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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麵前的雄蟲, 原本緊繃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肩膀緩緩塌陷下去, 像是知道了即將到來的死亡, 所以, 放棄了掙紮。

那打手雌蟲見狀,哼笑一聲,緩步靠近自己的獵物,然後, 舉起手中的匕首。

這時,眼前出現的一幕,讓那打手雌蟲的動作, 倏然停滯。

為了能更精準快速地隔斷對方脖頸上的動脈,那打手雌蟲將身體緊貼在那雄蟲後背處,挨得極近。

所以, 從那打手雌蟲的角度, 他非常清楚地看到,麵前的雄蟲的發絲之間,那對觸角, 顫動了兩下。

打手雌蟲被麵前詭異的畫麵驚住,愣怔片刻,很快又回過神,高聲大笑起來,

“我的天!你不會到了這個時候,還在妄想可以靠自己的精神力, 從內部突破精神力屏蔽項圈的束縛吧?

“我做掉過無數的蟲了,無論雌雄, 不管年紀大小身體強弱,到最後,無一例外,都會認命。

“像你這樣,到最後一刻,還抱著可笑又天真的想法,試圖依靠精神力掙紮求生的,還是頭一個。”

說到這裡,打手雌蟲上前一步,高大的身體投下的暗影,將嵐望舒清瘦的身軀,完全籠罩起來。

打手雌蟲猛地抬手,用力揪住嵐望舒頭頂的黑發,迫使他高高地仰起頭。

打手雌蟲垂著頭,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張異常雋秀卻蒼白的臉蛋。

“怎麼,你不會是在妄想,自己的精神力等級,能突然出現奇跡,達到那神祇般的 SSS 級吧?

“死到臨頭,不服軟、不求饒,竟還像隻蚍蜉一樣,想要撼動生命之樹?!

“哈哈哈哈,可笑!簡直是愚蠢至極,可笑至極!”

打手雌蟲的笑聲,回蕩在空曠的垃圾場。

“哈哈哈哈。”

“蠢貨!”

“死到臨頭,還不磕頭求饒!”

“你現在求我們頭兒,頭兒或許會可憐你,給你個痛快的死法。”

他周圍的一群手下,也在他的話語的刺激下,跟著爆發出一陣陣刺耳的狂笑。

因為被扯住頭發,嵐望舒被迫仰起頭,將整張臉暴露在打手雌蟲的視線中,但他仍舊緊緊閉著雙眼,纖長的黑色睫毛,顫抖著,在白皙的臉頰上,投下灰色的虛影。

打手雌蟲對身前雄蟲的反應,莫名感到煩躁,他高聲嗬斥:

“把眼睛睜開,看著我!”

打手雌蟲的想法很簡單,他想要讓這漂亮的雄蟲,在死亡之前,眼底留下的最後一道殘影,是自己的樣子。

所以,打手雌蟲死死盯住嵐望舒那張脆弱的漂亮臉蛋,靜靜地等他睜開眼。

嵐望舒沒有給他回應,甚至連喘息聲,都收斂住。

寂靜的對峙,持續了不知多久。

打手雌蟲眯起眼,莫名的煩躁和不安,籠罩住他。

他厭倦了這無趣的虐|殺遊戲,攥緊手中的匕首,緩緩舉起。

這時——

那對脆弱顫動的黑色睫毛,像蝴蝶的雙翼,振翅拍打兩下。

睫毛覆蓋下的雙眼,倏然睜開!

那對琥珀色眼瞳,直直地望向打手雌蟲的雙眼,像是要瞬間將他刺穿。

打手雌蟲心頭一沉,渾身劇烈抽動一下,手腕狂抖,險些將匕首丟在地上。

待他勉強穩住心神,重新攥緊匕首,卻被接下來的一幕,徹底嚇破膽——

哢噠。

伴隨著一聲清脆聲響,嵐望舒脖頸上的精神力屏蔽項圈,出現裂痕。

打手雌蟲瞳孔皺縮,心神巨震!

他嚇得甩掉手中匕首,連著退後幾步,趔趄著摔在地上,顫抖著雙手,慌張去掏腰間的□□,

“不,不不!不可能!”

沒有蟲能從內部掙脫精神力屏蔽項圈!

除、除非,是……神祇降臨?!

難道說,這雄蟲,精神力等級,真的達到了傳說中的 SSS 級?!

不,這絕對不可能!

因為心神劇烈的震蕩,和無儘的恐懼,打手雌蟲的雙手不受控製地顫抖著,勉強從皮|套裡掏出□□,卻無法握緊,眼睜睜看著□□從掌心滑脫出去。

打手雌蟲能坐到現在這個位子,自然是見識過許多大場麵的,他在乾將手下的一眾蟲裡,是個公認的沉穩冷靜、臨危不亂的蟲。

可是此刻,那打手雌蟲卻一改往日的鎮定,狼狽地趴在地上,顫抖著手去撿滑落的槍。

嵐望舒脖頸上的項圈,其實隻解開了一條很小的細縫,微不可查,所以,除了那貼在他身後的打手雌蟲之外,剛才沒有任何其他蟲注意到那條裂縫的存在。

現場的其他蟲,自然是無法理解,為什麼短短幾秒鐘過去,自己的領導,會突然間怕成這副模樣,簡直像發瘋了一樣。

圍攏在外圍的一眾雌蟲,臉上還掛著剛才起哄嘲笑嵐望舒時的笑容,看到那為首的雌蟲倏然跌坐在地上,都收斂了笑意,一起湧上去,想要把為首的雌蟲扶起來。

“頭兒,發生什麼事了?”

“頭兒,你沒事吧?”

為首的那打手雌蟲這時用力揮舞著手臂,扯著嗓子喊:

“乾掉他!快!不惜一切代價,乾掉他!”

因為急切和恐懼,那打手雌蟲的嗓音,變得尖細刺耳。

他的手下們,一時變得更加迷茫,但下一秒,他們眼中的迷茫,就化作了震驚,和恐懼。

哢哢哢哢。

在他們的周圍,那些早已經脫離了星源網絡覆蓋的廢銅爛鐵,全部開始震顫、碰撞著,發出清脆聲響。

甚至,就連他們的腳下,泥土夯實的地麵,都開始細微地震動起來!

他們不願意相信,這一切異象的源頭,是來自某個瘦弱的身體。

可是,事實擺在眼前——他們要做掉的這個目標,可以憑借自己的精神力,從內部衝破精神力屏蔽器的限製,可以直接讓並不處於星源網絡覆蓋中的物體,都儘數顫抖!

跪在他們麵前的,很可能,是一隻 SSS 級的雄蟲!

意識到這個真相,現場二十多隻雌蟲,全部嚇軟了手腳,露出比那為首的雌蟲還要驚慌許多倍的恐懼表情。

他們用顫抖的雙手,舉起槍械,儘自己最大的努力,試圖朝那雄蟲射擊。

然而,所有雌蟲手中的武器,全部在一瞬間,被奪走,緊接著在空中翻轉,指向了他們自己的頭顱!

緊緊捉住嵐望舒手臂的兩隻雌蟲,被徹底嚇傻,站在原處,看著自己的同伴們瞬間被製服,竟忘了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待到他們回過神來,試圖反手擰住嵐望舒手臂時——

砰砰!

兩聲悶響,凹坑中的兩塊鏽跡斑斑的廢棄金屬,倏忽之間,飛至空中,似兩枚被高速拋出的飛盤,不偏不倚,砸在那兩隻雌蟲的頭上,瞬間將兩隻蟲砸暈。

砰砰砰砰!

緊跟著,金屬塊在空中以最短的路徑、最快的速度,接連不斷地砸向圍攏在嵐望舒身後的那二十多隻打手雌蟲。

短短幾秒鐘,所有的雌蟲,全部翻倒在地,有的當場暈厥,有的捧腹哀嚎。

而此時的嵐望舒,單膝跪地,維持著麵朝凹坑的方向,全程,甚至不曾回頭看那些雌蟲一眼。

他挺立在凹坑邊緣,那兩塊廢棄的金屬,被他收回至身側,仍舊在空中高速旋轉著,帶起陣陣微風,將他額角的黑色碎發,吹得飛揚起來。

他的背影清瘦,脖頸上依舊佩戴著那金屬項圈,唇角還有暗紅的血跡未曾擦去。

可是,身後的一眾雌蟲,看著他的背影,卻是嚇得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他們現在非常清楚,在那看似脆弱的外表之下,究竟隱藏著多麼可怕的力量!

