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番外·於他眼中 果農視角。(1 / 2)

番外·於他眼中

他一直觀察著。

*

“西莉亞”是在某一天突如其來地出現的。

西索幾乎是很快就發現了“西莉亞”的不對勁, 倒不僅僅是因為“西莉亞”的怪異,最大的破綻另有原因。

畢竟雖然西莉亞怎麼看都不像正常的人類,但話說回來西索也知道自己其實也是個不折不扣的怪胎, 有他珠玉在前, 也不是沒有可能希斯又養出了一個奇怪的孩子。

問題的關鍵在於西莉亞的年齡。

姑且不提希斯不可能繼續和殺死父親的人有親密的行為, 就算是希斯當時已經孕育了一個孩子, 按照西索對於希斯的了解,他也不認為她會留下“西莉亞”。

西索非常清楚。

希斯是那麼地害怕承擔責任, 和再生一個孩子帶來的不確定性相比, 她一定會選擇殺死一個未出生的孩子的愧疚。

所以,“西莉亞”根本沒有誕生的可能才對。

認知被篡改了,記憶被填充了,就連現實生活中的記錄都被偽造了。

若是換作旁人,或許他們會自我懷疑,但是極其自信的西索相信自己的判斷。

而且, 他恰巧知道這個世界存在過多的未知,“念”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也許是“西莉亞”的念造成了如今的狀況,但西索瞧著這個懵懵懂懂的“妹妹”, 又覺得情況不會是這麼簡單了。

“西莉亞”對世界、對人類是那麼的一無所知,怎麼看, 也不像是人類呢~

——那麼,這個“西莉亞”到底是什麼呢?

未知總是神秘的,而神秘總是讓人充滿好奇。

就像想知道魔術師表演時使用的小花招, 西索對他的“妹妹”充滿了興趣。

“西莉亞”成了西索最喜歡的玩具,很長一段時間,他們玩著“過家家”的遊戲。

希斯是媽媽,西索是哥哥, 西莉亞是妹妹,希斯用愛意澆灌著西莉亞,而西索則負責給她揭露這個世間的惡意。

雖然尚且稱不上樂此不疲,但西索的確不討厭這樣的消遣。

他瞧著西莉亞一天天的變化,就像看到了自己種下的蘋果樹正茁壯成長,他當然會為此感到高興。

而且,和蘋果樹還略有不同。

……西莉亞,究竟會變成怎樣的模樣呢?

西索一直觀察著。

剛開始,西莉亞什麼都不懂。

她像是一張潔白無瑕的紙,任由旁人在上麵肆意揮灑著顏料。

她不理解繪本裡的故事,不知道各式各樣的情緒,她對表情的反饋隻是機械的模仿,也分辨不出話語中的隱喻、諷刺和玩笑——最後這個讓西索可感到頭疼了。

作為一個隨心所欲的騙子(西索認為這是魔術師必備的素養),西索還是非常享受彆人為他說的話是真是假而感到的頭痛不已,可這樣的樂趣在西莉亞身上則被完完全全地剝奪了。

就像是魔術師的表演也需要觀眾的捧場,而西莉亞是最糟糕的觀眾——無論表演的好壞,她都是一個反應。

西莉亞總是把西索說的所有話照單全收,她永遠隻會按照她認為的字麵意思去理解,發現被騙了也沒有什麼情緒反饋,下一次呢也學不會質疑,從此周而複始……西索委屈地想,真是的,那謊言豈不是變得沒有意義了嗎?

西索很絕望,西索沒有辦法,他哼哼唧唧地去找希斯抱怨,得到的隻是媽媽幸災樂禍地評價:“終於有人能治治你了!”

希斯還真是一如既往地偏心。

西索鼓了鼓臉,從此在西莉亞的麵前他有意識地減少了說謊的頻率——因為西莉亞隻能聽得懂字麵意思,有時候陰差陽錯起來,西索都要覺得自己真的成了西莉亞以為的“笨蛋”了——這樣一想,西莉亞該不會是強化係的吧?

