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chapter 117 chapte……(2 / 2)

玻璃 玖月晞 14368 字 4個月前

“你不是說喜歡看我笑嗎?”

“特彆喜歡。你笑起來很好看,”她戳戳他臉頰,“笑的時候,這裡有個小梨渦。”隻是此刻,他右臉靠近下頜的地方,琵琶弦割出的疤,愈合不久。

“早知道,以前在江藝的時候,就該多對你笑的。但我那時笑不出來。”

“我知道。不遲。”

他就又笑了,黎裡安靜看著他的笑容。

他說:“你看著,像要記住我笑的樣子。”

她心莫名一刺,推他一下,爬起身就回房間了。

燕羽起身跟進去。她坐在床邊玩手機,他坐去她身旁:“我說錯了。”

她不理,要走。

燕羽把她扯回來,她反複要走,他反複把她扯住。來回幾下,他覺得她連賭氣的樣子都是可愛的,眼裡就有了溫淡的笑意。

她一見他竟在笑,而那笑又帶了絲傷感,她心酸又生氣,下了決心要掙脫。他也知道,這回便用了真力氣將她扯回來,撲倒在床上。

黎裡跌進柔軟的被子裡,迎視著他這一刻有些幽深的眸子,驀地渾身一顫。她深望著他,手撫上他的腰,觸到他細膩肌膚上深深淺淺的疤痕。

她立刻摟住他脖子,將他拉著撲壓到自己身上,狠狠吸咬住他的唇。而他手掌幾乎要將她肩膀摁碎進蓬被裡。

像是兩隻獸,在打一場仗,啃咬,撕扯,纏繞,像恨不得把對方撞倒,打碎,最好痛徹心扉。

被罩上一聲聲蹭擦如撕裂般的聲響,像一把把刀割劃著帆布,刺激出愈發激烈的搏鬥。可好像隻有這樣,才能感受到一切都是真實的,鮮活的,存在著的。

她一邊抓他咬他,一邊哭了。

她知道,這些天他用儘各種方式在努力,在掙紮,在想儘辦法對抗抑鬱,在抓著她、抓著這個世界,在拚命想活下去。可她多害怕他最終是無力啊。

光影移動,他和她躺在褶皺成花兒的床裡,摟在一起,淚濕麵頰,沉緩呼吸。

黎裡將臉埋在他汗濕的脖頸間,輕聲:“燕羽——”

“嗯?”

她卻沒說話。

燕羽睜眼,她銀發淩亂,臉上還殘著紅,眼角卻遺著淚。

他說:“黎裡,你心裡有多舍不得我,我就有多舍不得你。”

“我很舍不得,我說過,我永遠都不能準備好。”她聲音微哽。

燕羽起身去床邊拿手機。

原本擁在一起熱汗淋漓,他忽然離開,她莫名發涼,打了個寒噤。但他很快回來,摟她入懷,說:“你看。”

他點開手機,一個叫“打卡”的相冊。

全是網絡截圖,“和女朋友做的100件事”,“和女朋友要去的100個景點(國內版)”,“和女朋友去的100個景點(國外版)”,“和女朋友要去的100個景點(小眾版)”,“和老婆做的100件事”,“和家人……”

“這什麼?”

燕羽說:“我想這些每個都打卡。”

她吸了下鼻子:“那麼多,沒一輩子的時間,怎麼打得完?”

“是啊。”燕羽說。

黎裡愣了愣,抬眸望住他,眼睛發酸:“你是在這樣留住你自己嗎?”

“或許吧。我不想對你撒謊。”燕羽艱難開口,“有時候,那些想法控製不住。我也不願意,沒辦法。但,我也在儘力。我想跟你一起,因為……真的舍不得。我也想儘力開心,徐醫生說,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要等待,不要壓抑。我在試著改變。這樣,我大概會更喜歡生活一點。可能,會很慢,很久……”

“沒關係”她哭起來,“燕羽,為了我,再努力一點……求你……”

“嗯……我知道。我一定努力。”

“但我們從來沒再討論過琵琶了。”她說,“可你那麼喜歡琵琶。”

燕羽沉默良久:“現在想起,會傷心。所以不去想。我也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但現在,我還挺喜歡學作曲的,隻不過鑽研不夠深,沒明確走古典方向,還是流行方向。未來到底會怎麼選,還不知道。隻能先一步步走過去再說。”他又說了一遍,“黎裡,我會努力。”

黎裡說不出話,埋進他懷裡,溫熱的淚水滴落他胸膛。

之後的大半個月,他們一直住在那兒。每天,他們去洱海邊騎車,拍照;去爬蒼山,看雲海;去看日出、看日落;躺在庭院裡吹風望天,看書聽歌,聊天發呆。

也不是沒有過難受的日子。燕羽仍然會失眠,會沉默,會不由自主地突然彈起他的“琵琶”,他的手總不自覺去撥著空氣的弦。

有天夜裡,他睡得不好,忽然醒過來,盯著微朦的天花板看了許久,就想起身;但那一刻,“沉睡”的黎裡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一句話沒說,她也什麼都沒說,她就那樣在靜夜裡握著他的手,和他一起“睡”到天亮。

可當這樣的時刻過去,留下的又都是幸福。

有一天他們什麼也不想乾,黎裡想起有次燕羽說想和她一起睡一整個白天。於是,他們就真的睡了一整天,從中午睡到暮色降臨。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月亮灑在落地窗外的洱海上,湖麵美得泛著熒光。他們在院子裡吃完露天晚餐後,兩人蓋一張薄毯,齊排躺在石子灘上,把腳伸進沁涼的洱海水裡。