最終,那為首的打手雌蟲,捂著自己斷裂的肋骨,一邊咳著,一邊勉強朝嵐望舒跪下來,哀求:

“神仙爺爺,您,您放我們一條生路吧!

“我們……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我們錯了,大錯特錯!

“求求您!

“您是從生命之樹上落入凡塵的神祇,我們這樣肮臟的螻蟻,根本不值得您臟了自己的手。

“您饒過我們,我們日後必定、必定……”

那打手雌蟲,講到這裡,便再也講不下去了,他不知道自己和手下們,能為麵前的雄蟲做什麼。

他原本想說,他們一定會效犬馬之勞,可轉念又想,他們這等卑賤的蟲,何德何能,可以做降臨亞特蘭的神祇的犬馬?

想到這裡,那打手雌蟲沉默了。

他根本不知道,一隻平凡卑微又齷齪的蟲,究竟應該用怎樣的姿態,和神對話。

沉默中,嵐望舒一手撐著膝蓋,緩緩站起身。

他站起來的那一刻,地上所有的蟲都不自覺倒抽一口冷氣,甚至有蟲沒控製住,呻|吟出聲。

嵐望舒到這時,才轉過身來,垂著眼,俯視著這一群,就在剛才,還在嘲笑他,毆打他,試圖殺死他並棄屍荒野的雌蟲。

被嵐望舒注視著,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的蟲,都遍體生寒。

倒在嵐望舒正前方的那幾隻蟲,開始不自覺地扭動著身體,往兩側挪過去,迅速為嵐望舒讓出一條道路。

嵐望舒盯著那條被清空的去路上,汙濁的黃土地上沾染的血跡,眉頭輕輕擰起來。

雌蟲們渾身顫抖著,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看著嵐望舒,不知道嵐望舒在想什麼,也不敢再對神明的想法妄加揣測。

嘀!

這時,嵐望舒的手環中,傳來一條紅色的警示語——

[皇室最高保護權限已開啟,第四憲章,正式生效!]

就在那警示語彈出的一瞬間,遍布在整個龍首星萬米高空上的星鏈,出現異動。

如漁網般籠罩住整個星球的那張巨大的星鏈網上,出現如麥浪般此起彼伏的幽藍光芒。

光芒最終彙聚於一點,如閃電般,從雲霄,霹落下來,不偏不倚,正打在嵐望舒麵前。

隨著那道光芒的落下,嵐望舒麵前所有的雌蟲,在一瞬間,化成了幾灘血水!

第72章

嵐望舒怔怔站在原處, 看著自己麵前的那幾灘血水,眼底寫滿驚異。

從他的手環屏幕上那條紅色的警示語彈出來,到第四憲章生效, 並成功調動星鏈, 攻擊在麵前的一眾打手雌蟲身上, 總共,隻用了不到半秒鐘的時間。

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

嵐望舒根本沒有任何時間阻止。

在成為特使團最高指揮官的那一刻,依照帝國特使團法案, 嵐望舒提前享受到皇子的權利。

而這些權利裡,最重要的一個,也是容玉煙之所以能夠安心放嵐望舒獨自來西北的原因, 就是第四憲章——

憲章規定,亞特蘭帝國皇子,在生命受到威脅時, 則第四憲章生效。

一旦憲章生效, 建立在亞特蘭核心星群上空的龐大的星鏈網絡,立即被調動起來,以信息傳播的最快速度, 集結星源網絡覆蓋中的一切可利用資源,對於威脅到皇子的生命安全的目標,進行無差彆的,全麵的,徹底的清除。

至於清除的具體方式,憲章上沒有說, 在各項相關法律法規和補充釋義材料裡,也查不到。

特使團正式成立時, 法爾親王親自為嵐望舒的身份芯片開通了皇子的權限。

那時候,嵐望舒問過法爾親王,第四憲章究竟怎麼生效。

法爾親王當時搖搖頭,隻說:“等你的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你自然就會知道。”

現在,第四憲章真的生效了,嵐望舒才意識到,遠在萬米高空的那張星鏈網絡,是多麼可怕的存在。

可以在不足半秒鐘的時間內,這麼精準地,徹底地,清除所有可能對嵐望舒的生命安全構成威脅的目標。

這和嵐望舒以前知道的任何一種武器,都完全不同……

在嵐望舒的皇子權利正式生效的那一刻,他的光腦芯片,就無時無刻不在對他周身進行著掃描檢測。

一旦查探到任何足以對嵐望舒的生命安全構成威脅的情況出現,或是有任何試圖破壞芯片的行為存在,芯片會立即發起詢問,詢問是否啟動第四憲章的保護。

這種詢問發起的時候,皇子可以通過指觸、手勢動作、聲控、或者精神力控製等,多種交互模式,給出指令,決定是讓該保護條款即時生效,還是取消生效。

實際上,自嵐望舒獲得星鏈對皇子的特殊保護以後,除了在這處垃圾填埋場的意外,還有另一次事件,也曾經觸發嵐望舒手環中,對是否啟用第四憲章保護條款的詢問——

那是在四季酒店的地下停車場的逃生通道裡,嵐望舒被幾根冰冷的槍口指著頭顱的時候,他的光腦賬號裡,也出現過發起第四憲章保護的詢問。

那時候,他原本的計劃,就是要把自己偽裝成一隻不幸落網的小綿羊,從而儘快接近師夷派的高層,所以,他直接通過精神力,要求保護條例取消生效。

此外,從萊格命案的資料中來看,萊格在臨死前,佩戴上精神力增強器的時候,他的光腦賬號上,也同樣出現過是否發起第四憲章保護的詢問,顯然,萊格也取消了向星鏈發起保護請求的信號。

而此刻,在這凹坑邊上,嵐望舒的生命再次受到威脅時,他卻沒能在第一時間對光腦賬號上的詢問,給出回應。

因為他的精神力被那根金屬項圈屏蔽,他的雙手被電子鐐銬束縛在身後,甚至他的頭發也被那打手雌蟲死死揪住,迫使他仰起臉,隻能和那雌蟲對視,無法看到手環中的異動。

而就是在那個時候,那打手雌蟲手中冰冷匕首的鋒利刀刃,無意間,劃破了嵐望舒脖頸處,靠近動脈的一點皮膚。

那處細小的傷口,成功激活了嵐望舒光腦賬號上,有關是否發起第四憲章保護條款的詢問。

嵐望舒無法給出回應。

他手環中的詢問係統,便開始自動進入倒計時。

倒計時的十秒鐘時間結束時,詢問係統仍舊沒有收到任何指令,於是,自動將第四憲章生效,啟動星鏈的保護。

接著,便出現了嵐望舒眼前的一幕。

嵐望舒隻陷入了很短暫的震驚和迷茫,很快便努力將思緒抽出來,搖晃著腳步,穿過那條橫在血水之間的道路,往前走去。

他的時間不多了,乾將那邊遲遲收不到他被做掉的消息,必定會以最快的速度趕來這處垃圾填埋場。

他必須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裡,一刻不能多做逗留。

嵐望舒快步往前走著,穿過一條又一條泥濘崎嶇的小路,然後絕望地發現,這片廢棄的場地,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不借助任何交通工具,就這麼徒步往前走的話,要走到有信號的地方去求助,恐怕要花費近一個鐘頭。

