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給你 糖。(2 / 2)

在夏夜熙攘之前 浮瑾 15262 字 7個月前

小組討論時,俞沁悄悄看他,發覺其實他長得挺在自己審美點上的,常常戴著一副眼鏡,顯得文質彬彬,正兒八經的時候挺像那麼回事。

怎麼說,簡直和之前那次反差感十足。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就這麼生出一點不一樣的感覺,回寢以後驚覺自己還在偷偷想著。

可是瞿涵東態度好像變得不一樣了。

對待她就是普通隊友,可能比其他同學更相熟一些,但還是挺有距離感的,看到就客氣打個招呼,和上次在遊樂園的大太陽下,忙前跑後殷勤地給她買雪糕判若兩人。

俞沁歎了口氣,絞著手指說:“歲寶,你知不知道,瞿涵東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應該還沒有。”不然謝屹忱應該會跟她提一嘴。

俞沁悄悄鬆了口氣:“那就好。”

寧歲觀她反應,覺得她真的有點上心:“你確定自己喜歡他?”

俞沁懊惱地低頭,不自然地嗯了聲:“我好像也沒法控製自己。”

接著又把自己顧慮說了:“但他這個態度,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像如果我沒任何表示的話,就會一直這麼不溫不火下去了。”

寧歲想了想,眨眼:“那要不,你嘗試主動一點,表達自己的意思,讓他察覺到?”

俞沁:“你是說,要我追他嗎?”

“差不多吧。”

“那,該怎麼把握這個尺度啊?”

“就,多暗示暗示吧?”寧歲思索了下,篤定道,“反正不能一開始就表現得太明顯。”

俞沁不確定地說:“好,那我試試。”

兩人沿著街邊走,她忽然想到一個重要的問題:“不是等等,你有經驗嗎?”

寧歲無辜地看過來。

俞沁懷疑道:“你和你男朋友相處,你是主動的那方嗎?”

寧歲舔了下唇:“嗯……好像不是。”

俞沁看著她,沉痛地得出結論:“所以咱倆在這費勁討論什麼呢?難道不是菜雞互啄?”

寧歲:“…………”