黎裡涼得呼叫,腳縮回來,貼去他肚皮上;他於是摳她腳心,笑得在薄毯下滾成一團。

那時,他們的發根已長出黑色,兩人又一道把頭發染回黑色來。

在大理待到七月中旬,他們飛出國,去了紐約。

是突然做的決定。

《燃爆鼓手》上線了彩蛋節目——七八位最受歡迎的優秀鼓手在紐約的玩樂綜藝。

燕羽是無意在酒店大堂電視上看到的。那幾天,他們正準備離開大理,而黎裡還在挑選下一站目的地。燕羽說,去紐約吧。

黎裡覺得瘋狂,又很興奮,於是,當即飛去紐約。

燕羽在中央公園附近定了間民宿。街道像黎裡看過的歐美電影一樣,大片的楸樹和楓樹,房子複古而整齊。每扇窗戶都像童話書裡畫出來的。

他們住在一棟上世紀民宅的三樓,房間舒適而精致,從窗口能俯瞰整條街。金發碧眼的小孩兒踩著滑板滑過。早晨的時候,街角有個甜甜圈小車,香氣四溢。

到紐約的頭幾天,燕羽和黎裡去逛了大都會博物館,在帝國大廈看了夜景,又去天文台看了日落。他們一起看過很多日落了。燕羽說,還是江州的日落最美。

但比起紛繁的景點,黎裡印象深刻的是獨特的人文。前腳街上走過一群時尚兒,後腳老鼠大搖大擺穿過,光著膀子畫著塗鴉的男人在站台上自言自語放聲高歌,分不清性彆的人蹲在車廂裡拉屎,裸著上身的人在路口密集的人流中舉牌大呼……

黎裡說:“感覺這裡每個人都可以精致,每個人也都可以發瘋。”

燕羽說:“是不是覺得很適合你?”

黎裡斜他一眼:“你什麼意思?”

“說你精致時尚。”

“我信個鬼。燕羽,你真的學壞了。”

玩了幾天,他們就哪個景點也不去了。每天在宅子裡睡到自然醒,拉開窗簾,讓陽光透過綠樹灑進來。

他們去街上,手拉著手隨意晃蕩,總是碰上表演的街頭藝人,吹笛子的,拉小提琴的,彈吉他的……他們會坐在旁邊聽許久,聽完了往樂器盒裡丟上紙幣。

然後去中央公園喂鴿子,陌生的人們跑步經過,有人扔飛盤,有人遛狗;有時遇上練習樂器的人,在附近拉著不成調的音樂。

他們還去城裡聽許多露天的室內的音樂會,永遠沒有重樣。到了晚上,兩人去百老彙看音樂劇,散場後她買個冰淇淋,他喝杯蘇打水,邊走邊討論著音樂劇情,踩著月光回家。

不知是否到了異國,換了心境。燕羽變得愈發黏她,總是不自覺就摟抱,撫摸,親吻,觸碰。

有時坐在路邊聽音樂,站在街頭等紅燈,他會不經意就擁抱住她,親她的頭發,吻她的耳朵。

黎裡就笑:“你現在像一塊橡皮糖。”

他說:“我倒想變成一塊糖。”

被你揣在兜裡,從此什麼也不想。

而她也一樣,變得格外粘人。好像隻有切切實實地抱住他了,才有真實的感覺。

有天中午,他們從外頭吃完午餐回來。原本想下午再去聽個露天音樂會。但窗外陽光太燦爛,玻璃切割出一片片燦白的光,鋪在房間裡。午後的空氣浮起一絲燥熱。

黎裡頓感倦怠懶散,往蓬鬆的床上一倒,鞋子一踢:“今天不想出門了。”

“那就不去。”

燕羽拿了本前些天在書店買的音樂書,將枕頭堆好,靠進裡頭看書。黎裡橫躺在床上,腦袋枕在他大腿上,懶懶地看窗外。楸樹的葉子圓圓的,綠綠的,陽光在上頭跳躍。樹葉後掩映著複古的樓宇,窗子像一幅畫框。

燕羽拿她腦袋當書架,書脊靠她頭上。翻看了幾頁,他說:“你覺得茱莉亞音樂學院怎麼樣?”他們上午剛去校園裡玩過。

黎裡打了個哈欠:“挺漂亮的,很現代。不像帝音,古色古香。”

“你想來這兒讀書嗎?”

她醒了醒:“什麼意思?”

“帝音跟茱莉亞有交換項目。我以前學琵琶,自然不考慮。”燕羽闔上書放去一旁,看她,“但轉專業學作曲的話,就會考慮了。你學架子鼓,肯定也是這邊的師資更厲害。”

黎裡意識到,他帶她來紐約玩,其實暗含了這層意思。那天她在大理哭了,他知道她擔心,所以用行動來告訴她,他的計劃。

來這邊讀書,遠離以前的生活,他會更好,這就是他儘了全力的決心。

但黎裡不知道的是,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層原因。

一個月前的那天,燕羽跟唐逸煊說:“我想跟黎裡一起出國。”

“出國?為什麼?”

“她哥哥的事,對她永遠會是一道限製。但凡競爭對手有心,就會一直卡著她。隻有去新的地方發展,她才有更好的出路。”

“你願意跟我一起來嗎?”他問。

“願意啊。”

“那接下來一年,你得非常非常努力。我也是。”

“努力是我的特長。”

燕羽就笑了,重新拿起書,靠在她腦袋上。而她枕著他的腿,吹著窗外漏進來的夏風,看風撫著白紗簾,陽光點點。

她聽著他書頁翻動的聲響,樓下路人講著異國的語言,汽車自行車碾過馬路,房間裡有淡淡的玫瑰香氣。

一切美好得像白色的夢。

她模糊睡去,不記得那天睡了多久,隻記得依稀間再睜眼,窗外已晚霞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