嵐望舒將周圍簡單查看一圈,隻找到一堆廢銅爛鐵,根本沒有搜尋到任何可以靠精神力使用的趁手交通工具。

最終,他抬起頭,看向遠處高坡上停靠的那架黑色的飛行器。

那是負責押送他過來的飛行器,飛行器此時停靠在那土坡上,處於徹底熄火的狀態。

裡麵應該是沒有任何蟲的,否則不可能剛才發生了這麼激烈的打鬥,裡麵的蟲卻始終不曾出來查看一下。

但短暫思忖片刻,嵐望舒搖搖頭,還是決定不要冒險去駕駛師夷派的飛行器了。

裡麵很可能裝了定位器和基本的防禦輸出係統,他現在這樣坐上去,哪怕不被裡麵的暗器打成篩子,也必定會暴露自己的行蹤。

嵐望舒收起視線,轉身,往遠離那架飛行器的另一個方向走去。

然而,剛走了不足百米,身後便有螺旋槳轉動的聲響,從遠處不同的方向,靠近過來。

嵐望舒的心頭一沉,轉過身,果然就看到幾架通體漆黑的飛行器,往他這邊包圍過來。

那幾架飛行器,和押送他過來的飛行器,型號非常相似,顯然,也是來自師夷派。

乾將那邊的反應速度,比嵐望舒預想的,還要快很多。

現在已經過了正午,雖然西北星群的空氣質量很差,可見度始終很低,即使是現在這樣的晴天,也隻能看到一片灰蒙蒙的天。

但是,身處在這沒有任何建築物遮擋的荒地上,嵐望舒的身影,依舊非常明顯。

用不了幾分鐘,對麵肯定就會發現嵐望舒,哪怕他們看不到,也很有可能,可以通過精神力屏蔽項圈,來定位到他。

此時再要靠雙腳,去逃離那幾架飛行器的追蹤,幾乎是不可能的了。

想到這裡,嵐望舒輕輕歎息,心情非常沉重。

他不是因為乾將那邊這麼快就找到他,而覺得沉重,他是因為,現在找過來的這一批蟲,都注定會在第四憲章生效後,像剛才那批打手雌蟲一樣,化作血水,而感到沉重。

雖然為了確保生命安全而進行的正當防衛範圍內的反擊,是必要的,可是,嵐望舒的心底,其實並不希望那些蟲,以那樣的形式,被秒殺。

剛才向他跪地求饒的那批雌蟲,他並不打算殺死他們。

嵐望舒剛才陷入短暫的沉默,其實是在思考,他精神力等級暴露了,以後要怎麼才能繼續遮掩下去。

而那時候,哪怕最便捷的方式,就是將麵前所有打手雌蟲全部殺掉滅口,哪怕他也真的有那個能力,他也從來沒有想過,真的要取他們的性命。

吱——!

思索之間,嵐望舒耳邊,傳來一陣尖細刺耳的聲響。

是汽車在緊急刹車之後,輪胎和地麵快速摩擦,產生的噪音。

嵐望舒的眉頭擰起來,循著聲音,轉過頭,就看到一輛黑色的越野車,停在自己麵前。

車窗被降下來,駕駛位上,一個熟悉的,長相極為帥氣的雄蟲的臉,出現在視野中。

商九安身體朝前探出來,彎著腰,透過車窗,看向嵐望舒,拿下巴點了點遠處空中的那一排飛行器,高聲說:

“衝著你來的?”

嵐望舒點頭。

商九安指了指副駕駛座,“上車!”

嵐望舒一時間愣住。

商九安按下手刹,一手換擋,一手掌著方向盤,做好起步衝刺的準備,然後有些不耐煩地衝嵐望舒道:

“快點,再晚了,我這四個輪子,可難保能不能跑得過那天上的沒輪子的。”

嵐望舒沒再猶豫,拉開車門,迅速坐進去。

幾乎是車門關上的一瞬間,越野車一個衝刺,輪胎下卷著滾滾黃色煙塵,朝前方疾馳而去。

強烈的推背感,讓原本正在係安全帶的嵐望舒,嚇得慌張抬手,緊緊攥住頭頂的扶手。

事實證明,商九安還是謙虛了。

他飆車的技術,還有他對這附近地形的熟悉程度,讓這小小一輛四個輪子的越野車,十分輕鬆地,在十多分鐘後,就成功甩開了天上飛的那一隊飛行器。

在順利離開這處垃圾填埋場,繞進一條隱秘的小路之後,商九安瞥一眼身邊的嵐望舒,見對方滿身是血,脖子上還戴著金屬項圈,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麼,沉聲問:

“乾將那邊做的?”

嵐望舒點頭,絲毫不奇怪商九安能輕易地講出“乾將”這個代號,畢竟,商九安的專項組,就叫“零度酒吧調查專項組”,而零度酒吧,是乾將的地盤。

這時,就聽商九安又問:“需要報警嗎?”

嵐望舒轉過頭,看向商九安,然後神情淡淡地說:

“報什麼警,你不就是警察?”

商九安聞言,一時愣住,轉瞬又失笑搖頭。

他是沒想到,這小子,竟然把第一次見麵時,他講的那第一句開場白,原封不動,又還給他了。

第73章

廢墟之內, PTG 師夷派科學技術研究院,星鏈研究實驗室,極端放電現象捕捉課題組組長金戈, 正坐在一排懸浮屏幕前, 吃泡麵。

他麵前的懸浮屏幕上, 顯示著一張又一張的實時更新的散點圖。

這些散點圖,記錄的是亞特蘭帝國核心星群上,所有有可能出現極端放電現象的區域的單位麵積內電流和電壓量。

金戈對著這些枯燥乏味的,像螢火蟲般不斷發光的散點圖, 已經看了半年了,他對此感到無比厭倦,可是無奈, 他的領導,那位師夷派大名鼎鼎的軒轅老教授,把這個課題組分給了他。

說起來, 金戈是課題組組長, 可這個組,連組員帶組長,總共就他一隻蟲。

之所以會這樣, 是因為他研究的這個方向,實在太冷門了。

師夷派科學技術研究院裡,絕大多數的研究員,都致力於精神力增強器、精神力屏蔽器、星源網絡底層技術破解,這幾個炙手可熱的領域,隻有他的領導, 軒轅老教授,劍走偏鋒, 主攻的是星鏈技術研究。

星鏈技術研究也就罷了,那畢竟是整個星源網絡的衛星定位係統,還是有一定的研究價值的,可是偏偏,金戈爭破了頭,好不容易進入廢墟裡來,結果,拿到的課題,居然是每天數星星這種 AI 就能完成的無聊工作,他實在不知道自己工作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他十分懷疑,他的這個課題研究方向,是軒轅老教授的一次失敗的嘗試。

雖然每天都在心裡不斷抱怨著,可金戈依舊是個勤勤懇懇的研究員,還是每天都很認真仔細地完成老教授要求的數據記錄。

隻是,在完成記錄工作時,他內心是不抱任何希望的,畢竟,整整半年了,他完全沒有發現任何地方有任何極端異常放電現象出現。

他相信,今天也和過去那一百多天一樣,他的報告,會以[未檢測到任何異常點]為結論,發送出去。

然而,這一次,情況卻出乎金戈的預料。

就在他吸溜著泡麵嚼著烤腸的時候,餘光裡,金戈看到了一個異常明亮的點。

那個點,倏忽之間,變得像西北星群的恒星一般,耀眼奪目。

“……出現了?!”

金戈嘴裡的食物都來不及咽下去,慌張把所有記錄全部調出來,然後顫抖著聲音呼叫軒轅老教授:

“教授!您、您快過來!異常放電!是異常放電!”

金戈激動到語無倫次,但電話那一頭的軒轅教授頃刻間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掛斷電話,第一時間感到了金戈的實驗室裡來。

看著那一排排醒目的記錄數據,軒轅教授雙眼放光,但仍舊沉聲說:

“把具體經緯度調出來,衛星雲圖上查看放電區域情況。”

金戈點點頭,用顫抖的手把那處地點鎖定,問:“我們現在就去現場調研?”

然而,他的問題問出來,不待軒轅教授回答,金戈自己先變得絕望,因為他認出來,那是位於龍首星龍芯區的一處熟悉的垃圾填埋場。

那個填埋場,他很熟悉,因為那一整片區域……

“是乾將的地盤?好像是……他處理自己的臟東西的地方……”

金戈看向軒轅教授,“教授,怎麼辦?那地方有乾將的蟲層層把守,他們肯定不會讓我們進去現場勘察的。”

軒轅教授看著屏幕上放大的圖片上,那夯實的泥土地上,散布的血|肉碎片和肮臟的黑色血汙,先是將眉頭緊緊皺成個“川”字,接著,又緩緩舒展開來。

然後,他露出個釋然的淺笑,“沒關係,等著吧,要不了多久,不需要我們去打申請,他們就會主動找過來的。”

*

而此時,垃圾填埋場的凹坑邊上,親自趕到現場的乾將,站在那幾灘血汙邊上,麵色漆黑。

他緩緩蹲下來,伸出手,那手指在已經乾涸的血漬上輕輕擦拭一下,眼睛危險地眯起來,

“這究竟是什麼武器造成的……”

身為 PTG 師夷派二號頭目,乾將自認為他對亞特蘭的各種投入使用的武器型號,都如數家珍,可是,造成麵前這幾灘血水的罪魁禍首,他卻完全無從判斷。

如果不是精神力屏蔽項圈的定位裝置顯示目標仍然在移動中,如果不是他們趕來現場的先鋒部隊彙報說發現了目標逃離的蹤跡,乾將都要懷疑,那隻漂亮的雄蟲,已經和他的那一批打手雌蟲一起,葬身在這裡了。

而就在他沉思的時候,先鋒隊的隊長,從剛剛降落的飛行器上,快步走到了他身邊來。

“追到了嗎?”