也不必說的那麼直白。

-

吃完飯後兩人作彆,寧歲一邊慢悠悠在街邊走,一邊看沿途飛馳而過的車水馬龍。

謝屹忱現在不在學校,要跟著杜駿年在798那邊見一下藝術園區的負責人,找一些好的設計師ip推進閃映的聯名合作,也算是特獎答辯前放鬆一下心情,順便在那邊逛逛。

合作商談進展得比較順利,剛才打電話給她報備了一下情況,說可能還要過一會兒才能結束,正好再吃個晚飯,估計要九點多回來。

寧歲其實也閒著沒事,正好走到清大東南門,就想溜達先去看看他答辯的地點。

在清大的主樓後廳,這裡很氣派,前麵就是筆挺高聳的國旗旗杆,以及開闊的碧綠草坪和噴泉,之前隻是遠遠看到,從未進去過,就跟著導航邊看邊走。

夏芳卉好像在家庭群裡轉了個什麼推送,寧歲邊上樓梯邊點進去看,某銀行破產的時事新聞,大概瀏覽了一下就想退出,還沒動作,又一條關聯新聞彈窗從屏幕上方跳了出來。

主樓前麵的草坪是來來往往的熙攘人潮,大道上自行車鈴聲清脆作響,寧歲的腳步突然慢了下來,停在空蕩蕩的大廳裡。

【又一獨角獸爆雷,互聯網SaaS龍頭騰雲東窗事發?傳銷虛擬幣違法卷款23億!】

腦中嗡的一聲,她腦袋裡近乎空白,視線愣愣停駐在那行文字上。

看了幾遍,好像都看不懂。

坐上的士朝798那邊飛奔的時候,寧歲腦子裡唯一的念頭就是——不能讓謝屹忱一個人,獨自麵對這樣的消息。

……

北京傍晚的高架一向擁堵,死水一般動也不動,但網絡上卻仿佛投石入海,在瀏覽器上搜索“騰雲”,按鍵下去一瞬間門,無數條消息從四麵八方圍堵湧來,如潮水般令人輕微窒息。

違法,爆雷,卷款,都是極為陌生的字眼,一個個迎麵向她砸來。

寧歲怔怔地看了片刻,才發現手機裡已經陸續有消息彈出來,都是看到了新聞關係較近的朋友,小心翼翼問她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她其實不怎麼理解這條新聞的意思,隻看到聊天界麵紅點一個一個變多,心情愈發茫然焦灼。

他們幾個人裡隻有林舒宇有金融背景,寧歲染著些許冷汗的掌心握緊手機,還沒給他撥過去,那頭就直接打了過來。

他大概也看到新聞了,寧歲像抓住救星一般趕緊接起來:“所以——到底發生什麼了?會有很嚴重的後果嗎?謝屹忱他父母會怎麼樣?”

林舒宇:“寧歲,你彆著急,先聽我說。”

寧歲攥了攥指尖,壓住自己的情緒:“……嗯好,你說。”

林舒宇:“發虛擬數字貨幣理財產品在我國現在算是非法,我記得這部分是由他們集團下屬子公司負責,現在內部權力結構可能哪裡出了問題,把這種虛擬幣產品層層包裝成正常產品吸引投資者投資,結果現在相關部門負責人直接卷錢跑了。”

“23億不是大數目,差不多是公司一年的淨利潤,重點是聲譽危機,”林舒宇頓了頓,不由得歎了口氣,“聽說有投資者虧了上百萬跳樓了,在上市這個節骨眼上,輿論如此不利,隻怕股東們和群眾都會失去信心,對業務和估值造成重大打擊,造成後續一係列連鎖反應。”

寧歲聽他細致解釋半晌,終於大概弄清楚了意思。

騰雲作為一個互聯網企業,集團裡有多種部門,其中有個區塊鏈子公司之前專門做相關技術應用,理論上按照法規,不允許做相關的理財產品,但他們好像用了某種手段通過了正常的審核流程,吸引大批投資者投錢,最後有高管直接拿著錢跑路了。

照理來說,母公司應該為子公司提供了擔保,現在東窗事發,謝屹忱的父母雖然沒有直接違法行為,但也承擔著債務連帶責任,要將這幾十億欠款全部還清。同時,正在全力推進的上市計劃估計也要半途夭折。

這比她預想的最糟糕情況要好上一些,寧歲一開始還以為公司會破產。

但她緊抿著唇,仍覺得胸口像壓著塊重石。

牽一發而動全身,寧歲不知道這其中是哪一個環節出了錯,也不知道謝鎮麟和邱若蘊兩個人如今麵對的是何種局麵,但比起這些,她此時更在乎的是那個總是一往無前的少年。

寧歲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但她完全不敢想象,謝屹忱現在是什麼樣的心情。

明明昨天他才緊抱著她,說希望父母能夠回家。

一想到他是自己孤零零麵對這樣的情況,寧歲就覺得眼眶發熱。

她怕謝屹忱還在談合作,剛才就沒打電話,此時卻實在按捺不住心情,心亂如麻地撥通了他的號碼。

嘟嘟嘟響了幾聲後。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冷冰冰的女聲在耳邊播放,寧歲心裡驀地一空,呼吸也像凝滯住。

謝屹忱從來不關機的。

因為怕她找,所以總是二十四小時開機。

一時間門心裡忍不住地發慌,好像身體裡的力氣也突然被抽走大半,四肢沉沉不聽使喚。

他現在在哪裡?

——為什麼會關機?

