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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族簡直是全星際最惡心的生物。
夜幕降臨, 炮口紅光流動的機甲穿梭在蟲族夾縫之間，高能量的聚離子炮蓄勢待發，機甲肩翼的刀口狠狠貫穿蟲族的軀殼。
“這群蟲子還有完沒完！”
操作機甲的機甲手唾罵出聲, 這些低級蟲族就像病毒, 危害不大但又源源不斷，清理不完。
真正令人恐慌的S級蟲母還未有蹤影，戰士們不得不繃緊神經, 提心吊膽的剿滅眼前的蟲族。
低級蟲族的騷擾持續了一個小時，所有人心裡的那根弦越來越緊。
藍天狠狠的捏住手心，通訊裝置的外殼微微扭曲。
總指揮官是最煎熬的人，他承受著無形的、從多方麵而來的壓力, 如履薄冰的做出每個選擇。
耳麥裡響起蟲族數清剿至20隻以下的彙報，藍天咬緊牙關, 沉聲道：“繼續往西北方向前行，A字陣打頭, 後麵的人掃尾跟上。”
停留在原地等S級蟲族來是最被動最糟糕的選擇, 藍天彆無他選，他帶著機甲主動向S級蟲母所在地移動。
他性子謹慎, 全隊移動的速度在安全可控之內，如果出現什麼突發情況，藍天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調整部署, 最大程度降低隊內傷亡。
“可這樣做也存在著巨大的風險。”
喬笙在心裡默默道。
蟲母寬泛的感官以及建立在後代身上的精神鏈接為她帶來戰士們的動向，蟲母的眼瞳閃動。
“藍天的選擇很正確, 甚至是教科書級彆的應對方針, 可是這成功的前提需要建立在手下是一批訓練有素且熟悉戰場的老兵才行。”
“論實力，軍校生不比軍團戰士弱多少，但是意識方麵, 他們就如同剛孵出殼的小雞崽，協調命令、獨立判斷、狀況審視都是最差的。”
“藍天這樣的高標準指令，對目前的軍校生們而言，想完成很吃力，具有一定的壓力。”
蟲族無機質的眼瞳平靜又殘忍，她輕輕地晃了下腦袋。
軍校生精力的崩潰是遲早發生的事，她稍稍多派了些低級蟲族，全力推波助瀾，加速這場訓練的結局到來。
這樣的對戰於觀戰者們而言是枯燥乏味的，但是軍校生們從入學開始，便接受過這方麵的訓練，他們沉靜地看著虛擬戰場上發生的一切。
旁觀者清。
作為觀戰者，第三批軍校生們看到的東西遠比處於戰場漩渦中的第一軍校生多。
他們漸漸地發現了端倪。
“等等，蟲族進攻的頻率是不是變快了？喬師終於要有所行動了嗎？”
“不……你再看看，喬師分派蟲族的速度沒有變快，是戰士們剿滅蟲族的速度在變慢。”
“臥槽，真的是這樣，但這才過去了多久，他們的速度就這麼慢了？”
“因為指揮吧……不是說藍兵團長指揮的有問題，就是大家還沒進行過磨合，聽從指揮難免要分神去顧忌和自己打配合的人能不能跟得上，所以消耗的精力也比較多。”
“怎麼感覺他們要翻船了……”
“好巧，不止你一個人有這種感覺。”
機甲炮口的槍火熄滅，藍天漸漸擰起眉。
他後知後覺地發現戰士們的狀態明顯下滑，原本十分鐘便能剿滅蟲族，而今耗時卻足足翻了一倍。
藍天很快意識到問題出在哪了。
他的表情逐漸凝重，盯著眼前重新整隊的機甲們，心臟狂跳兩下。
就在這一刻，他終於猜到了喬笙的意圖。
這些尚未集體磨合過的軍校生們無法長時間執行命令。
他們無法對身邊的戰友抱有全部的信任，這將導致他們在執行命令中要耗費更多的精力。
比起常規穩健的指揮，他們更適合速戰速決。
