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過來 “帶你去兜個風。”……(1 / 2)

在夏夜熙攘之前 浮瑾 10868 字 5個月前

深沉的天空中潛藏的雲朵散開, 一枚彎彎的月牙露了出來,儘灑銀輝。

兩人又這麼坐了一會兒,很有默契地保持安靜。

“謝屹忱。”寧歲忽然叫他。

謝屹忱側眸:“嗯?”

“其實我挺羨慕你的。”

他凝視著她:“羨慕我什麼?”

“不知道, 就感覺你很有自己的想法, 做什麼都無拘無束。”

又或許是羨慕他,沒有什麼真正牽絆憂心的事情,可以不受到任何掣肘。

壓在心頭的石頭拿掉了一半,還剩下一半。

老人家的身體不如以往, 看著都受罪, 插管又透析,不知有多難受,但是生了病就是這樣,很多事情都隻能聽天由命。

寧歲小時候和外婆不太親, 因為住的距離比較遠, 經常一兩個月才見一次。再加上夏芳卉是個很獨立的女性, 和寧德彥組建家庭之後沒要過家裡一分錢,自立門戶, 走動也不太頻繁。

後來大點了、懂事點之後, 寧歲才慢慢感覺出來,其實媽媽和外婆之間有齟齬。

她有旁敲側擊地問過,夏芳卉沒說,後來有一次酒醉才透露出來,說外婆為了幾塊錢斤斤計較,不讓她買零食,正是發育的年紀也不給吃肉,連吃的菜也都是冰箱裡囤好幾天的,都快爛掉了。

隻有逢年過節, 才可能勉強吃上一頓豬油炒白飯。

還有,她穿的衣服也都是舊的,縫縫補補又三年,褲子上全是各色布丁。

每次同學們一起在操場做早操的時候,夏芳卉站在一水兒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孩中間,都覺得很不好意思。

當年夏芳卉考上了本地最好的大學,因為學費貴,外婆不同意供她,讓她早點出來打工,外公又是個妻管嚴,不敢有異議,所以夏芳卉一直是個大專學曆,也是前幾年抽空才考了成人高考,拿到本科學位。

以前是窮,但也沒窮到這個程度,夏芳卉一度覺得,外婆就是不舍得給她花錢。所以她才在物質上拚命對寧歲好,想把自己以前缺失的都補償回來。

這種不溫不火的相處方式直到寧越出生,兩人才說開。

那時過的是苦日子,老一輩的思想可能都是那樣,樸素,節儉,溫飽還沒解決的時候,想不了彆的。都是倔強的人,彆彆扭扭地給對方遞了台階,這才順勢而下。

後來寧歲在周末就時不時往外公外婆家跑了。外婆對她這個親外孫女格外大方,過年給她的紅包也很厚,總是慈祥寬容,也很支持她的各種決定。

夏芳卉不讓寧歲做的事情,比如說喝汽水吃方便麵,有時候外婆還會悄悄給她準備。

外婆還有一雙巧手,會織毛線,還愛看諜戰片和懸疑片,暑假的時候一老一小就會貓在沙發上看一天電視劇,外婆還教她織圍巾,勾各色花樣圖案。

然而現在。

時間過得太快,好像是一晃眼,老人家的頭發就全白了。

如果,她隻是在想——如果有可能的話,人能不能一輩子不老呢。

那樣就可以,互相陪伴很多很多年了。

……

“寧歲。”謝屹忱的聲音自一旁傳來,寧歲偏頭,看見月光淺淺映在他眉眼,睫羽密密匝匝覆下一層疏薄的影,“你羨慕我自由。其實我也很羨慕你。”

她怔了下:“羨慕我什麼?”

謝屹忱低下頭笑笑:“大概是有人管吧。”

寧歲對他的家庭,其實一直不是特彆了解。隻是從各種傳言,從新聞裡,從同學的口中聽來的,拚湊成一個大致的模樣。

她想他的父母應該很忙,沒空管他,所以他初中的時候才不住在家裡,還學會自己做飯。

“從我記事開始,父母就一直為了公司在四處奔走。他們總是跑各地出差,偶爾回來一下,把我交給我大伯大媽照顧。”

謝屹忱坐在長椅上,坐姿懶散地靠著,手裡就一直拽著那根鞋帶,有一下沒一下地繞著。

“其實當時我覺得挺酷的,彆人的爸媽都是二十四小時嚴格看著,隻有我爸媽不管我,一走就是好多天,回來還會給我帶禮物。”

