經曆過的,都比我好,所以他能這麼優秀。我雖然認為人人公平,可當那種強大的東西擺在你麵前時,你沒法視而不見,就莫名被壓了一頭。後來看到第二輪主題是爵士,我就想,是不是他那種風格和氣質才是爵士。我的不是。我像街頭流浪兒,狗屁爵士。”

她說到這兒,眼眶微紅:“今天太丟臉了。沒這麼丟臉過。”

燕羽將她摟搭在他脖子上的手牽下來,手指撫她掌心:“我好像從來沒和你講過,我喜歡你什麼。”

他低頭認真看著她的手心,落地燈的光照得他好溫柔,“阿黎,你看著硬硬的,身上哪裡卻都軟軟的。除了一個地方。”

他拇指肚撫上她掌心的繭,硬硬的繭,一般同齡人不會有的厚繭。不知為何,黎裡陡然心酸,差點落淚。

“他學了很多你認為高級的知識,見過很多精彩的世麵。但我覺得,你見過另一種世界。黎裡,生活教會了你很多他們沒能學到的東西;在你騎著摩托送貨的時候,在你拖著一堆箱子趕火車的時候,在你把馬秀麗超市的櫥窗擺得全琉璃街最漂亮的時候。”他抬眸看她,“你本身就是個騎士,黎裡。我甚至覺得,有你這種風格的爵士,是這個舞台的幸運。隻不過,你迷茫了一下。”

黎裡心酸落了淚,又笑著抹掉:“你怎麼突然像個導師。安慰彆人倒是很會講。”

“你不也一樣。哄我的時候一溜一溜的,到自己不行了?”

黎裡嗔道:“你還會頂嘴了。”

燕羽抿唇笑。她也噗嗤笑:“我知道,今天表演確實不好。”

“因為不像你了。你最厲害的是感情、表現力、節拍感,不要放棄自己的優勢,被彆人迷惑帶偏。”

黎裡用力點頭:“等最後一場,我把場子找回來!”

“好。”

她複而撲摟住他,臉在他脖頸裡撒嬌地蹭了蹭:“有你真好。”

……

第二天返校,唐逸煊來琴房找燕羽,關心黎裡比賽情況,又順便講起她被黑的事。

唐逸煊說,第二輪錄製後,又有一撥水軍開始搞事,但因為發過律師函後沒有營銷號帶頭了,沒弄起陣仗:“看這時間點吧,感覺像是參賽對手想搞黎裡。但是……”

燕羽接過話:“但其他選手沒事,而且現在隻是錄製階段,節目還沒播出,對吧?”

“對。時機很奇怪,正常來說,不會挑這時候。我哥也對有件事難以理解……”

“什麼?”

“這波水軍罵黎裡罵得極狠,但不罵你。照理說,下黑水的人不會想著對附帶方手下留情的。你跟黎裡是一邊兒的,卻刻意不拖你下水。難道,對方知道怎麼黑也影響不了你發展?”唐逸煊自言自語,“我哥下邊的人尋了好久,哦對,發現一些水軍同時在給陳慕章做日常維護,但還沒找出彆的關聯……”

燕羽微眯了眼,望著樓外冷風吹刮的樹枝,沒講話。

唐逸煊走後,他在琴房心無旁騖地練了半上午的琴,上了節大課。中午,在帝音附近培訓班上文化課的黎裡過來和他吃飯,休息一會兒後,黎裡去圖書館。燕羽又去琴房練了一小時,將這段時間一直不太舒服的某高難度指法練順後,他回宿舍把琴盒放好。雖然搬走,但他時不時會用宿舍的樂器櫃。

這會兒宿舍沒旁人,他看了眼陳慕章的書桌,牆上貼著他的每周計劃表。

燕羽出了宿舍,走去學校超市,直奔文具區。很快找到了他要的東西——貨架上盒子裡堆擺著各種文具刀。

他拿起一把壁紙刀,推開看了看刀刃,收好了,轉身離去。

三月末的校園,銀杏仍是一片枯枝,但排練樓前的白杏冒了花骨朵兒。有幾支開得早,花兒嬌嫩,在涼風中顫抖。

306室內,幾個學民樂的學生正排練公選課小組作業。陳慕章跟幾個其他係的同學剛合練完一曲,正對著譜子討論細節。

忽然,排練室門被推開。

有個女孩抬頭就見燕羽進門,一身黑色長風衣,內搭的毛衣也是黑色,襯得一張臉格外冷清甚至冷漠。

陳慕章回頭見是他,眼皮躲閃地垂了下。燕羽便確定是他了。

陳慕章原伏在桌邊,慢慢站起身,直勾勾看向燕羽。燕羽直視他兩秒,目光下落,盯住他脖子,眼神看似很空,但有股子寒意。

陳慕章莫名覺得脖子發冷。下一秒,燕羽眼神一斜,落在桌上陳慕章那把琵琶上。

他走過去,空氣裡響起哢哢哢三聲,利刃出鞘的聲響。眾人這才看見,燕羽右手一把壁紙刀,刺出的刀片寒光直閃。

燕羽淡淡垂眸,手指森白,刀片壓上琵琶弦,弦緊緊繃起。陳慕章一動不動地看著,另外幾個學生驚愕對視,不可置信,這是……燕羽?

“砰!!”一聲,弦被割斷,一瞬爆裂開,抽打著空氣發出駭人的擊拍音。幾人嚇得一抖肩,陳慕章也驚得內心劇震,而接下來:

“砰!!”“砰!!”“砰!!”

琵琶弦一根一根摔鞭炮般炸斷,空氣仿佛火花四濺!

還不夠,嘶!——啦!——呲!——燕羽手背起著青筋,壁紙刀在琵琶麵板上刻出一道又一道深刻的割痕,觸目驚心。

須臾之間,那把精美的琵琶香消玉殞,慘死刃下。

陳慕章咬著牙,雙手握緊。

幾個同學這會兒察覺出他們之間有恩怨了,互相拉扯著,趕緊往外走。

燕羽轉過頭,盯著他的脖子,幾秒後,才抬起,看他的眼睛。

陳慕章頓時喉嚨生寒。他知道他是來真的,臉都僵硬了,恨恨盯著燕羽,可末了,居然笑一下:“我好心提醒你,生什麼氣啊?朋友一場,我這不是擔心你受騙……”

他話沒講完,陡然止住。因為燕羽忽然朝他走來。三四米的距離,陳慕章卻覺得每一微秒拉得無限漫長,他緊張得心跳要停止,幾乎能注意到他走路時風衣掀起的角度。

一瞬間,燕羽已走到他麵前,離他很近;接著,他做了個陳慕章完全沒料到的動作——他拇指跟食指捏住他下巴。食指虎口處的壁紙刀刃附帶著貼去下巴上,堅硬,冰涼,銳利,危險。

陳慕章不知是屈辱抑或是某種彆的感受,他沒能動,身體是麻木的。隻能迎視燕羽的眼睛,漂亮的卻冰冷的眼睛。他眼裡浮起一絲極罕見的鄙夷與狠烈:

“醫生說,我生病,是因為我隻能傷害自己,卻做不出傷害彆人的事。不見得。”

燕羽手一甩,陳慕章的頭偏過去,“再害她一次,你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