可令人絕望的是，他想不出解決的方法，他沒法在短短的幾小時提高所有人的意識，也無法讓尚未經曆過真實戰場的軍校生們持續保持亢奮的情緒到最後。
“藍指揮官！”
一聲大吼將藍天從思緒中抽離，隻見在他旁邊的一名副指揮官看著他，滿臉擔憂。
“發生什麼了嗎？”副指揮官低聲問，“您的表情很難看。”
藍天抹了一把臉，他是總指揮官，唯獨他不能亂了陣腳。
“沒什麼，通知他們，留十架機甲負責掃尾工作，剩下機甲暫時撤離。”
副指揮官驚愕地抬頭，眼睛瞪得銅鈴大，“撤離？”
“嗯，你看看我們現在的狀態，迎上S級蟲母有幾成的勝算？”
副指揮官透過屏幕，一眼便看出有許多機甲駕駛員的狀態不對，麵板上炮火的消耗量在持續上升，而命中率在不斷下降。
“……”
“明白了吧，”藍天沉下聲，“再繼續下去，我們沒有會沒有退路……”
可惜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設備傳來支援兵急促的聲音。
“報告指揮官，西北方傳來極強的數據波動，S級蟲母正在向我們襲來。”
藍天無奈地一攤手，“這是什麼事兒，她果然不會輕易放我們走。”
“那……”副指揮官驚疑不定地看向藍天，還沉浸在多數機甲不振的驚訝之中。
藍天深吸一口氣，“全體進入最高警戒，聚離子炮、誘捕劑準備。”
全盛狀態下想脫離S級蟲母的襲擊不難，但對於此刻大多狀態不佳的軍校生而言，難於上青天。
舍棄一部分人也可以，但那樣的話，他們想擊敗S級蟲母的幾率也愈加渺茫。
當然了，像現在殊死一搏，也不代表他們能贏的幾率大。
但結果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藍天已經明白，喬笙是要借這次訓練賽給他們一些教訓。
給那些以為自己已經是戰士的、自大的軍校生，也是給他們這些直接搬運戰略而忽略戰士和指揮適配度的指揮官們。
黑發少女是孱弱美麗的，偏偏她的手段雷厲風行，強硬，直擊要害。
收到S級蟲母即將來襲，軍校生打起精神。
他們中也有部分人察覺到了隊裡不對勁。
協作途中明顯感覺到和自己打配合的人速度在變慢，他們皺眉的同時又鬆了一口氣。
雖然共同聽指揮，但他們對彼此行動的戰友並沒有報以全部的信任。
現在心裡會埋怨對方拖後腿，但是又覺得這也正常，大不了自己多出一份力。
這樣天真的想法，很快就被S級蟲母的到來全麵擊潰。
普通低級的蟲族與機甲差不多大，BC級的蟲族身軀更龐大堅硬，大約有三架機甲的大小，而A級蟲族種類多，軀殼的大小也不定。
但S級蟲族隻有兩種，一種純孕育繁衍型的蟲母，即喬笙如今操控的那種，另一種則是破壞型蟲母，它釋放的氣味既有極強的毒性和腐蝕性，經常一隻就可以消滅半個軍團。
前者除了軀殼，更恐怖的是它的操控能力，蟲母會在低於它等級的蟲族身上搭建精神須觸，通過這個鏈接，任意一個蟲母可以操控數百萬隻蟲族。
訓練開始到現在也不過兩個多小時，喬笙也才搭建了一萬多低級蟲族。
但這對隻有三千機甲的軍校生來說，已經數量驚人了。
喬笙沒有搞任何虛晃的嚇人手段，直接帶著蟲族大軍氣勢洶洶地奔赴機甲所在地。
在軍校生眼裡，那就是一團黏稠的墨雲狠狠地壓了過來。
這場麵給人造成的精神壓迫很強，藍天擔憂的事還是發生了。
S級蟲母和蟲族大軍仿佛最後一根稻草，輕飄飄的壓下來，壓垮了早已顯出頹勢的軍校生們。
藍天的指揮依舊有條不紊，可聽得進去，不手忙腳亂的機甲駕駛者隻有少數，隨著身邊戰友的不配合，焦躁心煩的負麵情緒也逐漸籠罩在他們身上。