已經對念的體係和性格之間的關係有一點心得的西索思索著。

西莉亞的變化幾乎可以用“一日千裡”來形容。

西索注視著這個非人的生物,從一開始,她不明白“說謊的人鼻子會變長”的真正含義,對於出現在彆人房間門口時也沒有被抓到做壞事的窘迫,她不知道高興的原因,也不懂得情緒的複雜。

西莉亞最關心的,是愛和希斯。

西索一直觀察著。

他看到西莉亞理解言語的力量,看到她對希斯過去的好奇,看到她對約瑟夫下意識地排斥。

他們保持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和平相處——現在回想起來,西索都不免對此感到驚訝。

希斯和他們之間實力的差距,這兩者使得他們之間達成了微妙的平衡。

然而,前者的約束微乎其微:就像西索承諾的隻有“不殺死兄弟姐妹”,而“西莉亞”顯然不是;西莉亞承諾的是“隻要西索不動手”,而西索顯然會有一天忍不住。

他們各懷鬼胎,西索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而西莉亞在等待著西索的等待。

真遺憾呢。

西索不止一次地想,還沒有學會“念”的他和西莉亞的差距讓他望塵莫及——這可不是能用對西莉亞的了解就能夠彌補的鴻溝。

他甚至連確認他們究竟有多少實力差距的能力都沒有。

也不止一次,西索想過要替換藥瓶裡麵的藥——這會對西莉亞造成影響嗎?這會給她帶來傷害嗎?若是在她虛弱的時候這麼做……非人的怪物也會就此死去嗎?

西索無法停止自己的暢想,這讓他充滿興奮,而他沒有付諸行動的原因隻有一個:成功率太低了。

若是不能一擊必中,到時候,麻煩的可就變成他了呢~

西索苦惱地想。

他可不覺得西莉亞會對他手下留情,真是的,這豈不是說明他是在雙方因為希斯的存在而互相牽製的情況中,獲益的那個嗎?

這還真是一個讓魔術師會覺得不高興的認知呢。

於是西索一直觀察著。

他等待著,幸好,在最恰當的時機到來之前,他對此都非常有耐心。

而且西莉亞的變化也讓他充滿期待:她有了明顯的弱點。

西莉亞依賴著希斯,眷戀著希斯,並且心甘情願給了希斯傷害她的權力。

西索很難不對此感到驚訝:她會變成什麼樣子呢?會是自願帶上枷鎖的鳥,從此失去了翱翔天空的力氣;還是以愛為翅膀,從此飛得更遠呢?

西莉亞仿佛知曉了何為愛意。

她會因為希斯而喜歡紅色,會因為喜歡一個紅色的氣球而對另一個紅色的氣球愛屋及烏,更有意思的是,她認為兩個大小、材質、顏色完全一致的氣球是不同的。

“那不是我的氣球。”西莉亞說。

要不是希斯就在跟前,西索幾乎想要狂笑。

西莉亞放開了那個氣球,而不是將它占有,也不是將它毀去。

因為愛著自己的氣球,所以希望另一個氣球自由。

——簡直就像是人類一樣,而且還是成了像希斯這樣的人類。

這不是很有趣、很可笑嗎?

*

世界平穩地運轉著。

呆在希斯身邊的日子裡,每天發生的事情周而複始,卻不讓人覺得無趣。

這是希斯的魅力,也是需要警惕的陷阱。

西索不會被任何事物所束縛,即使是希斯也不行。

這麼一想,說不定約瑟夫的出現也沒有那麼糟糕~至少,他打破了僵局……也算是廢物利用了。

西索從不吝嗇用糟糕的字眼去詆毀他生理學上的父親,倒也不隻是因為約瑟夫傷害了希斯,更是因為約瑟夫傷害的動機和手段都非常無趣。

比起單純的“惡”或者“壞”,更糟糕的是讓人覺得無趣。

無趣的父親,無趣的hei幫鬥爭,無趣的手下,無趣的一切。

在被帶離的日子裡,隻有念的學習還能讓西索提起興致,可除此以外的一切都是那麼無聊。

真是的,還沒有和西莉亞說著無意義的嘴舌之爭,看著西莉亞被他說得啞口無言(或者是反過來)來得有意思呢。

而且,西莉亞最後的念能力會變成什麼樣,也讓西索非常期待。

西索善於看穿人心,他無師自通地理解了周圍人想要追逐的一切,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