乾將冷聲問。

先鋒隊隊長搖頭,不敢和領導對視,“首長,實在抱歉,目標……”

他話還沒說完,□□將一拳砸在了顴骨上。

“廢物!”

乾將恨恨罵著。

先鋒隊隊長沒有躲閃,也沒有去捂住自己迅速發燙紅腫起來的臉頰,隻是繼續沉聲彙報:

“首長,我們依舊可以斷斷續續收到非常微弱的精神力屏蔽器的定位信號,繼續追蹤信號,肯定能找到目標的。”

乾將聞言,臉變得越發陰沉,“那你他媽現在這乾什麼?還不快給老子去追!”

“是,首長!”

先鋒隊隊長朝著乾將鄭重行禮,轉身駕駛飛行器離開了。

乾將重新看向腳下的肮臟血水,這時,手環上傳來湛盧的加密通話邀請。

乾將走去相對隱蔽的地方,點了接通。

“做掉了嗎?”

湛盧開門見山地問。

“出問題了,很麻煩……”

乾將將現場情況快速地向湛盧彙報一遍,然後說:“我的蟲已經緊急追蹤屏蔽器的定位信號去了,但是,現場,做得太乾淨了,看不出來用了什麼手段,可能要找檢驗科過來——”

“——檢驗科用處不大,”湛盧這時打斷他,“如果你都沒有眉目,他們靠幾灘血跡也不太可能查得出什麼的。”

聽到湛盧的話,乾將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那你的意思是……?”

湛盧直言:“去一趟廢墟,聯係科學院的軒轅教授。”

“軒轅……”乾將聽到這個名字,目光變得深沉,“你覺得,這事……可能和星鏈有關?”

“嗯。”

乾將的一顆心,徹底沉入穀底。

如果是涉及到星鏈,問題,可就很嚴重了……

*

廢墟之內,星鏈研究實驗室,軒轅教授話音剛落,他的推測,便應驗了——

乾將主動聯係上他,請求他去一趟那處事發的垃圾填埋場,幫助他們完成調查。

一個小時後,軒轅收起手中的各種檢測裝置,領著乾將去到旁邊隱蔽的地點,然後沉聲說:

“是亞特蘭第四憲章,生效了。”

聽到這個結果,乾將倏然間麵色煞白,“你是說,那隻雄蟲……是皇子?”

*

成功擺脫乾將派來的那一隊飛行器的追擊之後,繞過幾條逼仄的小巷子,商九安問嵐望舒:

“把你送去哪?”

嵐望舒給了商九安一個高檔酒店的地址。

嵐望舒在做好□□將捉住的準備之後,曾經提前囑咐萊格斯,如果嵐望舒失聯,讓他從拘留所側門對麵那間破舊的小旅社退房,然後換到那處高檔酒店去。

商九安點頭,一邊打方向,一邊抬起一隻手,指了指嵐望舒脖頸上的金屬項圈,

“你知道,脖子上那個東西,有可能帶著跟蹤定位裝置的吧?”

嵐望舒點點頭,“猜到了。”

他其實是想直接去沁心山莊腳下,想辦法把項圈交給特使團的,可是現在有商九安在,這想法,他隻能擱置了,準備等到了酒店,再將項圈放在一個相對安全的儲物箱裡,然後安排特使團的蟲過去取。

聽到嵐望舒的回答,商九安點點頭,“嗯。”

一時間,兩隻蟲都沒再講話。

車裡陷入長時間的寂靜中,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實際上,兩隻蟲此時,各懷心事。

商九安定定地看著前方道路,看似正在認真開車,實際上,心裡想的,卻是之前在拘留所,他遇到的那些事——零度酒吧,刀疤雄,特使團,還有……身邊這隻□□將追殺的雄蟲。

而嵐望舒此時則轉過頭,認真地盯著商九安那藝術品一般精致的側臉線條,心裡想的,是他第一次在零度酒吧裡見到商九安時,湧起的那個疑惑——這隻雄蟲,長得實在太帥了。

這樣的沉默,又在兩隻蟲之間蔓延了一陣,直到,兩隻蟲在同一時間開口,異口同聲地,問出了各自心裡的問題。

商九安:“你是特使吧?”

嵐望舒:“你整過容吧?”

聽到對方的問題,兩隻蟲一時都怔住。

最終,商九安眯起眼,帶著濃重的困惑,瞥向嵐望舒,半晌之後,失笑搖頭,

“我在跟你聊特使團和性命攸關的大事,你卻在想我是不是整過容,這種無關緊要的,雞毛蒜皮的事?”

嵐望舒微微將頭歪向一側,鍥而不舍地追問:“我猜對了?你真的整容了?而且整過不少地方吧?”

商九安沒理會嵐望舒的問題,轉而說:

“你如果想讓我幫你,咱們最好就直切正題,無關的話題,不要聊。”

嵐望舒依舊盯著商九安那精致的側臉,“……正題?”

商九安點頭,“你脖子裡那根壞掉的項圈,你之所以情願冒著□□將追蹤到的風險也不願意丟掉,是因為你想交給特使團,作為證據和研究材料吧?

“相信我,有那項圈在,乾將的先鋒隊,很快會追上你,根本不會給你機會把東西轉移過去的。

“你如果信得過我,現在最保險的方案,是我們分頭行動,你回酒店去,我幫你把項圈送去沁心山莊,交給特使團。”

第74章

首都星, 亞特蘭皇宮,陛下寢殿的偏殿內,溫特.布魯特公爵身體懶洋洋地窩進寬大的沙發裡, 一隻手肘撐在扶手上, 捏著雪茄, 看向懸浮在自己麵前的屏幕上,那張正紅底色的聖旨。

那是一張早已經在內閣公示的聖旨,聖旨裡,指派嵐望舒為前往西北的特使團總指揮官。

這道聖旨, 是在當時的攝政王法爾親王的授意下,頒布的。

而此時,所有攝政王的監國工作, 均改由溫特公爵代理完成,雖然內閣變天這事,沒有對外公開, 但溫特公爵已經拿到了所有攝政王應有的權限。

所以, 這張聖旨背後所有的相關材料,溫特公爵都用攝政王的權限,調了出來。

視線在那些材料上掃一遍, 溫特公爵哼笑一聲,

“法爾這個老東西,連陛下的旨意都敢動手腳,簡直膽大包天!”

溫特公爵說著,捏住雪茄的手指一揮,將科爾陛下發給法爾親王的那封加密的郵件送到旁邊的小雄子麵前去,

“科爾陛下單獨發給法爾的秘信裡的原話,分明是——任命唯一與本案無關的皇子, 為特使團總指揮官。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時候,唯一沒有進入審判庭的皇子,好像隻有你吧?”

坐在溫特公爵身邊的太子菲克,臉上始終掛著微笑,隻短暫地將送到自己麵前的那張懸浮屏幕瞥一眼,很快便收回視線,輕聲說:

“我雖然沒有進審判庭,但那也隻是因為我在萊格生日宴那晚,剛好沒有出現而已。

“可是,我確實算不上與本案無關,我禦下不嚴,讓仆從在事發當天接觸到了韋恩帶去的作案工具,這是事實。

“哪怕這事沒有記錄在審判庭最終的案件審理記錄裡,可是,以父皇的明見,他肯定是知道這件事的。

“親王殿下如果是從這個角度出發,把總指揮官一職交給嫌疑最小的皇子,那也無可厚非。”

“嗤,”溫特公爵顯然並不認同自己外孫的這個說法,“首先,嵐望舒還不是皇子,其次,他也未必就是嫌疑最小的那個,怎麼看,那道秘旨裡點名的那個皇子,都不太可能是嵐望舒那小子吧。

“而且,你小子,又何必替法爾那老東西開脫?”

菲克笑著搖頭,並未糾結在討論聖旨的真實性這件事上,而是轉而說:

“外公,這件事,你分明也是認同親王殿下的做法的,不是嗎?”