後來才發現這種情況很不好玩了。

基本上就沒有一家三口坐下來好好吃頓飯的時候,父母總是來去匆匆。謝屹忱從來不怕黑,因為小的時候晚上沒人陪他睡,必須克服掉這樣的毛病。

小學的時候常常去大伯家玩,蹭吃蹭喝蹭睡,大伯大媽待他很親,小時候數學英語的啟蒙都是兩人教的。

他調皮,但是很聰明,貪玩也有個度,不像堂哥那麼明目張膽,出去跟人打架,總鬨得一身傷回來,最後被大媽脫了褲子按在沙發上揍。

但是哪怕再親,謝屹忱依舊覺得自己給大伯一家添了麻煩,這年頭多養個孩子要花的錢不少。

所以一到初中,他就自己在外麵租了個房子住。

初二那年,公司發展進入新階段,謝屹忱以為父母能夠短暫地歇口氣。那天聽說他們從機場回來,他自己下廚做了好幾道菜,在家裡滿心歡喜地等著,想著能讓爸媽也吃上自己做的飯。

結果一直等到菜涼透了,客廳的玄關處都是黑的。

沒有人回來。

計劃臨時更改,他們去了彆的城市。

謝鎮麟和邱若蘊根本就不記得,那天是他的生日。

如果非要用一個詞形容這過去的十八年,謝屹忱覺得那應該是野蠻生長。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他最終長成了這副有棱有角、恣意不羈的模樣。

“所以我說羨慕你有人管。我要想找個管我的人,還真是有點難。”

謝屹忱笑得漫不經意,寧歲看著他,欲言又止。

謝屹忱抬眉:“有什麼想問的。”

他還是那麼明察秋毫,寧歲凝著他英挺的眉眼,感覺心裡某個角落驀地被觸碰一下,很柔軟:“我聽說你小時候經常跟著父母接受采訪,你不喜歡照相,是因為那時候總對著鏡頭嗎?”

謝屹忱手上繞鞋帶的動作頓了下。

“有一部分原因吧。”他垂著眸,不急不緩來了句,“沒辦法,那些記者覺得我長得好看啊,總是要我笑,次數多了就很煩。”

寧歲:“……”

又被他猝不及防地裝到。

她深吸氣,默默咽下了後麵的話。

玻璃圍欄前的花草被夜風輕輕吹拂搖曳,洱海溫柔起伏,夏夜靜謐,謝屹忱想,剩下的以後再說吧,說多了怕嚇著她。

這會兒比剛才還清醒,寧歲問:“謝屹忱,你知道哪裡有酒嗎?”

“就大廳那冰櫃裡,隨便拿。”謝屹忱瞥她一眼,似笑非笑,“怎麼?聽完故事,現在想喝酒?”

寧歲:“……是吧。”

謝屹忱:“是就是,什麼叫是吧。”

“……”

寧歲對酒現在還是謹慎試探的態度,但她覺得謝屹忱之前說得對,這東西不好喝,主要喝的是心情,“那,你能帶我去一下嗎?”

這兒民風淳樸,酒水管夠,寧歲微抿著唇,一雙清澈的桃花眼閃著心虛的光。

謝屹忱看著她兀自鎮定的模樣,也不知道阿姨管得是有多嚴,這麼大老遠也能聞著酒味是吧。這膽子可真夠小的。

他笑了下,插著兜站起來,聲音懶懶的:“走吧。”

院子是露天的,穿過走廊就進入內屋大廳,果然靠近門口的地方有兩個冰櫃,謝屹忱拉開門,倚在旁邊看著她選。

寧歲對這些牌子一竅不通,什麼青島啤、百威、科羅娜、1664,也不知道有什麼區彆,反正對她來說是沒什麼區彆的,就拿了兩瓶距離最近、包裝最好看的,藍色的。

結果到處找不到啟瓶器,可能被哪個客人帶上房間了,現在深更半夜的也不能問老板娘去要。

寧歲拿著啤酒,很自覺地向謝屹忱求助:“這該怎麼辦?”

謝屹忱在大廳中央的長木桌旁坐下來,懶洋洋朝她一伸手:“給我。”

他找準桌子比較鋒利的邊沿,拿著瓶子輕輕一磕,瓶蓋砰的一聲彈開,裡麵氣泡上湧,乾淨利落。

寧歲在旁邊歎為觀止:“好厲害。”

謝屹忱低斂著眸,少頃動作頓了下,才語氣不明地抬了眉:“開個瓶有什麼可厲害的。”

說不上來,寧歲覺得謝屹忱做什麼事都帶著的那種從容自若很帥,但他不是那種因為帥而自知才拿出來現的,他隻是單純習慣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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