人類的核心並不複雜,複雜的隻有他們的搖擺不定:總是有人舍不得需要付出的代價,又渴望著無法得到的東西。

看著對自己會讀心術這件事情深信不疑的西莉亞,西索笑而不語。

他很想說“是因為西莉亞太好懂了~”,但是不太行呢。

混黑的人都知道,最好不要得罪醫生。雖然西莉亞的能力並不是攻擊方麵,但卻非常好用。就算是西索,也還是不免因此稍微收斂了一點自己的討人厭。

哎,西莉亞和希斯一樣,都沒有什麼幽默細胞~

忍得很辛苦的西索有些感慨地想。

不過,西莉亞的能力也許不僅僅隻有治療這麼簡單。

西索瞧著自己已經變得完好無損的手臂,這不是用“輕薄的假相”掩飾的偽裝,原本在打鬥中造成的傷口全部消失了——不過,手臂也變得像昨天一樣那麼酸痛呢。

也就是說,這個能力……也許是改變時間?

時間可以推移的極限是多久?向過去推移的話能不能反過來向未來推移?能不能就此鎖住推移的時間?

幾乎是瞬間,西索就想出了這個能力可能會有的好幾種用法。

但他瞧著在他麵前因為他的受傷而麵露不讚同的西莉亞,隻是微笑著什麼都沒有說。

如果說念的能力反應的是使用者的渴望。

那麼西莉亞想要倒退的是誰的時間?她想要誰不會受傷,她想要永遠停住什麼?

——答案顯而易見。

在西索的眼中,西莉亞就像是馬戲團裡走鋼絲的表演者,她搖搖欲墜,隻要一個不小心,就會“啪”地一下,墜入深淵。

西莉亞那麼看重希斯,所以在希斯麵前對自己的來曆閉口不談,所以在希斯麵前扮演著乖孩子,所以試圖和希斯形影不離。

真危險呢。

西莉亞會就這樣走向腐爛嗎?

西索一直觀察著。

如果那一天真的到來,看在他們是兄妹的份上,他一定會挑選一個最好的位置見證一切的!也許,還會順便表演個魔術助助興?

“‘因為想這麼做,所以去做了~’和‘因為覺得做得到,所以就去做了~’,西莉亞覺得是哪一個呢?”

在成為共犯者的那個夜晚,西索這麼詢問道。

“兩個都是或者兩個都不是,怎麼樣都無所謂吧。”西莉亞平靜地說,她的表情沒什麼變化,哪怕剛才他們做了那麼刺激的事情,她也沒什麼反應。

西索聽著自己胸腔裡的狂跳。

西莉亞還真了解他,而且,好過分呢,還能露出什麼都沒有發生的表情。

體內殘留的快感讓西索在一瞬間殺心暴漲,如果用撲克牌劃開西莉亞的胸腔,她的心臟會是跳動的嗎?她的血會是紅色的嗎?她也會像所有死去的人一樣,身體變得僵硬嗎?

西索非常確信。

現在的西莉亞,可沒有一點招架之力呢。

但她的表情還是冷靜的,就好像西索身上的殺氣是假的一樣。

“我要回去了。”西莉亞的目光穿過了西索,望向了身後燈火通明的家。

他們都非常清楚,希斯還在那裡。

這句話讓西索奇妙地停止了殺意。

他打量著西莉亞的臉,她的眼底帶著倦意,但連一絲一毫的害怕都沒有。

他們的目光對視著。

西莉亞不擅長說謊,也不知道偽裝。

果然呢。

西索滿足地想,西莉亞和那些無趣的人是不一樣的呢……畢竟她不是人類嘛。

然後他們經曆了希斯的死亡。

死是這個世間不可逆轉、也無法彌補的事物,就算西索在事後給開了三槍的那個人六枚撲克(“畢竟還得算上西莉亞的份?”西索想),就算西莉亞有著回溯時間的念能力也做不到。

西莉亞看起來比昨天狼狽得多了,她像是雨天中無家可歸的喪家之犬,毛發已經被淋得濕漉漉的了。

她變得完全不一樣了。

她的身體仿佛是被溶解了,勉強才能看出一個人形的輪廓。

西索瞧著她的眼睛,那已經不再是和希斯如出一轍的綠翡翠,裡麵赫然已經空無一物。

西莉亞現在的樣子,很像是希斯不敢看卻想要去看的鬼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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