溫特公爵將雪茄送進嘴裡,眼珠一轉,斜睨向菲克,過了一陣,笑起來,“是,我本來就不想讓你去摻和萊格的案子,我現在要監國,等於是被變相地軟禁在這宮裡,你要真去了西北那邊,我沒辦法儘全力幫你兜著,難保會不會出亂子。

“這事,倒是多虧了法爾那老東西從中作梗,幫我解決了一塊心病。”

菲克點到即止,笑著抬手,倒了一杯清茶,送到溫特公爵麵前去。

溫特公爵看著菲克,越看越滿意,心道,自己這個外孫,雖說長相比嵐望舒差了些,可聰明守禮,儀表堂堂,絲毫不比嵐望舒那小雄子差,配容玉煙,也是綽綽有餘的,可惜了,讓嵐望舒那臭小子搶了先……

想到這裡,溫特公爵腦海中,又浮現出之前在審判庭時,容玉煙那瘋狂護短的模樣,忍不住長長地歎息出聲。

他眼饞了容玉煙那麼些年,不知和皇帝陛下提過多少次,想讓陛下賜婚,讓容玉煙做菲克的雌君,每次都被陛下拒絕了,結果嵐望舒那臭小子一回來,陛下二話不說就把婚書給擬了。

哼,陛下對這個私生子,實在偏袒得厲害。

不過再如何遺憾,容玉煙也已經是嵐望舒的雌君了,他不可能再去改變什麼,但是,退而求其次……容玉煙的徒弟,巴布韋.風,那小雌蟲,也是個相當不錯的選擇。

想到這裡,溫特公爵看向身邊的雄蟲,開口道:

“菲克,你也到適婚年紀了,有喜歡的雌蟲沒有?有的話,儘管告訴外公,外公給你做主。”

菲克聞言,一時之間愣住,不明白自己外公的話題,為什麼能這麼跳躍,剛才不是還在聊特使的事,怎麼一下就轉到他的婚事上去了?

怔了半晌,菲克失笑,笑容有些僵硬,“外公,我年紀還小,沒有那方麵的心思。”

“也不小了,”溫特公爵擺擺手,“你這個身份,婚姻大事,肯定要早做打算,我看巴布韋.風那小雌蟲就挺不錯的——”

“——外公!”

溫特公爵話說到一半,菲克打斷他,“我是真的沒有這種心思,我對風,更是一點那方麵的想法都沒有。

“外公,現在是特殊時期,這些事情,還是等最近的風波平息了,再說吧。”

聽到菲克的話,溫特公爵一時沉默了。

談婚論嫁這種事,是很天經地義的,溫特公爵沒想到自己的外孫竟然會這麼排斥。

剛才菲克高聲打斷他的那副模樣,明顯是有些急眼了。

可是菲克為什麼會急眼?

溫特公爵認識的外孫,一向都是溫文爾雅的模樣,很少會有這樣急著撇清的時候。

想到這裡,溫特公爵的眉頭一點點皺成個“川”字,

“菲克,這裡就我們兩個,你跟外公說句實話,你是不是……喜歡上了什麼不該喜歡的蟲?

“那蟲出身不好?不是貴族?還是……做了什麼違法犯罪的事?”

菲克沒有回答溫特公爵的問題,但是笑容卻變得越發僵硬了。

溫特公爵見狀,心下篤定自己是猜對了,誰年輕的時候,還不都會因為那點情情愛愛的事,做點莽撞的不顧後果的事呢,等年紀漸大了,自然也就會淡忘。

想到這裡,溫特公爵擺擺手,也不逼菲克了,這事也不急於一時。

不過,既然外孫對巴布韋.風沒有興趣,溫特公爵便開始合計著,肥水不流外人蟲田,巴布韋家的這個坑,梵德家既然無福消受,那他們溫特家,就應該趁早占住,

“既然你沒興趣,那我就幫達斯特那不成器的小子張羅起來了。”

聽到這裡,菲克才明白自己外公心底真正的算盤,

“外公,你想請父皇為達斯特和風賜婚?

“這……親王殿下,恐怕不會同意吧?”

一則,法爾親王和溫特公爵向來不和,二則,達斯特那樣的性格,要風做他的雌君,恐怕,以法爾親王對風的疼愛,必定不會情願的。

但溫特公爵卻是不以為然地擺擺手,“你不了法爾那老東西,他就是再疼孫子,可風畢竟是隻雌蟲,早晚要做其他家的雌君的。

“達斯特那小子就是再不成器,日後也是要繼承西北軍的,風如果做了達斯特的雌君,那法爾那老東西,相當於在最難啃的西北軍這一塊,有了話語權,這麼大的誘惑,他頂不住的。”

菲克聞言,陷入沉默,不得不承認,自己外公的分析,是有些道理的。

*

西北星群,龍首星,沁心山莊,專供特使落腳的那處彆墅內,風正在和韋恩討論著行程安排,這時,太子菲克打了電話過來。

看到菲克的名字出現在自己的手環上,風的眼底,寫滿困惑。

這位太子殿下,幾乎從來不會主動和風聯係。

想到這裡,風抬起頭,看向韋恩,懷疑這事和韋恩有關。

韋恩聳聳肩,否定了風的猜想。自從萊格遇害那晚過後,韋恩就再也沒有和菲克講過一句話了。

風狐疑地點了接通。

是全息通話,從菲克的身影逐漸出現在房間裡的那一刻開始,韋恩就慌張找了個視線死角縮起來,像是生怕被菲克看到。

菲克環顧一圈,然後問:“這裡方便說話嗎?”

這附近早已經被清理排查過幾遍,又被特使團的軍雌層層把守著,房間裡此時隻有風和韋恩兩隻蟲,安全肯定是有保障的,所以,風篤定地點頭。

菲克放下心來,直接切入主題,把溫特公爵想要給達斯特和風牽紅線的事,講出來。

聽到這個消息,風的眉眼瞬間變得冰冷,他緊緊擰著眉頭,沉默許久,才說:

“這是無稽之談,我不會同意,我爺爺也不會同意。”

菲克自然知道風不會同意,至於法爾親王那邊……菲克把溫特公爵剛才的那一番話,轉述給了風。

聽到那一番分析,風的雙手緊緊攥成了拳頭。

不得不承認,如果是衝著西北軍那塊極具誘惑力的大蛋糕,他爺爺,或許……真的會考慮這場聯姻。

將風的反應看在眼裡,菲克最後說:“話我帶到了,該怎麼做,你要自己考慮清楚。”

風這時重新抬起頭來,看向菲克,“你……為什麼要幫我?”

如果風真的能和達斯特聯姻,那對菲克來說,肯定是隻有好處沒有壞處的,而且,菲克現在這樣轉頭就把溫特公爵的計劃賣給風的行為,是有風險會得罪自己的外公的。

於情於理,風都不明白,菲克特地過來提醒他的目的何在。

菲克聞言,輕輕笑起來,眼底像是有淡淡的受傷的情緒閃過,

“風,我們雖然不算頂要好的朋友,可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表兄弟,我自然,不希望你成為政治聯姻的犧牲品。”

風緊緊盯住菲克的雙眼,想從他的神情中,找到演戲的痕跡,但最終一無所獲。

菲克的這段話,竟像是發自真心的,是在為風考慮。

不過,自從見過嵐望舒那逼真的演技之後,風便不再像從前那樣相信自己的雙眼所看到的了。

思忖片刻,風還是決定把話挑明:

“這一次,算我欠你的情,我會記著,以後有需要的地方,你儘管找我。

“但如果你是想以此來拉攏我,那我恐怕,要讓菲克殿下失望了。

“我隻認我師父,還有……二殿下。”

聽到“二殿下”這個詞,菲克著實吃了一驚。

在菲克的印象中,風分明是個獨來獨往,性格孤僻的雌蟲,打從梵德.愛德華死後,除了容玉煙,再沒有任何一隻蟲,能讓風敞開心扉,哪怕是風的雄父雌父,還有法爾親王,風都始終刻意疏遠著。

可是,此刻,風在講出“二殿下”的時候,神情看起來,竟然透著幾分親昵?