難道是發生了什麼事……

前麵都是黑壓壓的車流,喇叭聲躁亂地此起彼伏,寧歲很難控製自己不去深想什麼其他的可能性,眼睛禁不住一直盯著手機屏幕,然而那上麵還在不斷跳出消息——此時清大樹洞的開屏版麵也已經刷爆了。

【wok,騰雲不是xyc他家的公司嗎…………】

【我靠我靠我靠震撼】

【會有什麼結果?謝屹忱他父母不會要坐牢吧?】

【天,真的嗎……】

【彆造謠,就欠債而已,哪那麼嚴重,主要是事情發生的不趕趟,都撞一塊了[歎氣]】

【所以是真跳樓了嗎】

【傳聞是這麼說,但感覺答辯前爆出這事真的有點涼?】

【很難評……特獎答辯還有幾天了吧】

【我賭他會被取消資格】

【啊啊啊啊怎麼會這樣!好可惜,那可是忱神啊!父母輩的事情為什麼要連坐啊】

【謝屹忱確實優秀,但也享受了父母帶來的利益不是嗎?所以都是分不開的】

【同意+1】

【做互聯網為啥要搞理財,想賺錢想瘋了吧?!出事也隻能說是活該啊】

【我早就覺得他風頭太盛了,現在這樣終於平衡了】

【?什麼心理】

【正常心理[呲牙]】

一時之間門浪花滔滔,眾人七嘴八舌的聲浪撲麵而來,或唏噓,或震驚,或看戲,全在議論紛紛。而以往那些誇讚不絕的聲音如今都作壁上觀,謹慎地觀望事情的發展動向。

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一成不變的擁護者,今天他們能說白,明天也能說黑,風向一變,總會有人落井下石,寧歲早就明白這個道理,可是現在看到這樣的評論卻仍舊覺得如墜冰窖,心裡揪疼似的難受。

仍舊打不通謝屹忱的手機,一路上她都思緒混沌,心中惶惶,直到前麵一聲尖利喇叭聲響,司機回頭朝她喊道:“姑娘,已經到了啊,下不下車哎——”

寧歲這才徹底醒過神來,拎著包飛速下了車。

站在人來人往的藝術街區大道上,她根本不知道該從何找起。

謝屹忱最後給她發的那個定位是談合作的地點,寧歲就開了導航,頭腦發空地往那個方向走。

路上的行人臉上洋溢的表情似乎都與她格格不入,給他發出的消息沒有半點回應,寧歲疾步匆匆,在人潮中慌亂地尋找,心裡愈發地焦躁不安。

捱不住又給他打了兩個電話過去,但仍舊是關機。

寧歲將手機握到指骨泛白,感覺不知所措到了極點。

她怔怔抬頭,不知不覺已走到那家唱片店門口,紅綠複古配色,裡麵似乎還有隱約悠揚的樂曲聲音傳來。店正對著的廣場中,有一座很大的西式雕像噴泉,夜色落幕,隻有潺潺池水在暗光下緩慢地流動著,在暗光裡無聲無息。

恍惚想起,他好像說過,這是他父母相遇的地方。

然而視線才剛剛移動,就看到噴泉前麵站著那個讓她心心念念的人,正抬眸出神地凝望著頂上的小天使雕像,寧歲鼻尖驀地一酸,疾步朝那邊飛奔過去。

那頭也像是發現了她,壓著聲音喚她的名:“小椰?”

寧歲不管不顧悶頭撲進他懷裡,謝屹忱被她撞了個滿懷,攬著緊擁了須臾,又急忙將人拉開,捧著臉仔細瞧,才發現她眼睛都是紅的,臉上也都是鹹澀的淚,濕了一片,一隻手上緊緊抓著手機,還停留在撥打通話的界麵。

謝屹忱喉結狠狠滾了滾,也慌亂起來,抬手想替她擦眼淚:“你給我打電話了?對不起,我手機剛不小心摔壞了,開不了機——”

話音還未落,就見寧歲低頭從口袋裡摸出一顆青提味的軟糖,小心翼翼又固執地塞進他潮熱的掌心裡,嗓音細軟哽咽:“……嗯,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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