藍天一咬牙，從屏幕上看了幾眼，重新下達指令，將冷靜的機甲單獨調離。
他低下頭，看不清他的表情，“點出名的機甲重新組隊，在後方支援剿滅蟲族。”
“果斷舍棄會造成隊裡傷亡更重的拖油瓶，即使是戰友也沒有任何猶豫。”
喬笙察覺到人類的變動，彎起眉梢，露出讚許的神情。
她回報給藍天的，便是蟲族愈發瘋狂的撲撞。
她認可藍天的決定，戰場從來都不是遊戲，沒有時間留給人去懷念和惋惜，蟲族活著每一秒，對人類的危害就大一分。
指揮官必須無時不刻的保持冷靜，即使這份冷靜與果斷，在外人眼中充滿了殘酷和無情。
不被理解也好，被視作冷漠也好，指揮官的任務便是消滅更多的蟲族，保護更多的人。
前麵那些意誌不堅定的，操縱手忙腳亂的軍校生壓根無法抵擋。
蟲族布滿了他們的屏幕，蟲族堅硬的軀殼撞到機甲，整個機甲發生劇烈的晃動，操縱者眩暈時又縮緊心臟。
後方有戰友們不斷迸射出的炮火，稀碎的火光轉眼間湮滅在蟲族裡，一個蟲族墜亡後，另一個蟲族很快會填補上它的位置，密密麻麻的，看不到儘頭和生路。
軍校生曾經隻見聞過喬笙一心兩用的本能，卻不知道喬笙操縱那麼多蟲族，也可以輕易的做到這種地步。
常盛白搖搖頭，已經看到了這場訓練的結局。
他輕歎一口氣，忽然有些理解程老爺子執著於喬笙的理由了。
少女總是哎呦著難，但是從來沒把放棄掛在嘴上。
他斂下眼睫，收起雜緒，按下右手邊的按鈕，炮口冥冥亮光閃爍。
轟開了幾隻蟲族，但沒造成太大的傷害，低級蟲族暈乎乎地轉了會向，才重新歸隊，像是執行命令的死士，不懂害怕，不會猶豫。
這點和人類完全不同。
場外觀戰的人群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癡愣地看著眼前單方麵的絞殺。
部分軍校生跟不上指揮，節奏被打亂，呈現在旁觀者眼裡的是他們拚死抵抗蟲族的畫麵。
這半個小時，心裡的不安一一驗證，眼看著先上場的戰友們倒向頹勢，他們心急又無可奈何。
終於有人出了聲。
芷星瑤無情又殘酷的指出問題所在，“連規定的五小時都撐不住，一群廢物。”
有和場上戰友共情的軍校生當場變了臉色，憤憤投向指責的目光。
如果喬笙在場，她必定會對著芷星瑤自愧不如一句，她琢磨了一晚上才思考出怎樣在軍校生心中樹立一個公憤的角色，而芷星瑤輕飄飄一句心裡話，就輕易達成她想要的目的了。
星際居民中有很多人喜歡芷星瑤那樣的性子，人狠實力強，長得美又嘴巴不留情，行動和她人一樣詭異，愛極她瘋癲不按套路出脾的人會叫她小瘋子。
而軍校生們對芷星瑤更多的是實力上的崇拜，但這點兒慕強心理，也經不住芷星瑤的打擊。
因為芷星瑤不是存心挑不是，就單純言述自己的想法，誠實直白到讓人心臟發疼，不受打擊都難。
燕季風起身，不輕不重地拍了下她的後腦勺。
看到燕季風，其他人才默默收回視線。
和芷星瑤這位囂張冷傲的親王之女不同，皇太子燕季風在軍校生心中的地位更高。
不止是因為他那逆天的狙擊能力和身手，還因為對方矜貴又不失溫和的態度，很容易使人尊敬。
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心中矜貴又和善的皇太子殿下這邊剛剛按下芷星瑤的腦袋，後腳訓她。
“說實話也要分場地，你以為這還是我們在程老爺子那訓練的時候？再過不久就是軍團行動的日子了，彆擱這兒樹敵。”
“都是做兵團長的人了，咋咋呼呼像話嗎？”