想到這裡,菲克不免越發傷感地想到另外一隻雄蟲,那隻以前形影不離地跟著他,哥哥前哥哥後地喊著的小跟屁蟲。

如今,那金發小雄蟲,再也不會跟在他屁股後頭了,甚至,連他發過去的消息,都不願意回一句。

嵐望舒那隻雄蟲,竟能夠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裡,將韋恩化敵為友,又讓風對他死心塌地。

想到這裡,菲克的心情,不免變得很沉。

這隻從地球回來的雄蟲,遠比他原本料想的,還要更可怕一些。

那雄蟲天真又無辜的笑容背後,藏著的,分明,滿是步步為營的心機。

第75章

另一邊, 商九安開著越野車,載著嵐望舒從逼仄的小巷子裡駛出來,直奔嵐望舒落腳的酒店而去。

聽著商九安的那一通分析, 嵐望舒笑了笑, 沒有立即答話。

嵐望舒承認, 商九安的分析推理能力,還有判斷力,都非常出色——可以從短短兩次見麵中,就猜出嵐望舒特使的身份, 又在幫助嵐望舒擺脫乾將的追蹤的這一路上,迅速推測出嵐望舒想要保留脖頸上的屏蔽器的用意。

可是,這不能成為嵐望舒信任他的理由。

思忖片刻, 嵐望舒抬手,手指輕輕撫摸脖頸上冰冷的金屬項圈,

“你也說了, 你的這個所謂最保險的方案, 前提條件,是我信任你。

“可要我信任你,至少, 你該給我一些基本的誠意吧?”

商九安瞥一眼身邊年輕的雄蟲,輕笑出聲,“冒著被|乾|將的先鋒隊打成篩子的風險,把你從填埋場帶出來,這還不夠誠意?”

嵐望舒沒有回答商九安的問題。

其實嵐望舒並不懷疑商九安的動機,不管商九安的行為是否有私心, 有一點,嵐望舒可以確定, 那就是,商九安必定是站在乾將的對立麵的。

可是,站在乾將的對立麵,卻未必就一定是站在特使團這邊的。

至少有一點,嵐望舒需要弄清楚:

“你為什麼要整容?為了隱瞞什麼不可告蟲的身份,還是,有什麼其他原因?”

這一次,商九安沒有再回避嵐望舒的問題,而是第一時間給出答案:

“原因……你之前就猜到過的。”

嵐望舒眉頭輕蹙,立即意識到商九安說的是哪一次,“上次在龍芯區公安局,我問你腺體的時候?”

“嗯。”

商九安單手掌著方向盤,另一隻手從兜裡將一包軟盒煙掏出來,正要抽一根,想到旁邊還有乘客,不方便,又訕訕然放了回去,然後沉聲開口:

“七年前,我和隊友出任務的時候,被 PTG 師夷派埋伏,傷亡慘重。

“我的腺體就是在那個時候嚴重受損的,我的臉部和身體皮膚大麵積燒傷,在 ICU 待了近半個月才脫離危險。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我的腺體已經被摘除,後來,我加入了一項尚處於三期臨床試驗階段的針對燒傷患者的換皮計劃,經過一年的治療,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嵐望舒盯著商九安那精致的側臉線條,靜靜看了一陣。

商九安難得地流露出一絲不自在的笑容,又說:

“你是特使,如果懷疑我的身份,完全可以去公安局的內部係統裡調取我的檔案資料檢查,我沒必要騙你。

“我如果真的是為了隱瞞身份所以整容,那肯定是整容以後才調入警局來。

“但是我在那次任務之前,就已經是龍芯區公安局刑警大隊的一員了。

“而且,依據亞特蘭帝國律法,我們這一行,是不能整容的,我是因為那次任務導致工傷,情況太特殊,才被破格允許的。”

商九安的說法,暫時聽不出任何漏洞,嵐望舒又短暫思忖片刻,最終決定相信他。

和商九安分彆後,嵐望舒在落腳的酒店附近漫無目的地遊蕩了幾圈,確定沒有被追蹤,這才回到萊格斯提前開好的房間去。

在房間裡心急如焚地守了快一天的萊格斯,看到嵐望舒回來,喜極而泣,緊緊抱住嵐望舒,恨不能勒斷他幾根肋骨。

“嘶,輕一點,有傷。”

嵐望舒任由萊格斯抱著,輕聲說。

萊格斯嚇得慌張將嵐望舒鬆開了,一邊將嵐望舒上下打量一遍,一邊問是否需要去醫院。

嵐望舒搖搖頭,現在這個時候,他肯定是不想去醫院那種太容易暴露的地方的,“都是皮外傷,塗點藥就好。”

萊格斯聞言,立即轉頭跑進房間裡去,抱了個醫藥箱出來。

嵐望舒仰頭躺在沙發裡,閉上眼,折騰了這麼久,累得一根指頭都不想動。

這時,手環裡傳來特使團的加密通話邀請。

看到來電顯示是風,嵐望舒微微愣了下,很快點了接通,

“這麼快收到東西了?”

風滿眼的困惑,“……什麼東西?”

轉而注意到嵐望舒臉上的浮腫和唇角的血跡,又問:“你臉怎麼了?受傷了?”

看風這反應,就是還沒收到屏蔽器了,想想也是,嵐望舒跟商九安才剛分開沒幾分鐘,商九安就算駕駛的是星際戰艦,也不可能這麼快到沁心山莊的。

想到這裡,嵐望舒擺擺手,“沒事,”又說:“我讓一位警官送了重要證物去沁心山莊,你們注意查收。”

風點頭,“好。”

最終將嵐望舒是怎麼受傷的問題壓下去,隻說:“你注意安全。”

嵐望舒朝他笑笑,又問:“找我什麼事?”

他們既然決定分頭行動,沒有很重要的緊急事務需要討論的話,風是不會特意打電話過來找嵐望舒的。

可是嵐望舒公事公辦地問完,風竟是有些支支吾吾地,許久後才問:“能跟你單獨聊聊嗎?”

嵐望舒見狀,一時愣住了,轉頭看向正在幫他塗藥的萊格斯。

萊格斯聽到風的問題,立即極有眼力見地拍拍屁股站起來,躲回臥室裡了。

見臥室門被嚴嚴實實地關上,嵐望舒朝風點頭,“可以了,你說吧。”

風這才將之前太子菲克告訴他的,溫特公爵想要暗中籌劃著給達斯特和風指婚的事,轉述給嵐望舒。

嵐望舒聽完,一時沉默了。

這事……嵐望舒其實不太明白為什麼風會來找他。

如果是特使團的任務出了問題,嵐望舒肯定迅速就開始尋找解決方案,可是,賜婚這種事……於他而言,就實在是太棘手了。

“你……”嵐望舒想了許久,最後猶豫著問,“你問過法爾親王,或者,你師父嗎,他們怎麼說?”

風搖搖頭,“我隻來問過你。”

其實風也沒想到,遇到這樣的問題,他第一個來求助的,居然是嵐望舒,可是剛才掛斷和菲克的通話之後,風將通訊錄從頭到尾翻一遍,在他爺爺和師父之間猶豫許久,最終,還是鬼使神差地,決定來找嵐望舒商量了。

嵐望舒聞言,越發覺得彆扭了。

嵐望舒的心裡,隱約有一個奇怪的預感,總覺得,風會繞開法爾親王和容玉煙,先來找他,是有目的的。

這時,果然就聽風再次開口:“我來找你,是有一個不情之請。”

風說著,竟是有些羞澀地垂下眼,低聲說:“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嵐望舒見狀,心底的那個懷疑,立即加深。

不管他現在的揣測有多離譜,嵐望舒想,哪怕隻是萬一的可能,他都必須要立即把這事扼殺在萌芽裡。

所以,不等風講完,嵐望舒慌張開口打斷他,

“風,如果你是想讓我跟你假結婚,以此做借口,推掉長輩的指婚,那我——”

“——你說什麼?!”

這一次,不待嵐望舒講完,風先跳腳了。

一陣金屬顫動的嗡鳴聲響起。

那是風掛在腰間的月牙鏢被他的精神力操控,而發出的劇烈聲響。

如果此時他們是現場麵對麵地在聊天,嵐望舒毫不懷疑,風的那對月牙鏢,此刻已經抵上嵐望舒喉嚨了。

風因為急切,聲音變得尖細刺耳,漲紅了臉,用近似低吼的聲音,喊道:

“嵐望舒,你怎麼能有這樣的想法!

“你的雌君,是我師父,是帝國唯一五星上將容玉煙!

“你怎麼能有背叛我師父的想法?

“是,依據亞特蘭婚姻法,一隻雄蟲可以有很多個雌蟲配偶,可是你如果真的愛我師父,就絕不該去遵從這樣不公正的律法。

“愛情,都是自私的。

“如果真的愛一個蟲,是絕不希望和其他蟲分享自己的伴侶的。

“哪怕我師父是一隻恪守帝國律法的蟲,可他如果真的愛你,就絕不會想要看到你和其他雌蟲牽扯不清。

“你知道你剛才那樣的話,如果讓我師父聽到了,他該有多傷心嗎?

