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1 / 2)

去歲南陽郡的收成獨占鼇頭, 成為長安街頭巷尾都在談論的熱點,連帶著郡守錢公被讚為“治世能臣”,憑此政績, 未來九卿必定有他一席。

劉越雖沒聽過什麼錢公,但也聽了一耳朵南陽的事, 據說粟豆組成的糧稅交得最為齊整,不論母後還是皇兄都很高興。

仔細辨認密信上的字,他霎那間反應過來,原來審食其大張旗鼓地出遊, 是奉了母後的命令嗎?

梁王殿下還遺憾不能見到代步車, 不能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以防敗壞長信宮的名聲, 沒想到他升華了理想,從暗中斂財變成奉命斂財。

一箱金子,銅萬錢……劉越想了想,在訛詐辟陽侯之前,母後的私房都沒有那麼多, 頂多半箱金子, 更彆說皇兄了。

郡守一年的俸祿兩千石,這些賄賂從哪裡來?

暖融融的小身軀貼近,他抱住呂雉的手:“阿娘不要生氣。貪婪至極的官吏,就該好好治他!”

奶音堅定又乾脆,呂雉忍不住笑了, 撫著胖兒子的脊背, 心緒慢慢平複。

再看向密信的時候,目光冰冷下來。私德有瑕,如何治得好一郡, 可偏偏畝產三石的食粟,是大漢開國從未有過的盛景,叫她也有了為難。

這封密信無法與外人道,誰叫審食其自個作的名聲不好。加上錢武治下人人稱讚的收成,若貿然擒他入長安問罪,恐引議論沸騰……

許久,呂雉吩咐大長秋:“你去建成侯府一趟,借賞東西的名義,叫二哥派遣人手去南陽,暗中查探,把錢武的底給我掀了。”

連帶著對南陽郡長史公孫易也生了不虞,她問:“公孫長史依舊陪在皇帝身旁?”

大長秋連忙出去,招來宦者耳語幾句,片刻轉身歸來:“回太後,還在。”

“讓皇帝過來,陪哀家和表妹用膳。”呂雉淡淡道,“英兒自進宮以來,他見過她幾回?”

話音落下,一隻小手高高舉起,劉越自告奮勇:“我去。”

母後討厭的人,統統拉進黑名單,他要把皇兄從勞什子長史的魔爪中拯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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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宮宣室殿,劉盈與一位青年相對而坐。

青年麵貌端正,渾身充斥著書卷氣,卻並不白皙,也並不瘦弱,身形瞧著高大挺拔。聽聞陛下問起南陽郡守錢公,他恭敬地答:“錢公開明,並不以重權為傲,每逢決策都召衙署商議,上下皆是感念。”

“錢公渴求賢良,南陽官吏多為征辟,天氣炎熱時,錢公自花錢財為我們送來粥水……”

佐以南陽的收成,公孫易的話仿佛更添一層說服力,劉盈俊顏溫和,覺得這才是上恤官吏,下恤百姓的好官,當即想稱讚一聲“能臣也”。

就在這時,近侍匆匆走來,輕聲喚道:“陛下。”

公孫易停下了話。劉盈剛聽到興處,頗有被打攪的不愉:“什麼事?”

“梁王殿下非叫奴婢通報一聲,說不願意打攪您,奴婢也沒法子。”近侍忙拜在地上。

公孫易很快直麵了陛下的“變臉”——陛下露出一個笑容,語氣親近得不得了:“還不快請進來?”

他暗想,叔祖同他說梁王受寵,陛下和太後寵愛尤甚,這話果然不假。

劉越噠噠噠地繞進裡室,圓臉蛋浮著兩片紅暈。外頭天冷,他穿得足有幾層厚,進了宣室殿又覺得熱,額頭跑出了一層薄汗。劉盈起身上前,親自把他的外裳脫下來:“抬手。”

劉越乖乖抬手,不多時,衣料摩擦的聲響消失,劉盈把外裳遞給近侍:“收好,等大王出去的時候穿。”

公孫易看得驚愕極了,等精致如仙童的梁王殿下望過來,避到一旁行禮:“臣拜見梁王。”

劉越看他一眼,揮手免禮,被皇帝哥哥牽著坐到席上。

劉盈溫聲問:“越兒怎麼這時候過來了?”

劉越想要回答,又慢吞吞憋了回去:“皇兄都在和公孫長史談些什麼?”

公孫易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麵!仿佛不是天子與諸侯王,而是平凡人家的兄弟倆相處。梁王問的自然,皇帝答的自然:“長史與朕說起南陽郡守錢公……”

劉盈轉過頭,似想起什麼,對公孫易欣然道:“卿還沒有說完呢。”

公孫易再一次被請入座,隻不過對首多了一個梁王。梁王殿下的眼睛很亮,很透,倚在陛下身旁,一眨不眨地望著他,公孫易定了定神,揮散驟然誕生的涼意,還有淺淺的不安之感。

他儘量拉回思緒,敬佩道:“錢公清廉,百姓之物一分不取,臣跟在錢公身邊,實在感悟良多,明白從前的自己是多麼淺顯。而今南陽畝產均有三石,何嘗不是錢公之能?錢公想要重現路不拾遺,雞犬相聞之景,”說到最後有些動容,他撇過身久久不語,半晌揖手道:“還望陛下恕臣失儀。”

路不拾遺,雞犬相聞?

此乃先賢書中描繪的畫麵,劉盈亦是動容,竟萌生出前往南陽郡看看的想法,若各郡的糧收都能達到三石,豈不是大治之世!

他想扶起麵前受他賞識的青年,袖口忽然被一隻手扯了扯。劉越表達來意:“皇兄,母後喊你回宮吃飯。”

劉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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