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日, 伏寂在吸收妖丹。
吞天巨蟒曾是與血衣鬼同期的荒界霸主,萬古大妖,妖丹與身為龍族的伏寂而言, 都是大補之物, 但即便是他,也不敢輕易吸收,恐控製不住裡麵渾厚的妖力, 爆體而亡。
伏寂本打算修為更進一步, 全盛狀態吸收, 而不是現在身受重傷的時候。
但他的東西被奪走了。
他如何能忍。
破廟內, 一盞孤燈被風吹滅,隻有命珠散著微弱光芒,伏寂一張俊臉隱沒在暗光中,目光森然地看著盛棠。
她好像一直知道, 怎麼惹惱他。
躲在供台破布後的窮奇, 透著縫隙, 看向那道蹲身的背影,隱隱已經看到了伏寂烏發間即將冒出的龍角, 嚇得縮成一團。
少年好像氣的失去理智了,為了恢複修為,直接吞了妖丹, 不怕變回原形嗎。
窮奇害怕地咽咽口水。
盛棠不知伏寂吸收了妖丹, 此刻修為爆漲。
她眼裡的伏寂, 這會跟隻嗷嗷虛張聲勢的小虎狼,她無奈且散漫地拍開下頜間的手,朝還在修命珠的蕭楚潤看了眼。
有人在,她可不想暴露自己嗜血的事。
偷著樂吧, 不然就他送上門的架勢,她按著他吸成乾屍。
盛棠心底哼哼。
見她仍不住往蕭楚潤身上瞅,伏寂薄唇抿成一條線。
他醒來發現,蕭楚潤沒道明真相,盛棠還在誤會之中,可即便不知身份,她還是尤為在意蕭楚潤。
倘若以前......隻要他出現,她一定所有注意都在他身上,隻看向他。
這會他就在她麵前,她竟然......不住看向彆人。
伏寂被拍開的手指蜷了起來,麵若寒霜,強大的妖力在體內翻湧,他咽下一口腥甜,嘴角彎起冰冷弧度,起身離開了。
他體內修為暴漲,人身無法支撐,必須變回原形。
注意到不遠處的暗潮翻湧,蕭楚潤眉頭疑惑的皺了下,最後朝兩人露出個和善笑容,收回了視線。
他正有個大麻煩。
命珠外觀雖小,其內蘊含的空間卻很大,如同一個小世界,在外肉眼可見的那條裂縫,在內想要找到,猶如大海撈針。
連裂縫位置都找不到,何談法力修複。
蕭楚潤是個很有耐心的人,但這件事上,他有些著急了。
也不得不急。
這命珠是他師祖的師祖留下的,所謂命隕星,也是那位得道的老人家推演出的,說他師祖乾靈道君有個必死劫,最終會神隕,難以渡劫飛升,命隕星就是應劫而來,天克他的東西。
尋常人若如此,要化解劫難,必須除掉命隕星,但他師祖不一樣。
蕭楚潤盯著暗淡的命珠,麵露憂色。
他師祖舉世無敵,可與天鬥,故而他師父和師伯們一開始,不太信有什麼劫是無法化解,必死無疑的,直到近些年才發現不對勁。
他師祖似乎有危險的想法,與世不利......這才趕忙翻出救命珠子,暗中尋找命隕星。
他們找到不是要除去她,而是要把人帶回去,克克他師祖,把他師祖腦海裡的危險想法滅掉,以免人間起禍,這樣也能救下師祖,讓他老老實實去渡劫飛升。
蕭楚潤不知道,他和師父師伯們朝思暮想的命隕星,就在身邊不遠處。
而被他們寄予厚望的盛棠,倘若得知,一定連夜偷走命珠跑了。
什麼危險的想法。
那是厭世!看什麼都討厭,包括自己!
一個原著前期的厭世瘋批 ,被蕭楚潤大義滅親的大反派師祖,她能有什麼辦法,難不成表演個雜技,讓其樂嗬一下,覺得人世還是挺有意思的,恐怕還沒表演,就被覺得聒噪掐死了......!
盛棠在冥冥之中打了個寒顫。
懷疑冰蠶毒發作了,她望著伏寂離開的方向,跟了上去。
天空一聲驚雷,重重雲層中,似有遮天蔽日的黑影掠過。
盛棠踏出廟門的腳頓住,在雷聲往回縮了縮。
冷風刮過,吹得她格外冷,渾身抖了抖。
伏寂已經消失不見了。
夜空灰蒙,肅冷的秋風在廟外呼嘯,盛棠無奈地歎口氣,回到廟內打坐,修煉起祟音傳給她的功法。
祟音隻正兒八經教了她一樣法術,名為惑心。
照他所說,隻要學會了這法術,合歡宗的幻術、魅術......都能水到渠成。
但盛棠很久沒修煉惑心術了,她隱隱覺得不對勁。
之前修煉了兩日,她起床照銅鏡,不知不覺,看了自己半個時辰,還意猶未儘。後來進屋的綿雲一直呆呆看著她,最後紅著小臉說:“我要是個男子就好了。”
盛棠:“??”