“我警告你,剛才的話,最好是你這輩子最後一次講出口,否則,我肯定會替我師父教訓你。”

被風這麼劈頭蓋臉一通訓斥,嵐望舒有點懵。

但懵完了,他倒沒有因為被風錯怪而生氣,相反,嵐望舒長長地鬆了口氣。

幸好,看起來,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誤會,風對他是半點那方麵的想法也沒有。

這實在是為嵐望舒省去了一個天大的麻煩。

“我沒有那樣想,你誤會了。”

嵐望舒絲毫沒有因為風的指責而動怒,反倒是溫和地朝著風笑起來,

“我是想提前告訴你,除了容玉煙,我絕不可能再有任何雌蟲,哪怕是假結婚,也不行。”

將嵐望舒的神情看在眼裡,風這才意識到,剛才是他太心急,錯怪了嵐望舒。

想到這裡,他那指責的態度,頃刻便煙消雲散,赧然向嵐望舒道歉:

“對不起,我以為……”

嵐望舒擺擺手,毫不在乎,“沒什麼,你剛才說想讓我幫忙,到底是什麼忙?”

風迅速回到正題上去:“我想請你幫我,勸一下我爺爺,讓他無論如何,不能同意溫特公爵的提議。”

指婚這事,在亞特蘭的王公貴族之間,一旦雙方長輩都同意了,再加上國王陛下的首肯,那不管婚姻當事蟲是否願意,都隻能接受。

這也是為什麼,太子菲克會那麼急著來給風通風報信。因為一旦賜婚的婚書進入內閣,那不管風願不願意,都必須履行這段婚姻關係。

嵐望舒認真思忖片刻,然後問:“你覺得你爺爺,會同意這場聯姻?”

風篤定點頭。

雖然不願意承認,可是風十分確信,在利益麵前,他這個孫子輩裡最被疼愛的雌蟲,也是可以被法爾親王犧牲的。

嵐望舒這時撓了撓頭,眉頭擰起來,

“可是,這事如果連你自己都勸不動你爺爺,你憑什麼覺得我就能幫到你?”

“我相信你,肯定有辦法能讓我爺爺放棄聯姻的。”

風對嵐望舒的演技和心機,是十分信服地,所以他認真地說:

“或許你不知道,但是在你之前,還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小輩,能左右我爺爺的判斷的。

“能從我爺爺那裡要到特使團總指揮官這樣的職位的,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

聽到風這樣的評價,嵐望舒失笑。

他想說,其實法爾親王之所以會同意讓他來西北,無非是因為那時候法爾親王原本也沒有更合適的選擇,便順水推舟了,和嵐望舒的遊說能力,沒有太大關係。

不過,這些話,嵐望舒最終沒有講出來。

既然風找到他這裡來,嵐望舒沒理由拒絕,這時候再說那些解釋的話,倒顯得像有意推辭。

風是嵐望舒的得力助手,也是他的朋友,朋友有難,嵐望舒義不容辭,

“我試試看吧,我會儘力幫你勸勸你爺爺,不過,這件事,我恐怕沒辦法向你保證一定可以成功。”

風認真點頭,嵐望舒不計較他剛才的誤會和指責,還願意滿口答應幫他,他已經很感激了,所以此時誠懇而鄭重地說:

“謝謝你……殿下。”

嵐望舒怔住。這還是他頭一次聽到風叫他殿下,這讓嵐望舒多少有些不自在,笑著說:“你突然對我這麼客氣,我都不習慣了。”

風跟著笑起來,這樣的氛圍,他也很不自在,所以慌張開口和嵐望舒告辭。

嵐望舒這時卻叫住他,問:“這件事,為什麼不先去找你師父?”

如果要勸法爾親王,嵐望舒覺得,容玉煙比自己更合適。

聽到嵐望舒的問題,風怔忡片刻,眼底逐漸寫滿悲傷的神色,

“八年前,我師父為了讓我能從愛德華那件事裡走出來,付出了太多。

“我……不想讓他再為這種事煩心了。”

風的回答,乍一聽,其實有點風馬牛不相及的感覺。

容玉煙幫風從愛德華的情傷裡走出來,和風拒絕政治聯姻,按理說,並沒有任何關係,可風卻不願意去找容玉煙,隻有一個可能——風在心虛。

這兩件事,在風的心裡,其實是一件事——他拒絕的,不光是政治聯姻,他其實,是要徹底拒絕婚姻,拒絕……任何開始新戀情的機會。

風知道以容玉煙的聰明和敏感,如果他真的去找容玉煙,容玉煙一定會發現他其實並沒有從那件事裡走出來。

從來,都沒有走出來過。

嵐望舒眉頭輕蹙,靜靜看著麵前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感情上卻遠比自己要坎坷的雌蟲,輕聲問:

“風,你還在想他,是嗎?”

風沒有回答,隻是沉默地看向嵐望舒。

嵐望舒想到之前容玉煙教他的那些話,想要轉述給風,想要讓他不要沉溺在死去的蟲的過去中,可轉念一想,這些話,想必容玉煙早就對自己的徒弟講過了吧,又何必需要他這個做師爹的再來多嘴。

掛斷電話,嵐望舒獨自靠進沙發裡,雙腿大開著翹在茶幾邊緣,仰著頭,怔怔盯著天花板。

突然,很想容玉煙。

他恍然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聯係過容玉煙了,慌張把光腦賬號裡的通訊錄調出來。

手指放在通話邀請上,嵐望舒的動作又頓住了。

他抬起手,摸了摸唇角的傷口,眉頭擰起來。

他現在這個樣子,肯定不能跟容玉煙視頻的,否則肯定會惹得容玉煙擔心。

想到這裡,嵐望舒收起通訊錄,又把他們兩個的聊天界麵調出來,發現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兩天前,容玉煙問嵐望舒睡了沒的那條消息上。

這麼久沒聯係,容玉煙竟然一條消息都沒有發過來?

這讓嵐望舒的心裡,微微有些失落。

但失落的同時,嵐望舒轉念又想,既然容玉煙看起來好像是在忙自己的工作,無暇關心他,那他不如等明天嘴角的傷口好得差不多了,再給容玉煙打過去好了?

而此時,首都星星際軍作戰指揮基地,統帥休息室裡,容玉煙穿著一身居家服,倚靠在床邊,正在讀那份被他常年放在床頭的星際軍統計報告。

即使是獨自待在自己的臥室裡,他依舊保持著極為端正的坐姿,微微垂著頭,視線放在麵前的一張統計表格上。

看起來,好像是在認真閱讀的樣子,可是,如果細心觀察許久,很容易發現,他盯著那同一張表格,已經看了快有一個小時了。

看似在閱讀,其實,容玉煙的餘光,始終落在自己的手環裡,被他調出來的那個聊天界麵上。

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那隻小蟲。

小蟲已經將近四十個小時沒有聯係過他了。

容玉煙不斷在心裡告誡自己,小蟲現在是特使,有任務在身,偶爾不方便聯係,是非常正常的事,他應該給小蟲足夠的空間,不去打擾。

可是,容玉煙卻控製不住自己的心,忍不住,一直在擔心小蟲的安危。

“舅舅。”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房間裡,隱約響起。

容玉煙微微一怔,慌張轉頭朝自己手環界麵上看去,可那裡什麼新消息也沒有收到。

容玉煙眉頭微微擰起來,甚至懷疑自己是思念心切,所以幻聽。

“舅舅。”

這時,那熟悉的呼喊,再次響起,這次,聲音傳來的地方,不再像第一次那麼遙遠,而是就在他身邊。

容玉煙轉過頭,視線落在自己腰間,就看到那隻被他放在床頭櫃上的狐狸玩偶,不知什麼時候,悄悄跑到他身邊來,抬起手腳,抱住他的大腿,正仰著臉,看著他。

手工縫製的大餅臉,看向容玉煙的時候,沒有任何表情。

可容玉煙仿佛看到了小蟲那透著無辜感的乖巧笑容,忍不住,唇角便揚了起來。

第76章

嵐望舒前往西北執行特使任務之前, 曾經趁著容玉煙不注意的時候,悄悄帶著那隻狐狸玩偶,跑去修補匠哥布林.汀克的鋪子裡, 向對方購買了一套嵌入 VR 功能的遠程控製係統。

“隻要在光腦裡把係統打開, 不管你在亞特蘭核心星群的哪個地方, 都能遠程控製這隻狐狸了。”

那時候,汀克把那狐狸玩偶還給嵐望舒以後,拿自己那僅有的一隻完好的眼睛,盯著嵐望舒, 臉上掛滿淫|邪的笑容:

“你如果是想要跟你家雌君來點情趣,或者,想要玩偷|窺之類的遊戲, 這玩意,能給你帶來的體驗,保管你滿意!”

