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合十,閉上眼睛。
許完願之後蠟燭還沒有燃儘,但是她又很想嘗嘗牛油果草莓的味道,於是就挖了一小塊邊角料吃了口。
奶油在口中甜滋滋地化開,真的好好吃。寧歲正想邀請謝屹忱一起品嘗時,倏忽不知哪裡一束手電筒光照射過來。
接著不遠處中氣十足的中年男人聲音傳來:“那邊兩個早戀的怎麼還在操場上縱火!麻溜給我過來!”
“……”
謝屹忱還沒說話,寧歲忽然吹滅蠟燭,站起來,卷起地上大包小包,蹭地一下就飛快往教學樓那邊跑。
謝屹忱還懵了一下,也沒時間想太多,把她遺漏在草地上的那塊蛋糕也拿起來,快速跟了上去。
教務處那巡邏老師可能是沒想到這兩個逃晚自習的學生這麼硬氣,也打著電筒在他倆後麵追。
於是就形成了一副極為詭異的畫麵。
手電筒的光從後麵搖搖晃晃地射來,邊照邊喊:“跑什麼呢?站住!”
寧歲一路七拐八拐,鑽進了一棟黑暗的教學樓裡。
很快謝屹忱跟了上來,兩人都靠著樓梯的牆邊站,沒作聲,很快手電筒的餘光就從不遠處斜著射過來,但因為他們躲的地方是個視覺死角,就沒有照到。
不過寧歲還是心跳得發慌,這比密室逃脫刺激多了,她整個人都縮進了謝屹忱身後,耳朵是熱的,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那個巡邏老師沒看到她們,大聲喊了幾句,但沒聽見任何回應。
手電筒又在看不見他們的視野盲區晃了一圈,這才離開。
等人走之後,謝屹忱明顯感覺到懷裡的人身體軟了下來,他伸手一摸,寧歲連手心都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極其心虛地把腦袋埋在他胸口。
謝屹忱攬著她把人往上提了提,好笑道:“寧椰子,你跑什麼?”
寧歲默了一瞬,誠懇:“我沒早戀過。”
“?”
“想試下感覺。”
“……”
-
兩人繞著教學樓走了一圈,又爬上天台去看星星。謝屹忱給她介紹高華的各個設施,讓她能感知到他高中學習的環境大概是什麼樣。
其實寧歲覺得這種感覺很神奇,好像以另一種方式,又靠他近一點了似的。
差不多十點多的時候芳芳發短信來問什麼時候回,寧歲才驚覺已經到了之後說好的時間,她怕露餡,也沒待太久,就直接回去了。
進門的時候,寧德彥正癱在沙發上看電視,衛生間裡麵傳來嘩啦啦的洗澡聲,寧歲往裡麵瞄了眼,試探問:“我媽在洗澡?”
“嗯。”爸爸這時候起身,笑著從背後掏出一個很厚的紅包,“生日快樂,乖乖!”
寧德彥從來都是這樣,不挑禮物,遇到什麼事情就給她錢,說白了就是有點懶,但寧歲也並不介意。
畢竟誰會不喜歡錢,她彎唇接過:“謝謝老爸!”
沒想到還有驚喜,寧德彥頓了頓,又拿出一個大紅包:“當啷啷!這是你媽媽給你的。”
媽媽準備的也是紅包嗎?
往年芳芳除了準備蛋糕,還會給她買禮物,像是好看的衣服、項鏈等,變著花樣哄她開心。
今天這兩口子倒跟說好了似的。
寧歲抱著兩個紅包走到浴室門外,敲了敲:“媽,我回來啦!”
水聲湍流,裡麵傳來夏芳卉的聲音:“先彆進來!”
寧歲愣了下:“好。”
夏芳卉說:“我聽你們於老師說,聚會八點就結束了,你怎麼到現在才回來?”
寧歲沒想到她還打電話給於誌國求證,下意識心抖了下。許久沒撒謊,露餡的心虛感一下子就上來了。
所幸隔著一扇門,寧歲咬了咬唇,語氣儘量自然道:“就和朋友四處逛了逛。”
過了幾秒鐘,夏芳卉的聲音隔著水聲從裡麵隱隱約約傳來,大聲了點:“哪個朋友啊?怎麼沒跟我說?”
夏芳卉很喜歡打探這些,要清晰地知道她同誰交往,去哪裡做什麼,時刻掌控她的動態,以前初高中的時候,寧歲還能接受,但隨著慢慢長大,她會應激性地生出自己的隱私空間被人探詢的不適感。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問了?