她話沒說完,但盛棠已經明白了什麼。
想起這法術是誰傳給她的,盛棠毛骨悚然,立馬停止了修煉,晚間暈頭轉向的小侍女清醒後,羞得好幾天不敢看她。
懷疑功法有問題,盛棠暫時擱置了,這些日子隻學了些小幻術。
進步很大,但對她而言還是太慢了,盛棠隻能把主意打回了惑心術。
許是她還沒有參透其中的奧秘,或者對法術有所誤解。
盛棠鑽研起來。
不曾想,這法術吸引來了不速之客。
*
“門主,影子來信,合歡宗新任宗主就在林間。”禁風門弟子道。
“知道,”萬俟門主盯著個方向,折扇在掌心敲著,閉目微微感應,“不是說,她是合歡宗千年難得一遇的癡情種嗎,她可是在修煉惑術。”
“什麼惑術。”身邊弟子不解。
萬俟侯冷冷一笑,沒有說話。
還能是什麼,祟音的功法。
弟子想了想道:“找到她蹤跡時,影子還發現與她同處一地的人,是天清宗弟子蕭楚潤。”
“道君的徒孫?”萬俟侯挑眉,嘴角笑意更冷。
“跟祟音當年一模一樣,下一個是誰,”
他半黑著臉:“我不能讓她像祟音那狗賊一樣,把各界年輕子弟禍害個遍。”
弟子挺起胸膛:“門主說的是,”
他們是正義斬殺。
盛棠正修煉惑心術,四周靈氣一凝,廟門外,一個白衣身影宛如鬼魅般,飄落而至。
“你就是祟音傳人。”
來人在手裡敲著折扇,白衣勝雪,一副翩翩公子溫潤如玉的模樣。
盛棠看著與原著描寫如出一轍的打扮,表情一僵。
是一襲白衫的萬俟侯。祟音的青梅竹馬,因愛生恨,恨屋及烏的禁風門門主,最重要的是,這人還是血衣鬼所化。
盛棠對白衣折扇印象很深,因為在後期,萬俟侯覺醒血衣鬼的意識,這幅白白的人皮,在陽光下會瞬間變得血淋淋,宛如穿著身血衣。
知道來者不善,盛棠沉默了,瞅了眼同樣神色微變的蕭楚潤。
看來這少年也知道,禁風門門主是個隨性的瘋子。
盛棠試圖掙紮一下,但還出手,便被揮袖弄暈過去,蕭楚潤招來聖憫劍,片刻的功夫,一樣被萬俟侯打暈在地。
堂堂禁風門門主,化神境修士,自不是他們可以匹敵的。
“門主,這兩人如何處置。”
萬俟侯蹲身,打量著昏睡的盛棠身上,眼睛半眯起來:“處置做什麼,我隻是趁她還有救,施個情咒,以免她走祟音的歪路,我是在拯救她。”
話落,他兩指落在盛棠額心。
盛棠渾渾噩噩間,不斷聽到一個聲音,你就喜歡眼前這個,喜歡喜歡.......
萬俟侯正打算下給永咒,一道光暈從盛棠衣襟下綻開。
小白片冷冷閃爍起來,光亮透過布袋,隱隱帶著一聲低吼。
萬俟侯在那刹那,右眼溢出血淚,體內血衣鬼的意識被刺痛。
他觸碰盛棠額心的手指被震了回去,骨節發麻。
萬俟侯盯著眨眼掉了層皮的手掌,表情變得奇怪,他左半臉驚魂不定,右半臉卻布滿孩子氣的好奇。
女孩掛在頸間的東西,在警告他。
會是什麼。
血衣鬼抬起血淋淋的手掌,還欲試探。
一束光從破碎的廟瓦間落下。
天亮了。
萬俟侯右半張臉的神色消失,變得和左邊一樣,身為血衣鬼的一切,瞬間藏回右眼深處。
他淡淡看了眼昏厥的兩人,拂袖離去。
*
峽穀之間,一片白霧籠罩的湖中,水花翻湧,兩隻龍角從清澈的湖水中探了出來,濕漉漉,眸瞳漆黑。
下一秒,龍身化成人形。
一隻蒼白冰涼的手掌,按在湖邊烏石上,伏寂緩步上了岸,渾身濕潤。
趴在柳樹下呼呼大睡的窮奇,聽到動靜,抬頭嚇了跳。
妖丹內的力量,就算伏寂用真身也吸收不了這麼快,提前結束變回人身,伏寂冷白的皮膚變紅,青筋猙獰,肉眼可見的妖氣在體內湧動,看著下刻爆體而亡都不驚訝。
“龍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