嵐望舒聞言, 笑容有些僵硬, 他沒打算偷|窺容玉煙的隱私,更沒有任何奇奇怪怪的那方麵的癖好,他想在狐狸玩偶裡麵裝上遠程控製係統, 隻是想要應對一些緊急情況。

所以那時候,嵐望舒直接回說:“閣下,你想多了,我沒打算拿它來做那些事,我尊重將軍的隱私。”

汀克聞言,卻是擺擺手, “嗬嗬嗬,將軍可未必會像你這樣想。”

嵐望舒隨口反駁:“將軍怎麼想的, 您又怎麼會知道?”

汀克沒有直接回答嵐望舒的問題,而是轉而說:“這套裝置,我最近剛做出來,一共隻賣出去兩套,一套裝在你這隻狐狸裡了,另一套,你猜在哪?”

嵐望舒順勢問:“在哪?”

可那時候,汀克卻不願意再多講,隻說這是客戶隱私,不方便透露,之後便急著送客了。

而此時,嵐望舒提前在那狐狸玩偶裡放的遠程控製係統,果然如他預料的那樣,在特殊情況下,派上了用場。

看到狐狸玩偶抱住自己的大腿,容玉煙臉上掛著淺笑,抬起手,像以前嵐望舒坐在他身邊時那樣,拿指腹輕輕摩挲著對方的臉頰。

他此刻自然是不可能真的摸到嵐望舒的側臉的,手中撫摸到的,隻有布料綿軟的觸感。

而嵐望舒也沒辦法接受到那記憶中微涼的指腹擦過自己皮膚的感覺,但他還是努力將圓圓的大餅臉往容玉煙的掌心送了送,方便容玉煙更好地撫摸自己。

對嵐望舒在狐狸玩偶裡裝了遠程控製係統這件事,容玉煙竟然一點都不感到驚訝,他好奇的,是另一件事:

“怎麼不直接打全息通話過來?”

嵐望舒隨口扯謊:“這樣看得到摸得著,不是更好?”

說著,他翹起小短腿,順著容玉煙的大腿,爬上容玉煙的腹部。

容玉煙抬起手,掌心輕輕托起嵐望舒的小屁股,方便他穩穩地坐到自己腹部去。

嵐望舒坐好了,又悄悄拿雙手在容玉煙飽滿硬挺的腹肌上揉了兩下。

容玉煙把小蟲那趁機占便宜的小動作看在眼裡,接受了小蟲“摸得著更好”的說法,沒有再多做懷疑,隻是笑著問:

“還順利嗎?”

“順利。”嵐望舒毫不猶豫地回,“比預想的還要順利。”

嵐望舒倒沒有撒謊。

雖然這次任務的過程曲折了一些,中間甚至險些讓嵐望舒出現生命危險,可是結果,卻是讓他滿意的——

他原本的計劃,就是想故意落入乾將的圈套,趁機查探出蒙克.霍華德的下落,以及 PTG 內部和蒙克.霍華德這次案件有牽扯的組|織|派|係。

這個目的,他達成了。他現在非但清楚地知道了蒙克.霍華德逃去了一個叫廢墟的地方,而且知道了進入廢墟的方式是什麼。

雖然因為身份中途暴露,導致他沒辦法繼續借助乾將的幫助進入廢墟,可是,有得必有失嘛,這條路走不通,嵐望舒還有 plan B。

條條大路通羅馬,他有的是辦法進入廢墟。

而且,這次嵐望舒的身份暴露,雖然讓他進入廢墟的道路暫時被堵死,可是,卻讓嵐望舒意外得到了一條非常有用的信息。

這條信息,於嵐望舒而言,簡直是一塊天上掉下來的薄皮大餡餅……

想到這裡,嵐望舒抬起頭,看向容玉煙,問:

“舅舅,你在內閣的係統查詢權限,最高,能有多少?”

容玉煙微微一怔,“怎麼想起來問這個?”

對容玉煙,嵐望舒一向是知無不言的,而且,他現在確實有求於容玉煙,自然也顧不上特使團那些保密條款了,直接把自己心底的問題,向容玉煙挑明:

“舅舅,你知道嗎,我離開首都星之前,曾經向法爾親王提出過一個請求,請求他幫忙把我的真實身份信息隱藏,同時,把特使團所有成員的錄入信息,全部刪除。

“可是,我的真實身份信息,還有……特使團成員被刪除的那部分信息,還是被有心的蟲,查到了。”

不需要多的解釋,隻這樣簡單一句話的陳述,已經足夠讓容玉煙在第一時間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也猜到了嵐望舒在暗示什麼——

如果知道了特使團成員的姓名,想要通過姓名去調查該成員的信息,隻需要使用內閣係統的普通級彆的賬號就可以做到。

可是,如果是要查看被攝政王刻意隱藏的信息,或者,恢複某條由攝政王親自授意刪除的信息,那麼,該賬號擁有的權限,必須是整個內閣係統裡,最高的那一檔。

擁有這種最高權限的賬號的數量,整個亞特蘭帝國,一隻手就能數出來。

想到這裡,容玉煙眉頭輕蹙,看向身前的狐狸,

“你想讓我幫你,把那個恢複了隱藏信息的賬號,查出來?”

嵐望舒用力點點頭,“能查到嗎?”

容玉煙猶豫片刻,如實說:“我雖然擁有內閣係統的最高查詢權限,但是,這件事涉及到某位閣老的隱私信息的查詢,沒有陛下的授意,哪怕是我的賬戶,也沒辦法查到的。”

嵐望舒輕輕“啊”了一聲,雖然有一點點失望,但很快又重新笑說:“我就是隨口——”

“——但是,”這時,卻聽容玉煙話鋒一轉,“我有我師父的初級賬號的登錄權限,我可以……幫你用他的賬號登錄試試。”

“……你師父?”

嵐望舒拿兩枚紐扣眼看向容玉煙。

“嗯,”容玉煙抬手,修長的手指在那兩隻軟綿綿的尖耳朵上揉了揉,“就是你父皇。”

如果嵐望舒的嘴巴不是被棉線縫出來的一條,那容玉煙就會看到,此刻,那張嘴張成了一個O型。

“那我算你半個師弟嗎?”

嵐望舒的問題脫口而出。

容玉煙一時怔住,不明白對方的腦袋裡都在想些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但還是認真回:“當然不能這麼算……”

玩笑歸玩笑,嵐望舒到這一刻,才意識到自己這個素未謀麵的雄父,對容玉煙的信任,有多深。

能把自己的賬號登錄權限都直接交給容玉煙,哪怕隻是初級賬號,也足以說明,容玉煙在國王陛下心中,是沒有任何蟲可以替代的,最信任的心腹。

可正是因為這樣,嵐望舒的心理負擔,便變得很重,“我這樣,算不算教唆你做違法違規的事?”

容玉煙輕笑,“沒有那麼嚴重,陛下既然把賬號權限給了我,就是希望某些關鍵時刻,我可以擁有特權,不必向他事先申請的。”

聽到容玉煙這麼說,嵐望舒伸開粗短的雙手和雙腳,趴在他腹部,努力想要抱住他的腰,然後,將大餅臉埋進容玉煙的腹肌上,隔著柔軟的居家服布料,輕輕蹭了蹭。

嵐望舒在容玉煙麵前,向來得寸進尺,既然容玉煙願意為了他,破格去使用陛下的賬號,那嵐望舒想,不如買一送一,順帶著把他心裡的另一個疑問給解決了?

“舅舅,你有這麼高的查詢權限,那你知不知道,第四憲章生效的時候,調動星鏈的那套技術,是怎麼實現的?”

可是這一次,容玉煙聽到嵐望舒的問題,卻是頃刻間變了臉。

容玉煙那張溫柔的臉龐,一瞬間,變得冰冷,雙眼寫滿狐疑,和慍怒。

他抬起手,手指捏住玩偶的後脖頸,將玩偶從自己身上扒拉下來,然後冷聲問:

“為什麼問這個?第四憲章生效了?你的生命受到了威脅?是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嗎?你這麼久沒有聯係我,就是因為這個?”

聽到容玉煙這一連串的質問,嵐望舒的心瞬間被揪住,後悔得恨不能將自己的嘴巴縫起來。

他怎麼就這麼嘴欠,非要問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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