這個問題,她無數次想要說出口,但是喉頭卻像被扼住一樣。
不敢,也習慣壓抑。
愉悅的心情慢慢消散,落回胸腔內,寧歲含糊道:“同學,你不認識的。”
“……嗯。”
洗手間就在客廳旁邊,她一掃眼就能看到玄關處堆著剛放回來的禮物——是一些特產和水果。
寧歲知道她又提著這些去醫院了。
醫院資源太緊俏,外婆那邊又住院,需要打點的地方很多,但經常碰壁。就算是送到人家醫生麵前賠笑臉,人家也不收。
又突然想到小學時候奶奶住院期間發生的事。
那時候床位緊俏,醫生讓她回家,夏芳卉拿著繳費單在醫院大廳裡急得樓上樓下地跑,手機卻還不停響著鈴聲,是單位工作上著急催的事情。
那時候寧歲年幼,看著她拎著那些東西推開門,朝醫生不斷賠著笑,脊背微彎,懇求留下奶奶的床位。
指尖某處屈起,戳到掌心裡,寧歲垂下頭。
還沒說什麼,夏芳卉在裡麵更大聲了點:“小椰,生日快樂。”
寧歲抿唇,胸口是輕輕的歎息,不知道說什麼了:“謝謝媽媽。”
夜色濃鬱,外頭是沙沙的風響。
寧歲回到臥室,最後還是選擇謹慎地把房門關上,鎖好。
——她其實很想知道謝屹忱送給她的禮物是什麼,路上他還神神秘秘地不讓她看,說回家再拆。
寧歲快速把袋子拿出來,拆開,裡麵是個小盒子,不大不小,剛好能捧在掌心裡。
小盒子是鏤空琺琅工藝,外表顏色絢麗,粉色和淡藍色勾勒在一起,夢幻又漂亮。
光盒子就這麼好看了,裡麵會是什麼?
寧歲感覺會是手鏈,小盒子閃閃的,她微微睜大了眼。
開口是磁力搭扣,啪的打開——
不是手鏈。
裡麵躺著一個,可愛的南瓜馬車。
是她之前隔著解憂雜貨店櫥窗看了好久的,漂亮的琺琅流彩的南瓜馬車,是公主的座駕。
車門可以自由開關,車輪、流蘇、窗簾、座位等細節一應俱全。
打開馬車的活動門,車廂裡麵有一個小小的漂流瓶,內部卷著一張字條。
橘黃色的床頭光撒過來,寧歲心裡躍動著,拆開漂流瓶,把小紙條放在燈下看。
謝屹忱的字清雋好看,一筆一劃,力透紙背。
【祝你歲歲常得意,所願皆能滿。】
【我的1212椰子小朋友,生日快樂。】
落款是“Nathan”。
窗外不知何時落了雨,淅淅瀝瀝。
槐安的天氣總是如此難以預料。
屋內一盞暗黃色的小桔燈,溫柔地映在床頭,也映在那輛小巧的南瓜馬車上。
寧歲心緒也像一艘搖搖晃晃的小船,淺淺地發怔了一會兒,感覺甜意像是水蜜桃汽水裡的泡泡般,洶湧地冒了出來。
她淺淺彎了下嘴角,幾秒種後,唇邊的弧度又放大。
連雙眼也彎了起來。
寧歲愛不釋手地摸著南瓜馬車門簾旁精細的流蘇,忽然又想到剛才分彆前,不經意在謝屹忱手機上看到的鎖屏。
——似乎是冬夜飄雪的場景。
女孩戴著毛絨帽子,裹著厚實笨重的圍巾和外套,背著書包站在橘黃朦朧的燈光下,看樣子似乎是在向著鏡頭走過來。
照片是隨手抓拍,距離也不夠近,所以看不清女孩子的臉。
隻能看到雪花在燈光下也瑩亮得很透徹。
她記得前幾天看他手機,鎖屏還不是這樣的。
寧歲問:“這個照片……”
當時謝屹忱似乎知道她想問什麼,笑:“嗯,是集訓的時候拍的。”
他有備份雲端的習慣,所以一直保存至今。
馬路上汽車轟鳴而過,襯得寧歲聲音也小了些,喃喃:“……我都不知道。”
謝屹忱:“什麼?”
她眨了眨眼,把隱秘彎起的唇朝衣領裡壓下了點,嗓音悶悶的:“沒有。”
寧歲記得,自己從南京回來後,有好幾個夜晚都曾夢到過他,夢裡她跟在他的身後,走進一條黑而長的甬道。
他手上拿著一盞燭燈,照亮了他們前方的路,但是一次都沒有轉身回頭。
——寧歲一直以為,自始至終都是她在注視著他的背影。
卻不知道。
被她望著的人,也曾回頭。
悄悄地把她裝進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