隻要離喬笙稍微遠一點，燕季風便沒了那股莫名其妙而來的不自在，絮絮叨叨的教育著芷星瑤。
芷星瑤受不了的捂住耳朵，“差不多得了，我又不像你一樣會裝！”
燕季風沉下聲，英俊的麵孔滿是對她的譴責，“你到底會不會說話，什麼叫裝，我這是對外樹立良好的形象，你瞧瞧喬笙，她那才叫裝，仗著自己長的好看到處裝乖和無害，把人哄的一愣一愣的，但打開她心看一看，裡麵全是黑的。”
芷星瑤呆了一秒，仔細一想，竟然覺得他說的沒有問題，又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勁。
她皺著眉思考了一陣，疑惑道：“她把誰哄的一愣一愣了？”
燕季風：“……”
芷星瑤正問著，看著燕季風臭著臉，凶巴巴說：“不知道！”
她一臉莫名其妙。
不知道就不知道嘛。
這麼凶乾啥。
她又沒給喂火.藥。
***
喬笙漸漸熟悉S級蟲母的操控，指揮得更加行雲流水。
先是讓低級蟲族一窩蜂上去恐嚇一下戰士，再見哪邊的火力強，戰士鬥誌仍在，她就親自上陣，用蟲族強悍的軀殼給對方結結實實地上一課。
整不整得掉那機甲無所謂。
隻要讓操縱機甲的人產生心悸就好。
她開始五花八門的折騰起這些精神在極限的軍校生們，蟲族們把機甲撞得橫飛豎斜，偶爾有蟲族力氣大了些，直接讓機甲的損壞麵積達到70％(墜機)。
她便會再去觀察一下彆的機甲，看看他們的反應。
大有一種不把他們送到地獄不罷休的惡魔姿態。
喬笙一向是最會利用優勢拿下勝利的。
麵對千來架機甲的圍攻也是如此，她的反應速度偏快，但以往因為身體緣故，光有意識，動作卻追不上。
操縱S級蟲母後，這些問題全部迎刃而解，機甲和蟲族的動向清晰的出現在她腦海裡，而且托S級蟲母體質的福，她躲開了所有向胸腹和觸角的攻擊。
灼熱的激光擦著觸角邊而過，擦過的地方有一絲熱痛。
低級蟲族發現蟲母受傷，暴動了一刻，喬笙急忙從精神鏈接那裡釋放威壓。
蟲族和機甲你一來我一往的交鋒著，時間每過一分鐘，藍天他們的優勢就會變弱。
“轟——”
炮火掀飛蟲族，下一秒，另一個角落裡，蟲族撞損了一架機甲，機甲墜亡。
十五分鐘後，蟲族將僅剩的一架機甲包圍。
藍天錯愕地捂住額頭，無可奈何的低笑。
旁邊的副指揮官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從幾分鐘前開始，蟲族便無視他們這架機甲，直到其他機甲全部墜亡或炸毀，蟲族也隻是將他們圍住，一直沒有進攻。
能夠對低等蟲族發布召令的隻有喬笙。
副指揮官如夢如幻，“喬師……知道這裡麵是我們嗎？”
藍天聳了下肩，“開始可能不知道，現在一定是知道了。”
他按開擴音的裝置。
“喬師。”
S級蟲母隔著幾個蟲族，遙遙望向他們。
無機質的眼瞳閃過一道異光，她指揮著幾個蟲族將藍天的機甲架在背上，背著他們回了雲霧下端。
副指揮陷入沉默，“這……這是什麼情況？”
藍天坦誠的搖頭：“不清楚。”
雙方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副指揮忽然想起什麼，“我們可以在這把蟲族的動向告知留守戰區的人，這樣……”
“停，”藍天打住他的話，“喬師隻是沒有立馬把我們淘汰，她留我們在身邊肯定彆有用意，我們若是反過來利用這點向戰區的戰友送情報，未免太無恥了。靠作弊取勝有什麼意思。”
副指揮聽罷也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